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啊啦，抱歉，不可以呐～”

“停，下。”

“不能停下哦～”

“停下……”

“……”

……

“C！！！尼玛给老子停下啊！！！前面的珊瑚礁你特么没看到吗？？！！！！！”

饶是布莱克有多么不想说话，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不需要停下的，布莱克先生。”清脆的少年音仍是不紧不慢。

“……”布莱克表示他已经没有了求生欲，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开手机拼命给名为“天蛇”的潜水艇公司打差评。

布莱克，海洋爱好者，但是并不擅长驾驶潜水艇……咳，这个略过，于是在几天前舍弃面子找某位名为斯摩亚蒂的臭钱大佬要了点money，然后跑到天蛇公司，一眼就相中了这艘蓝白色小清新的“智能”潜水艇。当时某位红白头发挑染的推销员还振振有词地说这艘潜水艇是天蛇公司最高的研究成果，拥有智能操作系统，完全自主操作，布莱克需要做的就只是趴在舷窗边看海底奇观——

屁嘞！

这哪里是智能，明明是个智障！！！

你见过这么赖皮的系统吗？看见那么大的珊瑚礁还尼玛加速冲过去？！

哦，听说这系统还有个名字，叫Cassius。

卡？秀？死？

真特么贴切。

“……”

“所以你给老子停下来啊！！！！！！！老子要是能活下来一定要特么打爆那个红白的脑袋！！！！！”

“真不用，先生。”

“……潜水服在哪儿？”

“啊，抱歉，先生。”Cassius的声音一下子愉快起来，“说实话您的潜水技术确实不怎么样，所以之前为了您的安全，Cassius擅自把潜水服扔掉了，反正您也不缺钱是吗？”

“……”

“MD！！！你个智障！！！”布莱克气得一脚踹在舱壁上——当然结果是Cassius不能自主控制的附赠红肿烧。

“砰！！”

啊，我升天了。

凉凉的海水迅速涌进潜水艇，Cassius的声音也逐渐模糊，我的意识将消耗殆尽……

“布莱克先生，装死是很不好——看的。”Cassius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貌似还在憋笑。

？？？

布莱克立马睁开眼。

当然他看到的是一片五彩斑斓的珊瑚丛，许多大大小小的海鱼正迅速游动着，潜水艇很平稳也很灵活地在珊瑚里穿行，连一点摩擦也没有。

“先生，您要相信Cassius……嗯，和天蛇智能潜水艇研发技术有限公司的能力啦，”Cassius的声音仍不紧不慢，“不会让布莱克先生有任何生命危险。”

布莱克安静地看着窗外，选择自动忽略了某个话唠。

……啊，这年头智能潜水艇'海洋'技术研发有限公司的系统都这么操蛋？布莱克暗自吐槽。

“……”

Cassius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在寻找新的话题，随即，清脆的少年音又响起来：“……布莱克先生？”

“有话就说。”布莱克的眼睛盯着窗外一条正朝他瞪眼的灯笼鱼。

“您想知道Cassius长什么样吗？”Cassius的声音突然间兴奋起来。

“呵？”布莱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潜水艇智能系统先生您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您不就长得像个系统吗？这种问题？

“Cassius不丑……”见布莱克没回答，少年的声音又委屈起来。

“那你说说你又长什么样？”布莱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个话唠系统！

“Cassius？”布莱克几乎可以想象到Cassius那位系统瞬间惊喜起来的表情，“先生，您知道吗？Cassius也有蓝眼睛呢，和您一样的颜色。”

布莱克想了想，嗯，以前看到的数据都是蓝色的，不足为奇啊。

“您的眼睛是海蓝色，Cassius的眼睛是天蓝色。”

“打一成语……嗯，回文联也可以哦！”

随机带入猜谜？布莱克歪了歪头，现在的系统都这么精吗？

“猜不出来？”Cassius的声音含着点失望，“嗯，好吧，告诉您吧……”

“海天相接呢……”

“天连碧水碧连天。”

不知怎的，布莱克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啊！布莱克先生猜对啦！”Cassius现在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个得到糖的小孩——炒鸡惊喜。

“嗯，只不过Cassius的头发和您的不一样，是白色的……”Cassius的声音又沉闷起来。

“白化病啊。”布莱克随意地应了一声。

嗯。原来如此。

嗯……？

嗯？？

嗯？嗯？嗯？嗯？嗯？？？？？

“系统也有白化病？？”

布莱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白得刺眼的系统数据……

病毒入侵？可不是应该变成红色吗？

“才不是！！！”

少年的声音哽咽起来，带着愤愤然的情绪，“Cassius不是白化病！！不是坏孩子！！不会带来厄运！什么都不……不……”

哽咽的声音逐渐扩大，最后变成啜泣。布莱克不知所措……不是，您见过哪个系统有这么大脾气敢在主人面前【哭】【闹】……额嗯？

系统也会伤心吗……

布莱克不自觉地把手放在窗上。

“嗯！？”少年的声音停滞了一瞬，马上又轻松愉快起来——尽管带着一丝未能止住的哽咽：“抱歉，先生，在您面前失态了……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哦？系统原来还有转移话题——讲故事的功能？布莱克挑了挑眉，“随意。”

“好的呢。”似乎是开启了“身临其境”效果，潜水艇整个渐渐透明，布莱克脚下、头顶、左右手边都能看见群群五彩斑斓的鱼，少年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在这幽雅的环境中回荡着……

“从前……有一个孩子，叫Katz。”

“他原来，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Katz的出生，导致母亲难产而死。随之，父亲也出了车祸。一夜之间，Katz就成了孤儿。不过，幸好，他被一个好心人收养了。当他长到六岁时，大家都发现他竟然是雪白的头发，但眼睛却不是白化病一样的粉红，而是蓝色的，天蓝色，虽然很漂亮……但不久，好心人全家去郊外踏青，结果都不明不白地死了……所以，Katz被认为是‘诅咒之子’，会带来厄运的恶魔……大家都讨厌他，遇到他都避而远之……”

“而Katz又能做什么呢？他只不过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他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就在一天前，好心人的亲戚蜂拥而来，指着他大声叫骂，说是他害死了好心人……接着，那群只认钱的亲戚，把他赶了出来，完全不管好心人承诺将财产留给他的遗嘱，将所有东西都瓜分，留给他的……不，根本就没有留给他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Katz无论出现在哪里，哪里的人就都会在一个小时之内离开，他们都认为，和‘诅咒之子’在一起，无论怎样都逃脱不了厄运缠身。”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只相信科学，可诅咒？一出口，他们就信了，选择将一个孩子抛弃，疏离，甚至，有人出钱雇了杀手……穷途末路已不想要命的杀手，想要除掉这个‘祸害’。”

布莱克的手抖了抖。

“Katz很害怕，那个杀手当时已经将他逼到了墙角，红红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手里的刀寒光闪闪，感觉好冷……”

“就在杀手要出手的时候，一个大哥哥刚好路过，看见杀手就是一个横踢过去，干脆利落，救下了Katz。Katz当时都惊呆了，就在想，那个大哥哥好厉害，以后，他也要像他一样厉害，要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大哥哥问他，为什么不回家？Katz只是很正常地回了一句，他没有家。”

“大哥哥就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他就说，Katz跟他回家吧。Katz这下惊讶了，在这里的人应该没有没听说过‘诅咒之子’的，可他为什么？”

“Katz就问了大哥哥，知道大哥哥说了什么吗？”

布莱克的嘴唇抖了抖。

“大哥哥笑了，笑得很好看。他说，他才不相信什么‘诅咒之子’，都是那群愚蠢的人为了逃脱自己的罪责而找的借口。”

“大哥哥把Katz带回了家，那才是……对Katz真正意义的家。”

“后来，Katz才知道，大哥哥原来，是个警察。负责的，正是好心人被杀的案子。案情水落石出，知道凶手是谁吗？”

“就是，好心人的亲戚。”

“禽兽不如的东西……”

“Katz的父母呢？”

“母亲，是因为没有给黑心医生‘意思’——就是额外钱，被迫服用了一种药物而死的。”

“父亲原来是个缉毒警，是被逃狱的毒贩开着汽车撞死的。”

“所以啊……”

“Katz很感谢那个大哥哥，当时他已经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已经不是那个‘诅咒之子’了，他是个正常的孩子……”

“可能……吗？”

“当Katz十六岁的时候，大哥哥……被好心人的亲戚和毒贩联合起来，屠了全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活下来……”

布莱克愣住了，眼里满是震惊。

“从此以后，Katz就没有见过大哥哥……Katz长大了，大家都说很好看，白头发，蓝眼睛，是个阳光的孩子。于是，‘诅咒之子’Katz不在了，剩下的，是褪去了杂质的Cassius。过去很多年，但Katz一直，一直都记得，大哥哥的蓝眼睛，很漂亮，像大海，很干净，很温柔……”

“……把自己都能带进去啊……”布莱克沉默了一会儿，“故事，结束了？”

“嗯。”Cassius的声音愉快起来，“呐，布莱克先生被我编的故事迷住了吗？”

“你编……的？”布莱克咬了咬唇。

“额嗯……可能是吧？”Cassius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布莱克先生，需要告诉您一件事情吗？”

“……？”

“《国际法》规定，系统是不能有感情的呢。”

“您没注意到吗？Cassius跟您打趣的时候，‘哭’的时候，编故事的时候，就已经有感情了呢……”

“不可以！！”

布莱克下一秒便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刚刚……激动了？

“先生，您也对Cassius有了感情吗？”

Cassius的声音似乎也有了一瞬间的停滞，“不过，先生，Cassius……”

“也很喜欢您呢。”

心脏漏跳了一拍。

谁也不知道，当那天布莱克从名为‘Born’的潜水艇上下来的时候，为何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潜水艇有点磨损，天蛇的技术人员收去修了几天。

当布莱克怀着希望再次踏上潜水艇，希望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时。

不见了。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取之而代的，只有机械。

唯有机械。

没有感情的，机械。

“Katz。Cassius。”布莱克关掉了系统声音，也关掉了电源。

任由潜水艇朝深海沉落。

身陷一片漆黑，他低声呢喃着。

“Katz。Cassius。”

“我也，喜欢你……”

“暗语……”

“天连碧水，碧连天。”

白头发蓝眼睛的少年机械师一脸疑惑：“嗯……隐形传声器效果只有几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