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凤翎儿气跑了以后，萧然也乐得清净。

呆坐在桌前，反反复复看着自己那双白净的好似被三月春水暖过的手。

眼里冰冷极尽的嘲讽。

萧然：想不到，我居然回来了!

回到了百年前，回到了自己刚入师门那年，那被冷骨之火灼烧的那年。

他记得，那个时候的他，才十六岁。

因家乡闹饥荒，村里饿死了人，出了邪祟鬼魅夺命。

被赴了普华仙尊发会，而正巧经过的凤墨宸所察觉，然后将它们一举消除。

他记得。

就是那样，师尊将他从万恶的厉鬼邪祟口中所救，然后带着无依无靠的他，就这样来到了被世人传颂，引以为傲的神境--昆仑。

他还记得师尊和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萧然，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望着那张可令世间繁花都羞愧到凋谢的容颜。

他挺起自己的胸膛，他看着那双冷漠得有些让人心尖发颤的双眸，抬手发誓。

萧然：我萧然，愿做一个和师尊一样，守护苍生，诛杀奸邪，为护三界正义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萧然说着话的时候，眼里闪过最干净最璀璨的星星。

小小年纪，就长一张令人看了就像忍不住上去掐一下的脸。

特别是再配上他那一笑两边嘴角就会露出的可爱酒窝，令人没有办法去讨厌这个，一笑眼里就似是盛满整个璀璨星河的他。

就连紫宸仙君一惯淡漠冷清的俊颜，也都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微笑。

“好，你说的很好。”

“既然你以此立誓，进入修真，那你就要好好努力，为天下，为百姓做一番作为。”

“萧然，为师要你答应我，不管你以后如何，将来如何。你都千万不能忘了你现在的誓言。”

“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去磨灭了你最初的本心。”

在自己的记忆里，那是萧然第一次听见他对自己说那么多话，然后也是他最后一次听见他说这么多话。

他还记得。

那个时候，他对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他那双冰冷无波的眼眸里，似乎是藏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也就是因为那他眼中那抹微弱的星光，微弱的笑，让萧然毫不犹豫地抬手发誓。

“我萧然发誓不违本心，不忘初心，愿为苍生赴汤蹈火，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

“。。。。”

萧然：想什么了。

萧然：想他罚的自己还不够吗？

想当初那个年少无知，信誓旦旦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师尊，立下毒誓。

更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何要那么拼命、努力，努力让师尊对他另眼相看。

确实经过自己的努力，他确实对自己另眼相看了，另眼相看到一个淡漠的眼神都不愿施舍给他。

另眼相看到，明明同是身为他的弟子，同样是做的同一件事情。

为何别的弟子哪怕不会得到他一个笑容(他本身也没有笑容)，可至少也能得到他的一个点头，一个认同。

而自己了，萧然自嘲一笑。

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换不回他冷冷一抹微光。

哪怕只是厌恶一瞥也好，至少让他可以不觉得自己好似被无视，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那时候，他仿佛天天都在问自己。

问自己，是否是做的还不够好。

问自己，是否是做的还没有到达让师父满意的标准。

问自己，是否是因为自己太过愚笨，而让师父对他彻底放弃，产生疏离。

所以萧然拼命地练习各大功法，拼命地去凝结自己的金丹，拼命地去渡那九九天劫。

可是，到最后...

他有时候心里紧的，难受的，甚至都想问问他，问问那个令世人所尊敬的紫宸仙君。

既然如此冷厌自己，那当初为何又要将他从死人堆里带回来。

为何要给他一抹星光，然后将他亲手葬送在那无边的黑暗里。

他想问。

真的想问。

穆然的，萧然一时之间，牙龈恨咬，指尖紧攥，恨意从他周围无边蔓延，又回笼到他的全身，透过四肢百骸，窜到他的心底，冷得他心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