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内，各家族相继从岐山撤走，但聂明玦却迟迟未回清河，反而整日带人在沈孟坠崖处搜寻。除了他用过的那把刀和几块沾血的碎布，当真就什么也找不到。

“宗主，都已经半个多月了，”有修士见他还不死心，便规劝他，“这沈副将身负重伤，又坠入水中，恐怕凶多吉少了。”

“闭嘴！”聂明玦闻言便暴怒，“他哪有那么容易死？”

“宗主，可咱们这么一直在此处找也不是办法。”又有修士道，“如今各家族都已经撤走回族整顿内部事务，咱们却一直在这岐山打转，清河事务还等着宗主你回去拿主意呢。”

聂明玦有些犹豫。

这些人所说并非没有道理，大战初定，聂氏也是亟待休整，可他却在此处找一个不知死活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这般固执的想要找到他。

孟瑶跟着金光善回了金麟台，蓝曦臣也跟着蓝启仁回了云深不知处，他们都说相信沈孟吉人自有天相。

他聂明玦也相信他不会有事，可只要一日没见到他安然无恙的立在他跟前，他便无法心安理得的认为他一切都好。

见他犹豫，那修士又道:“宗主，不如您带弟子们先回清河，留些人手在此继续搜寻沈副将的下落，一有消息便报给你。你看如何？”

聂明玦莫名有些烦躁，找了这些日子还是毫无进展:“这地方都找遍了，怎么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或许，”有修士大胆猜测，“宗主，或许沈副将并无大碍，说不定等他伤好了自己就回来了。”

“……”聂明玦没答话，他心里也是这样希望的，希望他此时是在某个地方养伤，伤好了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宗主，咱们回吧。”

聂明玦又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传令下去，明日拔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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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大青峰下淮水河畔。

沈孟一袭白衣躺在门口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太阳暖暖晒着，他似是睡着了，原本拿在手上的书也滑到地上。

屋内的沈长宁听到动静，摸索着走出来:“东亭哥哥？”

没有回应，他便转身进去拿了件单衣出来准备给他盖上，不过他才刚一动作，沈孟就惊醒过来，语气极为不好:“你做什么？”

“我怕你着凉，给你盖件衣服。”

见他手上果然捏着件单衣，他伸手拿过来:“我哪有那么娇气？坐。”

沈长宁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沈孟也将手上的衣服丢到一边，继而又懒洋洋的躺下去:“昨日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踢翻了蓝先生的琴，他罚你去他书房思过……”

沈孟闭着眼睛点点头:“对，好像是说到这里。然后我毁了他的珍藏，他直接一掌将我从窗户劈了出来……”

他絮絮说着，沈长宁偶尔会应和两句……

“……我抢了别人干粮，他让我好自为之……好了，没了，大概就这些。记住了没？”

“嗯。”

沈孟依旧闭着眼睛:“你眼睛好了以后就带着吊坠去蓝氏，你放心，虽然我在蓝氏臭名昭著，给他们的印象不好，但是你这次回去之后，可以好好表现，这样蓝启仁就会觉得是他教导有方，让你洗心革面、浪子回头，再说，你本来就是沈策之子，没问题的。”

沈长宁应了一声，又道:“你好像很少讲你跟泽芜君的事情……”

“没什么好讲的。你随便打发过去就行。”

“那孟瑶呢？”

沈孟道:“放心，他现在是金氏的宠儿，你是蓝氏之人，没那么多交集。无论何时，你只需要记住，你本就是沈梦，这世上没人能质疑你！”

沈长宁顿了一下:“那你呢？你褪下我这张脸，把我的身份名字还给我之后，你呢？”

他淡淡道:“我会有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面孔。”

“东亭哥哥，”他忽然郑重唤他，“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

沈孟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不能。”

“为何？”

“何必麻烦？”

他道:“可你救了我，给我安身之处，又替我治眼睛，我若是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

“你就当从来都没遇见过我。”

“东亭哥哥……”

他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眼睛也给你换上了，大概再养上一月，就能摘掉白绫，重见光明。”

“我想见你。”他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模样，我想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沈孟伸手准备将袖子拉扯出来，可他却紧紧攥着，怎么也不肯松手。

“好，”沈孟妥协之快出人意料，“如果你的眼睛能在半月之内复明，我就见你。”

沈长宁一时又惊又喜:“真的？”

“嗯。”

“我……我肯定能在半月内看见，我现在就能瞧见隐隐的光影……”

沈孟移开目光看向远处，没答话。

翌日。

沈长宁去唤他起床用饭，迟迟不见房内有人应声，他推门进去，却发现他早已离开。

除了房间里那张蒙尘多年的七弦古琴之外，他什么都没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