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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黄泉之国

  

人见城 御殿

桔梗用铁架夹起黑色炭块,在凉炉内叠成整齐的环形。茶釜内的热水温度尚可,放入红色引火后,桔梗将碗中凉透的茶汤倒空,用温水和折成两段的方巾细心擦拭。茶碗是最简单的井户黑陶,在月光和炉火中呈现出质朴的黝黑,却最能显现出茶汤本身的色泽和绵密。

她将沐净后的茶碗平放在叠敷上,静静地跪坐一边,茶釜内注入新水,置于陶炉之上,等待炭火加热沸腾。

她需要的仅仅只是镇静。桔梗在心里这么想着。

温和、敬重、清雅、还有最重要却也最难做到的,寂然。

桔梗略微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清辉流水般倾泻而下,将屋檐、树木映照出雪白的光晕,庭院中的细草在夜色中蚀刻出铅版画般黑蓝色的模糊阴影。唯一的色彩,是盛开窗边的淡紫夕颜,藤蔓沿着木柱攀援而上,生气盎然却又异常脆弱,单薄的仿佛一碰就碎。

身上是略显厚重的五重裳唐衣,最内侧单衣露出浅柚色领边,搭配平绢质地的深棕长袴。再向外是两件蜜橙打衣,颜色由内向外逐渐加深。最外层的裳罗绣满重叠交错的枫叶。桔梗拢回袖子,衣料在叠敷间成片铺开,月光透过窗格照耀其上,映射出水波般柔和的银色晕染。

炭火逐渐变成红色,散发出滚烫的热气,茶釜内部发出微弱的、底部气泡破裂后的低响。

城主盘膝坐在广间另一侧,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斜放在木架上的障壁,绷在条格上的绢纸涂上一层固色用的矾胶,呈现出极浅淡的黄色。原先的那扇被打坏三分之一,从拉门上整个拆卸下来。他同样穿着整身的二重纹付,襦袢衣领和袖口绣出扇形叠压的细小水波,搭配靛青长着和灰黑相间的细纹平袴。最外层是海蓝色的中羽织,下摆长长拖在腰后。手边略带散乱地摆放着各种形制的绘笔和颜料,磨成粉的蓝铜和辰砂装在直径六寸的瓷罐内,边上搭配调色用的青金石和红赭。其他矿石分门别类盛放在寸方的白色圆碟内,斑铜、紫苏灰、蓝闪石、浅绿色天河石粉、岩金茶、以及常见的赤铁红土……大片白蛤磨成细腻的膏状,在烛火中映照出玉石般的滋润。

现在是过了午夜,甚至更久,但奈落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整幅画花了他三天的时间,从最基础的墨线上稿,再到用白硅粉和解石打底,再到用线毫勾勒上色。两侧各立着半人高的双层烛台,六支白蜡将四周映照出亮橙色的明亮暖光,画卷沐浴在光线里,浮现出狩野派独有的,绚丽繁复的色泽和纹理。

月光与烛火,将整间屋子分割成均匀的两半,谁都没有说话,像是活在不同时空的两个人。

桔梗从清晨一直独坐到现在,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线条和色彩上。房间外放着新送怀石茶点,只是谁都没有碰。一切都很安静,她能听到烛芯燃烧时的细微裂响,还有画笔在绢面上的温润摩挲。茶与画是新生之美,就像她现在闻到的茶末香,和绢面白净未落灰尘的和绘。可或许是错觉,她依旧能感知到泛在空气中的敌意,泛着冰冷褪色的刀锋与血腥。如同河水中的锈铁和土层深处的冰凉骸骨。

就像是酒的气味,陈旧意味着过去和湮灭。而总有一些存在,不会轻易消亡。

时间只会让它变得更加醇厚。

然后她终于听到水将沸腾的声响。

桔梗将方巾叠成四折,由柄至尖擦拭茶杓。接着打开茶入,舀起一提绿色茶粉放入碗中。与真正的茶道相比,动作全然无规范,甚至说粗率至极,但或许这就是最简单的真实。

如同利休所说的那样,“烧开水,加茶叶,用适当的方法喝茶。这就是你所知道的一切。除此之外,茶一无所有。”

随性是天然的自在,但框架同样是基础的生命。言于心,而行于外,自在挥洒而不逾矩

奈落的注意力依旧在障壁上,画幅几近完工,有着与狩野派相似的艳丽繁密。中心是巨大的水墨山岩,从上至下占据画幅,裁切线将两扇障门匀称地分隔开。左侧是深蓝色重叠海纹,穿着竹盔的男子扔下山石,在转身的瞬间洗濯双眼。海水从指缝涌出创生日月,水面下鳞虫翻涌。右侧是裹挟尸骨亡灵的红色火海,女子身着吴服,遍体环绕毒蛇骷髅,隔着巨石掩面转身。

海水与火焰填充了画面所有空白,每一片水波和焰丛都用六种颜色晕出渐变的纹理。奈落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沾满了形形色色的颜料团块,他对此全然不在意,只是用针毫沾上化开的掺有金箔的软膏,一点一点在盔甲和衣料上勾勒细小的花纹。

彼世诀别,《古事记》中关于创世神缘起与决裂的故事:伊邪纳岐与伊邪那美是混沌初开时,于海水中生育大地岛屿的夫妻神。分娩火之伽具时,妻子伊邪那美被火焰烧灼而死。伊邪纳岐杀死火神,穿过七沸海与十焰山,奔赴黄泉之地寻回妻子。却在无意中窥探到伊邪那美遍体蛆虫腐臭,生大怖惧逃走。女神追至黄泉边界,被伊邪纳岐以道返千引石相阻,夫妻互为断绝,死生不复相见。此后男神为祓除不祥,于海中清洗双眼,生出天照大日神与月读命,正式开辟天地川河的历史。

桔梗清楚这幅画只是幌子,真正的布局远在百里之外。但她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需要他本人亲自看守她。或许是四魂之玉,或许是犬夜叉一行,也许是两者兼有,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少司命的回复很简短,只说与人类毫无关系。其他情况在这种境地下,她也并不想了解太多。式神有短时间内布下强大结界的能力,防护并未启动,那么一切就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她现在需要的仅仅是镇静,即使身处未知,也依旧平和从容。

似乎又过了很久,炭火彻底变成炽红,将茶釜内的水迅速加热,冒出细小的白气。直到最细微的发丝也被墨线填满后,他终于将画具搁在一边,双手撑住脚踝,脖颈很用力地后仰,用以舒展身形。

“人与人之间,究竟用什么来维系关系,”他很轻缓地问道。

“外表多一些……还是情绪多一些。”

桔梗终于察觉到压抑在心底的厌烦,她并不觉得困顿,但她真的待了太久,这让她很累。水沸腾的声音逐渐加大,直到充斥整间屋子。

“都有,”桔梗说着,用柄杓舀起一箪水注入茶碗。茶粉激荡起一圈白色的雾气。

“但维系的时间不同。”她说。

城主没有转身,只是歪过头。

“很久的那种呢”他说着将绘笔放入海皿清洗。“掩盖不了,也替换不掉的那种。”

“那要看发生过什么。”桔梗说道。

可能是疼痛,也可能是欢喜,总有些忘得很快,总有些会一直记得。手边茶筅用白竹细丝手工络编,桔梗将其置入碗中细细点筛。

然后她听到了轻笑声,很浅淡又很清晰,桔梗察觉出声音里包含的不屑,但她依旧看不到神情。奈落更换坐姿,懒散地靠在原地,一只手搭在膝盖上。

“所以伊邪纳岐还是抛弃了她。”他说道,“即使在一起那么久,即使和她创造了整个世界,他还是选择放手……”他微微侧过头。

“让她一个人留在黄泉之地。”

桔梗并没有感到生气,或许是她早已猜到他想说的内容。又或者一切都很简单,生死原本就是超越一切的鸿沟,是神明都无法参破,也无法摆脱的虚妄。

“伊邪那美是死去的人,”她说着搅动茶汤,点茶的手指依旧很稳。“向生恶死,也是人之常情。过去无法逆转,喜欢与厌恶也从来不能强求……神明也不例外。”她将茶筅立放在一边。

“她若真的想明白就会放手,而不是去纠缠活着的人……”

“也不会毁掉活着的人。”

奈落静默良久。

“你觉得他还爱她吗?”他看着画卷里汹涌的海浪,语气平静,却带着思虑良久后的犹豫,“在他们诀别之后。”

炭火依旧在燃烧,最外层隐隐出现灰色的残痕。桔梗双手捧起茶碗,绿色的汤膏搅出均匀的汤花,在月色下泛起规整的白色茶沫。

“没什么该苛责的,”她听到心底微弱的叹息声,“伊邪纳岐付出过,做了所有该做的事,他也报了仇……”然后她抬起眼,看向他。

“他杀了害死她的人,不惜任何代价。”

奈落很久后才戏谑地笑出声,之后伸出手托住下巴。

“复仇……”他顿了顿,“那种人天生是英雄……你觉得这样够吗?”他转过身看她。

“一个有能力把害死她的人四分五裂,穿过七座咸海和血泽去找她的神。一个能用眼睛洗出日月,穿过生死边界的男人……却没有能力去为她做更多的事……”他闭上眼。

“该说他本质无能,还是该说他只想解脱自己……”

“用他认为对的方式。”

他随后重新转过身,用沥干清水的软刷清洗火焰边缘溢出的颜料,“伊邪那美该有更好的结局,她原本可以离开黄泉,是他扔下她独自离开……”

“她原本也不该去那里。”

桔梗平静地打断他的话,声音里无所谓愤怒或者哀伤。然而四周却在瞬间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火苗哔哔啵啵的燃响。对面的人突然间停止了动作,雕像般静止在原地,她端起茶碗,很浅地抿了一口。

“他们原本也不会变成那样……是火中出生的人毁了一切。”桔梗闭上眼,竭尽全力让气息重新变得平淡。

“没有人能决定出生,可他造成了灾难,这一点无可辩驳。”

城主依旧静静地坐着,海蓝色羽织上烛光跃动,像是夕阳下的水波。然后他坐正身体,很慢很慢地仰起头。看着画卷里,被熊熊火焰吞噬环绕的伊邪那美。

“所以这就是原因。”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她永远都得不到她想要的。”

“怎么追逐都不行。”

桔梗低下头。

“是,即使强求和欺骗也不行。”

没有人会喜欢邪恶,神是如此,人亦是如此。也许伊邪纳岐在黄泉国面目如生的妻子重逢,也许他会忘却规则与痛苦,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但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存在,无论女神怎样伪装,屏风后的她遍布污秽与雷火,这是掩盖不了的丑陋真实。伊邪纳岐终究会知晓一切,也终究会放弃一切。

然后她听到叹气的声音,一半无奈一半释然。奈落用细刀刮去多余的颜料,蘸取清水抹平裂痕。他的指尖依旧很稳,声音也依旧淡漠至极,平静的像是未经勾勒的白纸。

“的确,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太固执又太自以为是,原本换不回什么。”他将针毫搁在一边,淡红色的水珠溅在叠敷上。

“那种境遇谁都会输……”他说道,“因为谁都摆脱不掉。”

“与她是什么无关,她做了那些事,没有人逼迫她。”桔梗冷冷地说道。

无论悲幸与否,终究是伊邪那美自己怨恨世间的一切,也终究是她选择死后迁怒众生,杀死无辜的生灵。她因不幸而陨身,又成为了一切不幸的源头,那么她也注定要承受代价。

“伊邪纳岐也没必要再原谅她。”

奈落再没有说什么,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天边再次浮现出黎明将至的熹微,蜡烛燃尽的瞬间桔梗看到白皙的侧颜,衣袖散落在叠敷间,折出海浪般细碎的褶皱。

“你说的对。”在天边泛起亮光,黑暗被刺破的刹那,他突然开了口。

“也许伊邪纳岐才是最明智的人。”

“他一生没有什么遗憾之处,他寻找过、也追逐过……可后来真相不是他想要的,便放下一切重头开始……”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人总要向前看,停留在过去,世界永远都会是黑的。”

“你从未对我真的笑过,可每次我都记得。”

桔梗良久没有说话,末了将喝空的茶碗放回原处。袖摆间的枫叶在残火反射出血一般的璀璨色泽。就在她将要起身的瞬间,奈落抓过手中的刻刀,用力丢掷在画好的山石间。

“我就那么不堪吗,无论做什么,你都放不下……”

话语里多少包含了真实的愤懑,不像是平日的他。但就在那一刻,她终于感知体内的疲累,她拒绝过,所以不愿意再去多想。

这与你做什么也没关系。然后桔梗突然明白,这或许就是她忧郁的根源。

巫女和贵女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尽管她们都凌驾于凡尘。她可以选择,却无法解释任何一处的心情和感觉。她可以忘掉过去,像那些终生不会走出城堡的命妇和姬主。对尘世的一切选择麻木和视而不见,品味茶汤般干净又细腻的纯粹人生。但她终究无法如他所期望的那样遗忘,去无知无觉又有滋有味的活着。

她注定不可能成为那样的普通女子,无论世人是否记得又原谅。

她自己都不能放过自己。

即将出口的话语被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屋外传来门扉折毁的刺耳响动。片刻后,梳着茶筅髪穿着艳丽纹袖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屋,手臂和脖颈间遍布愈合后的疤痕。她对边上的巫女全然不在意,只是火冒三丈地看着坐在窗边的城主。奈落转过头看她,眼底没有丝毫歉疚或怜悯。

“你忘记我说的话了吗?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来这里。”他的视线停留在神乐身上的伤口上。交错的长条血痕隆起一指高的新肉,像是划开又缝合的刀疤。

“侥幸逃回一命嘛,神乐。”他说道。

“看来是那个西唐人出手帮你了。”

神乐怒气冲冲推倒烛台,化开的残蜡淌的满地都是。

“开什么玩笑!你故意利用我去试探他们!!”她用力深吸几口气,似乎对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心有余悸。

“犬夜叉那把刀的威力,你一个字都没提起过!那个女人的底细,你也根本不知道!!”

桔梗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奈落缓慢地从叠敷起身,背对着所有人。

“风之伤,”他一脸悠然地望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其他人随意交谈。

“我还以为是什么,只是利用妖气裂缝的冲刃而已……你都能活着逃回来,就没什么大不了。”

神乐气的浑身发抖。

“妖气冲刃……”她咬牙切齿咆哮到,“我可是全心站在你这边……你怎么不自己去试啊!!”

她说着右手弹出扇子,朝着对面的人用尽全力挥下去,数百条飞溅的光刃撕开障壁和叠敷,将装颜料的瓷器切割碎裂成无数白色的碎瓷片,五颜六色的矿粉四散飞溅。木连窗逐节劈开碎裂,绘有海纹与火焰的障壁碎成数段,条格碎纸散落的满地都是。绘有伊邪那美的残片落在城主脚边,被水迹和颜料彻底污涂。

桔梗依旧跪坐在叠敷上,周身在风刃袭来的瞬间涌起淡蓝色结界,将四周茶炉和空间牢牢地守护住。城主全身像是被上百把锋利的钢刀切割,羽织和小袖划出大小不一的破口。然而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背肌光滑平整,没有丁点划伤的痕迹。

一切静止后城主转过身,半张脸溅满了鲜红色辰砂,像是眼眶里涌出的滚烫血浆。他平静地伸出右手,被划破的袖子顺着上臂滑落,露出苍白的肩部。

“我有没有教过你……不要在客人面前摔东西。”

随着天边越来越亮的曙光,神乐清晰地看到他手心内涌动的团块,鲜红的像是初生的太阳。指尖旋即攥紧,风使捂住心口瘫倒在地,胸腔内的脏器像是被扯碎一般,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房间内顿时传出凄厉的挣扎和惨叫,神乐四肢抽搐在地上蜷成一团,脖颈和手背像是缺血般浮起逆行的青色血管。随着指节用力,风使像是像是被用碎刀绞碎内脏般,从喉间发出惨烈的哀嚎。

桔梗眼底浮现出一层怒色,风使心口涌起白色光团,哀嚎声终于低缓,但神乐依旧软绵绵趴在地上,嘴唇和指尖呈现出供血匮乏后的青黑色。

“你就那么喜欢折磨别人吗。”巫女冷冷地说道。

奈落垂下手,紫红色血浆顺着指缝一滴滴淌落在叠敷上。

“非常时期的手段而已。她一个时辰前几乎灭了整个妖狼族……你还要救她吗?”

桔梗眼底出现一丝了悟的神情,之后注意力重新回到风使身上,神乐半瘫在地上,面容青白交错,喉间是剧烈干呕和窒息的浑浊杂音。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愤怒,奈落脸上再次出现她最讨厌的那种,阴谋得逞后的笑容。

“你还是省省吧,桔梗。她是用我的肉块创造出来的妖怪。你只能减轻痛苦,可心脏在我手里,她一定会死……如果我愿意的话。”

他说着,像是报复和恶作剧一般,右手再次握紧。这次惨叫声凄厉的如同野兽的嘶吼,神乐完全没有了先前舞姬的风度,只是徒劳地用手指乱抓一气,将叠敷抠出交错的撕痕。最后她连哀嚎的气力都消失,冷汗涔涔地缩成一团。

然后他突然撤手,转身望向窗外,神乐如释重负大口喘着气,像是从湖底捞出来的溺者。

“在杀我之前,想过自己能护住多少人吗?”

他看着从叠敷间起身,全身涌动灵力的巫女,枫红色的衣袂和袖摆随着气流蓬蓬地绽出水草样的波纹。窗外头发花白的老家臣独自一人在正南方挖坑种树,之后跪在地上背诵经文。

奈落从角落捡起被打翻的怀石茶点。

“我一直都不喜欢他,”他自顾自将冷透的鳗鱼卷咬下一半,指尖和掌心遍布着淋漓的血液。“活的太久的人都很烦……其实小孩子也不招人喜欢。”

桔梗气的说不出话,但终究垂下手,飞扬的衣袖一点点垂落回原处。

“你究竟想怎样。”她冷冰冰地开口。奈落只是朝她微微一笑,嘴角一抹嫣红,花瓣般若隐若现。

“我同你说过的,你带她回来,我就放过他们,不过……”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在距离桔梗两尺远的地方重新站定。

“你要按我说的去做。”

桔梗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瞳仁内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真卑鄙。”

他只是凑近她,直直盯着她仰起的面容。

“你也没什么不同。”

奈落抓过方巾擦拭手上的鲜血。

“让他们把打碎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该换的全换掉,不要让我看到一点脏地方。原来的门不要了,安新的上去。之后你亲自送那个孩子去他该去的地方,还有……”

他说着将血迹斑斑的手巾扔在彻底损毁的画架上。

“以后进屋前记得穿袜子,女孩子光脚可不文雅。”

他旋即离开主屋,临走时故意踩住神乐的指尖。风使满脸吃痛但还是忍气吞声地受下来。

桔梗在他离开后将神乐从地上扶起来,压在心口的右手涌起朦胧的白光。神乐没有挣扎,脖颈间青斑和血管逐渐褪去后,她推开桔梗的手,跌跌撞撞走了出去。巫女随后同样离开屋子,新罗红的衣摆长长的拖在地上,在叠敷上摩挲出细小的擦声。

小女使随后清扫房间,整理茶具的时候,她注意放在屏帷内侧的建盏,像是被刻意藏在那里,又像是被遗忘在角落。茶汤刚好七分满,呈现出精心点筛后的膏润,碗边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品味过的痕迹。

其他人还在忙里忙外更换损坏的东西,小女使没有多想,将凉透的茶汤用手接住灌进嘴里,之后用热水仔细冲洗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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