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同人衍生 我与四魂君当月老的日子

第十三章 曙光

  

高空中的风有着寒冬般的冷硬和凛冽,碎刀般切割着新生的肌体,无论出于痛觉还是出于冷感,这都让他的意识异常清醒。但也仅仅是清醒而已,思路本身出现了大团空白,无论怎样推断和揣测,得到的都是毫无头绪的茫然。如同在面颊拍击的冰冷乱流,纷纭、却没有任何规律。

这是他生命中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因此让他格外不安。

就现在而言,他显然占据着绝对优势,他获得全新的身体,拆散了刚组合的松散联盟,追踪者被远远甩在地面。而策划和造成一切的主谋,被他用最简单的方式禁锢在臂弯,没有丝毫反抗和挣扎的能力。当然,这不代表她不再是致命的危险,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他依旧什么都不明白。

巫女被白色皮草严严实实包裹全身,只有足尖和前额微露在外。鬓角边的肌肤透出泠然的纯白色,就像最精致的瓷器,轻微用力便会破裂粉碎,再无生机。

心绪就这样毫无理由地变得阴郁起来。

他很清楚桔梗绝对不会真的帮他什么,无论是出于巫女对妖怪的憎恨,还是她本人对他的憎恨。亲手杀了她的是自己,他还记得撕裂血肉和肌腱时的触感,那种跳跃在指尖上的,完全不同于陶土,像是摧毁珍贵玉器的扭曲欲望。况且她真正帮的人也并不是他,巫女不关心巢穴本身会制造出怎样的怪物,也并不在乎身体最终会落入谁的手里,如果不是小队人马贸然闯入,她甚至都没有出手的意图。

那么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每个人的行为背后都有相应的理由,身份、目的、性格、能力、遭遇、还有弱点,所有存在于过去的真实都是推断未来的关键要素。但他并不清楚这一切,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涌动在意识深处的另一种绝不可能的理由,但仅仅只是残破的念头。他连一丝清晰的想法都不愿去想,他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他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慌乱过。

桔梗依旧在昏睡,怀抱中的真实稍稍带给他一丝胜券在握的得意。无论如何,最关键的人在他的手上,那么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他迟早会弄清楚一切,也都会解决一切。

奈落这么想着,然后将巫女拥的更加严紧。从始至终他都没看过她,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巫女微微睁开的双眼,望向他的时候瞳仁漆黑冰冷,没有丝毫往日的温度。那双眼睛旋即闭合,进入了真正的昏睡。

人见城

信正从广间地板上抬起一侧身子,窗外泛起晨曦的亮白曙光,然而夜色并未完全消退,房间内依旧笼罩着灰蒙蒙的雾色。木质地面在几天前清洗过,表面细细地打了一层蜡。奇怪的是他本人像是刚从泥地里滚了一圈,手掌和衣服上沾满了红褐色的干泥水。其他人蜷缩身体昏倒在地上,场景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什么。

信正跌跌撞撞走出屋室,逐间推开门。家臣、武士、仆役……整座城的人都陷入了死寂的昏睡,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走在空旷又安静的城池内。

当然,也许他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不幸者,在最终生死降临之前,一切皆可反转。

然后他终于回想起零碎的片段,他想起自己被派遣到城外,藤条缠绕住四肢将所有人缠进木笼。散发白光的飞虫如何打开笼子把他拽出来。他想起苏醒后的人如何恐惧颤抖,朝着城池相反的方向仓皇逃窜,又在最后被蜜蜂牵引着傀儡般走回城内。

当然,还有更早的,被他刻意忘却、但又回想起来的事实。那个陈旧的故事让缩在红土内的他犹豫了很长时间,终究选择起身,朝着与其他人完全相反的方向。

这或许是他站在这里的缘由。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他完全可以把一切都归咎于噩梦,因为记忆中被炸成坑的天守完好无损地矗立在他面前。五重四阶的复合式构造,楔入式的石垣城基,千鸟破风上嵌着铜质悬鱼,顶层铺着青黑色的陶瓦。唯一异常之处在于,它和他右手边的御殿一样,崭新的像是昨天才完工的成品。外壁涂着混有紫苏的灰泥,散发出刺鼻的生漆味。

他在天守顶层看到了坐在屋阶上,裹着白色皮毛的男子。不再是前日病入膏肓的模样,骨节和身形间是近乎武士的刚硬。他看上去像是刚从屠场的积血池里爬出来,锁骨间堆积着厚厚一层干涸的深紫色污迹。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奈落,又像是看到了城主,对于家臣而言,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当然还有更显眼的,那个裹在皮毛中的巫女。他在四个时辰前将她软禁在偏殿。然后信正终于想起自己在更早的时候就见过她,那个时候城主还有一丝病弱的书卷气,树木每天变换着不同的颜色。

思路在短时间内从模糊变成清晰,信正的头脑拼尽全力去接受一切,并很冷静地发现自己的生死第一次半真实地把握在自己的手里。他可以那个瞬间转身逃走,然后被削掉脑袋或者抹掉记忆变回普通的仆役——后一种可能性更大,高位男子很少在心仪之人的面前杀人,尤其他这样弱小卑微的少年。但他更想尝试另一种可能——可能会更糟糕,却是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在空旷静默的城池内,穿着青色半着的男孩双膝跪地,一路膝行至前关。额头碰在交叠的手背上时,信正惊讶地发现他其实非常冷静,冷静的连最细微的颤动都不曾有过。

然后他再次感知到皮毛覆盖在指尖的柔软,奈落稳稳地停在他边上,朝着御殿不急不慢地走过去。

“把屋子收拾干净。”他说道。

居室

桔梗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失去死魂的躯壳,视线和听觉都被局限在三尺以内。她察觉出落地时的震动,和之后变得杂乱的声音,之后自己被轻放在软榻上,额头间是手掌平放其上的微凉温度。

这是或许人类间表达关切的动作,但对于现在的桔梗,这个动作讽刺至极。完全是下意识地,巫女侧过脸。动作幅度异常细微,但那只手还是感应到了什么,顿了很久后,终究抽了回去。

他再没有碰过她。

四周重新变得安静,她听到被刻意压低的走动声,来自十二岁左右的人类女孩。她们替换掉她身上污染的衣物,躯体也被用温水沐浴擦拭。桔梗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意识还是随着浴汤中的药草彻底模糊。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城主居室才有的格状天井。身上的寝衣被更换过,软榻和被子用炭炉熨热,散发出温和干燥的熏香。木连窗仍旧浮动着透明的界壁,将追寻而来的死魂虫牢牢地阻拦在外面。桔梗睁着眼,除了眼睛整具身体都被布下严密的禁止,就连指尖都没有动弹的能力。

她安静地盯着天井上描绘细腻的花纹,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耳边终于传来障门推拉的声音。

“别费力气了,它们闯不进来,”声音里没有半点威胁或炫耀的情绪,温和的像是在进行某种善意的劝告。

“没有死魂,你也动不了。”

桔梗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直到身影距离她不到三尺时,漆黑色瞳仁才循声望过来。奈落换了一身全新的天蓝色银纹鹤羽,半干的卷发从双肩蓬松地散下来,和沐浴干净的躯体一样,散发出米汤和岩盐的香味。他在桔梗身侧站定,背靠着窗户坐在两尺外的叠敷上。这是个很适合近距离说话和跑路的安全位置,死魂虫依旧徒劳地撞击着结界,将昏暗的内室映照出闪电划过般的,短暂炫亮的光晕。

很长时间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桔梗记得他柔软时的模样,只是她并不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伪装。但或者她很清楚,只是觉得无关紧要。

“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奈落自顾自看向窗外,城堡上空的瘴气阻隔阳光,将白日掩蔽出近乎黄昏的晦暗。卧榻上的人没有说话,他旋即垂下眼睑,嘴角是一抹混合轻蔑和嘲讽的淡漠笑容。

“能带走你还要谢谢犬夜叉,”他说着低笑起来,“费尽周折去救了别人,却把你扔给我。难为他喊得那么愤怒……”

“真是感动人。”

桔梗没有半点恼怒,只是斜过眼睛看他。

“那个叫神无的小姑娘……”她说道,“是你创生出来的,如今落在他们手里,居然一点都不担心。”桔梗闭上眼,“真够冷血。”

奈落用一只手撑住下巴。

“自己身陷囹圄,还有空担心别人……你是被抛弃多了,脑子也不灵光了吗?”

巫女没有再搭理他。

“费这么大力气带走我,只是为了说这个?”她冷冰冰地说道,“这么爱看笑话,就送我回去,装样子也太刻意了。”

窗边的人很久都没有说话,似乎在很努力地压抑某种尴尬或者恼火的情绪,末了奈落坐直身体,神情终于变得正式。

“为什么?”他问道。

“真想救他们,毁掉蛊毒是一举两得的事,这对你来说很简单。”他搓捻着指尖,“况且以你的能力,布置结界轻而易举,但你同样没那么做。”他说着半俯下身子。

“你是故意的,但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道。

“这不是巫女该做的事情。”

巫女第一次正视他的双眼,眼底看不出仇恨也无所谓悲凉,然后她重新看向天井。

“那与你无关。”她说道。

“你当初为追求四魂之玉的力量,把我杀害了……现在又患得患失问缘由,不觉得可笑吗?”

“那要看是谁的缘由,”男子顿了顿,面容终于变得生硬。

“我没想过真的杀了你,”他干巴巴地说道,“是你自己蠢,为了那种家伙连命都不要。”他说着重新坐正身体,“好在我没有乱吃东西的习惯,否则我宁可死了。”

“没想过……”桔梗复述道,“犬夜叉的哥哥,法师三代人……还有那个孩子,你还想怎么解释?”

奈落很轻地深吸了一口气,很久后才看她。

“既然这么恨我,那么帮我又是为什么?”

巫女略略沉默。

“那不重要。”

她回答道,“你终究会使用它,因为你别无选择,现在的你最需要的就是力量,妖怪奈落……不对,”桔梗说着弯起双眸,眼底是没有任何掩饰的轻蔑。

“半妖奈落。”

气氛瞬间压抑至冰点,随着话语响起,静坐在窗前的男子全身涌动出幽蓝色的妖气,就像剧烈燃烧的鬼火,将整间屋子映照出阴森的光亮。

“你说我……是半妖……”

桔梗没有理会奈落难看至极的脸色,反而愈加冷静。

“虽然你极力地压制……“她安稳地闭上双眼。

”但是那股属于鬼蜘蛛的人类气息,从来没有真的消失过……”

奈落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笑出声,声音里带着某种窒息又阴森的妖娆。

“你一直都这么有趣,”他说着向前探出身,一只手撑住桔梗耳边的软榻,半俯下来的面容与巫女只有半尺的距离。

“这种境地下,还说这么危险的话,”

他朝她微微一笑,卷发瀑布般落在桔梗耳边。

“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做点什么吗。”

桔梗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视线相接的瞬间,男子下意识退了半寸,指尖触电般轻微的瑟缩起来。

“你不会,”声音里是胜券在握的笃定。

“你恨他,如果真那么做,就证明你们之间没有不同,不是吗……”

奈落嘴边的嘲讽一点点缩回去,身影缓慢地退回原位。桔梗在心底松口气,就在她觉得一切终于要结束的时候。身躯被从软榻上猛地拽起来,下一秒炙热的双唇狠狠咬在她嘴上。动作野蛮至极,带着报复的快意。微冷的身体没有半点挣扎和反抗的能力,任凭滚烫的舌尖撬开唇齿,贪婪而凶狠地摄取每一寸角落的甜美。仿佛妖怪撕咬猎物般的,散发出原始而嗜血的狂欢。

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天夕阳的红色,那种浅淡恬静的温柔在近乎疯狂的禁锢里被撕扯的一干二净。暴涨的愤怒被硬生生压抑在软弱的四肢内,触觉却无比清晰。她感觉到嘴唇猛烈张合的柔软,舌尖纠缠时触电般的悸动。她甚至能听到男子压抑在胸腔内的低沉喘息,随着炙热的呼吸喷涌出充满罪恶的甜蜜错觉。那种与爱恋完全无关的,饱含情欲的剧烈羞辱,随着唇齿间的交融毒液般扩散至全身。她就像盛放在冰盘上的鲜美刺身,被肆意品味,却没有丝毫逃离的可能。

她不记得这场折磨究竟持续了多久,当怒火和羞耻随着时间终于麻木的时候,桔梗终于感知到了恐惧。那种充满无助与软弱,仿佛潮水般恐惧,铺天盖地淹没每一寸肌体。

桔梗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歪过头,唇舌间残留的温度在空气里迅速冷却。奈落旋即松开臂弯,任凭巫女摔回原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软榻间。胸口处是极力压抑后的剧烈起伏,眼底却是一抹报复得逞后的猩红快意。唇角边缘被咬出细小的破口,微微肿胀起来。奈落伸出指尖,擦拭上面的血迹。

“你太大意了,桔梗。”

他坐在原地,看着背对着自己全身颤抖的巫女。

“总是那么自以为是,觉得一切都不会那么糟糕……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那么蠢。”

“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该担心这一切,他也一样……如果他真的在乎你。”

桔梗依旧在发抖,沐浴后的躯体散发出清冷的香气。奈落伸出手,将滑落至腰间的被衾重新盖回肩部。末了他起身走向出口,推开障格的时候城主转过头。

“我的人在他们手上,那个和你极为相似的女人……我很期待拥有同样破魔之力的两个女人的战斗,如果你真的想利用我做什么……”

“就赢一次给我看。”

信正换上墨绿色绣着五瓣梅花的小纹长着,背靠立柱坐在御帘外的走廊上。手间的托盘里除了茶筒和书卷,还有半块粉红色的碎玉。没过多久城主一言不发地走出寝殿,在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后,神情很明显变得很诧异。信正转过头看着盘旋在屋顶上的白色飞虫,在确认物品被正确的人收到后,整座城上空的虫子旋即飞向远处,撤得干干净净。

奈落将碎玉捏在手里,通透澄澈的玉质迅速黯淡灰黄,像刚从古墓中出土浸透泥水尸气般的陈旧。他顺着木制长廊一路前行,信正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奈落在庭院中段停下来,猩红色的双眼直直地望向天空。

“你会给仇人最想要的东西吗?”城主突然问道。

信正想了想,“通常不会,但如果给了,就要确定三件事。”他说。

“首先,他现在要做的事,一定能在某种程度上,达到我也想要的结果……第二,那份东西能给他,也有办法能再拿回去……最重要的是,这份东西肯定不会让他更好,一定会让他比没有这份东西的时候死的更快。”

城主很久都没有说话。

“不过也可能有其他理由,”信正说道,“也许那个人不想再杀他了。”

奈落只是微微一笑。“这一点你相信吗?”

信正认真思索良久。

“不信。”他很笃定地说道。

“人的杀心一旦被激发,就不会太简单的改变。”

城主终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以前有人教过你吗?”

信正摇头,“没有,但为主公考虑,是做臣下的本分。”

城主没有再说什么,不远处的长廊上,十多个新来的女孩子换上了深蓝色碎花着物,一动不动地学跪姿。正坐要求双脚立起,用足尖撑地,臀部压在足跟上,很多人都紧皱眉头。信正看了一眼御殿方向,又扫了一眼城主的伤口。

“神子大人这个样子,还是……”

“女人争闲气而已,不关男人事。”城主风淡云轻地说道。

“这种小事交给别人,你替我见见其他人。”他说道。

“那个女人是西唐人,脾气坏的很,你带上神乐,去好好和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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