首页 男生 其他 花千骨之半缘修道半缘君

三十一、有限(二)【卷二、人世抒怀】

  

任花千骨几次打落又放回,又继续。连续十来回,落地的声响越发少了。白子画也翻完了书,缓缓走到书柜旁,将书放了回去。又扫了一遍书橱中的书,拿出几本翻过,又放回。

见花千骨几乎不再碰撞物品,才回过头看她:“适应了?”

花千骨点点头:“比方才好些了。”只是不明白,即便是限制,也是木桩铁网一类,专为修行而设,如何是在这凡人居室,不免有些……不伦不类。师父真是不拘一格啊!

“内心自由,不是没有外在束缚。你可知,何以要有限制?”

日光顷刻更明彻,纱帘匀出更浓郁的草香虫鸣,还有人间村落,鸡鸣狗吠,叫卖闲谈。

师父就在这寻常人间,依旧是师父,清绝高天。但师父同俗世之人说话,在凡间屋舍舞剑,却不是让凡俗失色。从而增色。师父与万物同一,世间万物,不论高低,经他点化,都要见出其美好,其庄严。

师父说限制,可是,于师父,还有何限制?

“限制,是为了修行,为了考验……”答不上师父的问题,手中提着师父的佩剑,感到有千钧重。

“不是‘为了’,限制本是修行,本是考验。世人无不在有限中。常清想救人,愿望本善,却也不可为所欲为。限制比比皆是。仙人比之凡人,少了些许限制,终究不是无限。你当懂得,无限只在心中,行事总有法则,有所为有所不为。大道完美无缺,人生却有限,人当直面各自的有限。你问人生何为最重,人最终要应对的,是自身和天道。限制亦是人生一切定数,就如这屋舍这书籍,父亲妹妹,勾描常清的人生之途。变数就在于他,如何行止,上仙山是他所选择,救人亦是。你我这次历练,和常清相关。而所有历练,都是要明这有限。修行向善,从不是轻松自如,却有重重限制,无限艰难!你且在这屋中体悟。”

徐徐似有千言,戛然而止。电光火石闪烁顷刻,断念已然在手。

寒光直入小骨双目,清锐如划伤,她低下头,似是后退也不敢,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白子画眉头微蹙,旋即又抚平,低沉的声音沉下坚定,现出清晰:“小骨,不要怕,已是过去。过去,自是限制。于修行之人,限制都不是妨害。你看好为师的招式,你也同样应对,似是过招,又似共同对敌,最终可至你我不分之境。”

小骨信服地点头,漾动明眸静水,轻洒清莹,是满心敬畏,满心憧憬。

断念轻鸣,在卧房狭小的空间里结云破风。漫天席地,分不清,是浓是淡,是沉是轻,层层遮盖、万向穿梭的白色。宛若置身河汉,晶亮得透明的星辰四方流动,亮到极致,泯灭,又重新闪烁。

但细细看来,只在一隅之地,一个中点,不曾半步偏离。

花千骨眼前浮现出那日船上,海上生明月,师父舞水月镜花,惊为天人。回忆与当下重合,花千骨看痴了。白子画已收剑立于原地。

“你来。”白子画的声音一如往日,冷泉泠泠,昆山玉碎,人间能得几回闻!

花千骨横霜出手,招式是记下了,流畅之势却未得。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差错,心中终是多了一念。一遍舞下来,物品倒是完好无损。

白子画摇摇头:“你想着不要怕,和想着要怕,有何区别?不要理会这些想法,只关注招式本身。再来。”

花千骨刚落地,又待起身,却一动不能动。知是师父止住了她,却不见师父有一星半点移动。

“先站稳,调匀呼吸,在心中过一遍招式。”全无厉色,自有威严。

花千骨记着师父说的,再出剑时,感到整个人轻快适意了几分。剑式近乎浑成,风流水转,天地浩渺,渐渐忘却所在的狭小一方。

“不错。”花千骨再落地时,见白子画对她点头。

花千骨惊叹道:“师父,我身心都舒适许多,好神奇呀!”

“这套剑法旨在宁心定性。一起来。”

是么?和师父一起舞剑!能静静跟随师父身后,看他白袍滤净的日光、涤清的尘埃,此生也无憾!素筵清味暖,铜镜青丝长,能为他束发,为他烹食,能怯怯看他一眼,偶能觅到他的笑意,此生无以复加!能窥到他一招半式,便要在心中纸上,描摹千万次,回味生生世世。可师父竟说要和她同舞一套剑法!卑微如她,也要在师父霁月光风中脱胎换骨,如同这世界被师父洗净一般,她幸得常伴师父左右,成了师父世界的中心!这是几世修来!

两剑相交,星光璀璨。花千骨又看到瑶池那梨花浸透不若其白、暖尽尘埃一尘不染的身影,明明远在天边,却偏偏就在自己身旁,剑起剑落,并无二致,宛如一人。偏狭的农舍抛到九霄云外,此刻置身仙山雾岚,风景难描。二人一飞一落一回旋,大至万川齐赴东海,小至春山一枝绿染,三千世界,妙在其中。

一套剑法舞毕,花千骨还流连其间,白子画已收好断念。

“横霜暂由你保管。”

“啊!”花千骨愕然地张大嘴,又慢慢合拢一点,“师父的剑,如何可以……”

“这套剑法精髓所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舞剑入境,甚好。入却又不可失却自己。明日再来。”白子画也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花千骨躬身收过横霜。心想,师父要在兵器上就致力相融吗?如何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师父绝尘出世,高不可及,自己却走到他近旁,早就整个人消失殆尽了,如何还有自己?

白子画看出她的心思,也不说穿,只拍拍她肩:“我们出去转转。”

***小剧场***

白子画:你可知师父为何同你谈“有限”?

花千骨:师父是想教导徒儿,纵条件有限,也要致力无限。

白子画:小骨,致力无限是美好的愿望,但你首先应当接受有限,而非苛求一个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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