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过了这些冷天。

天气也转暖了。

众人也都换下了裘衣。

……

梁清辞站在梨树下。此时梨花都开了，满树的白梨花，异常的耀眼。众人看到的场景，便是梨树下，一个青衣少女站在那儿，笑靥浅浅地望着树上。

“桐茶，好了么？”梁清辞手抚摸着树身，抬头望着趴在树上绑绳子的小丫头。

“小姐，再等一会，奴婢可要将这绳子绑稳了才成。不若小姐坐上来时才无后顾之忧。”桐茶大声道。

不一会儿，桐茶就从树上爬下来了。

“好啦好啦，小姐。这秋千做好了！”她脸上还有些灰。梁清辞愣了愣，犹豫了片刻，还是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递给桐茶。

“擦擦吧，脏了。”她轻声道。

桐茶有一瞬间错愕。这几个月来，小姐似乎变了不少，会笑了，也会多说话了。只是还有些别扭，似乎她自己也不习惯这般，却又想要这般。

“谢过小姐！”她笑着，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灰。梁清辞勾着唇角，似乎很喜欢如此。“你走吧，我要坐坐秋千。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桐茶领了命，退下了。

今年，她十三岁了。

梁清辞用纤细的手指，慢慢抚摸着秋千绳。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试探一般坐了上去。

轻轻地摇，带起轻轻的一阵微风。

感受着此刻的宁静，没有任何人打扰，这一方天地仿佛都是属于她的。

正当她玩得起兴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听到桐茶通报，“小姐，夫人来了。”

梁清辞停下秋千，起身。她站在原地，等着那抹暗红色的身影出现。

“清辞。”姜夫人缓缓走来，慈爱地笑着。“你也身子好了不少吧？”她拉起梁清辞的手。好在她没有拉她的手臂或其他地方，因为她的手以上的位置都是伤疤。

“好……好了许多。”梁清辞并不习惯这般。

姜夫人轻笑着，摇摇头，“你这丫头，怕我得很。”她摸摸她的头发。“孩子，你……想去上私塾吗？”

梁清辞惊愕地看着她，“能吗？”她有一丝希翼，即使她知道这丝希翼微乎其微。姜夫人闻言，道：“能。为何不能？你是我姜家的孩子，自然是要拥有你能拥有的。”

梁清辞愣愣地望着她。

“你要去吗，孩子？”姜夫人再次询问道。梁清辞点头，“我想去。”她道。姜夫人点点头。她似乎很高兴。

“太好了。明日你便启程吧，去明城的路可不近。”姜夫人道。

梁清辞闻言，不由得一愕，“明城？”她可不知道上个私塾要去……明城。明城啊，那是整个梁国最重要的存在。闹瘟疫的那些时候，明城还差点儿被攻陷。

丞相宋之勾结其他的官员，企图谋反。

“为什么要去明城？”梁清辞问道。她不明白，为什么不送姜婵去，而要送她去？她不过是个外人啊……

姜夫人笑了，但梁清辞却从中看出来一丝……苦涩和无奈。

“都是为了你啊，孩子。你只管去，其他不要多想，好不好？”姜夫人似乎是在乞求。梁清辞死死盯着她，却除了笑意再也没有看出其他的什么情绪。她只好犹疑地点点头。

有时，似乎别人对你的好，真的是出于一个善念呢……

……

次日，天刚微亮，梁清辞就被叫起身。天还有些暗沉，预示着不一会儿就会下暴雨了，本就是春，却要下一场暴雨，实在……怪哉。

“小姐，走吧。行礼都收拾好了。”桐茶站在屋外，催促着。梁清辞看着镜中的女孩，面貌只算清秀，还有一股子青涩。看起来真是……人畜无害。

她今日穿的，是姜夫人特地挑的灰色齐腰襦裙。不知为何，有一股子奔丧的味道。她走出院子，听见府外车轱辘的声音。

梁清辞看到姜婵站在小阁楼上对她招手。她回以一个微笑。

姜夫人没有来，府上无人来送她，似乎都在刻意躲着她。

桐茶见她有些犹豫，便道：“定是夫人不忍离别之苦呢……小姐，上马车吧。”她扶着梁清辞，坐上马车。车夫等她们上来，立马就扬起鞭子，远去……

梁清辞挑起帘子，回头看了看姜府，对对面的桐茶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桐茶笑了笑，“有缘自会归来啊，小姐。”她似乎眼里，包含着……悲伤？梁清辞眼神立刻就变得冰冷。

“什么意思？你……你们要做什么？” 她的心似乎顷刻之间就冷的没有温度，似乎，又感到了久违的孤独和黑暗。

桐茶摇摇头，“小姐，求学之后，必然会回来的。至少……到您十四岁，就会回来了。”

梁清辞皱着眉头，有一种被欺骗的恼怒，却又不忍戳破。她害怕。害怕知道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

马车走了一个月。好在远州离明城不算太远。至少不会超过两个月。

听桐茶说，再走几日就到了。

一路舟车劳顿，似乎比逃亡那段日子还要黑暗。梁清辞坐在马车里，时不时还会坐到车夫前面的马上透气。

“小姐！小姐！”桐茶摇了摇睡着的梁清辞。梁清辞悠悠睁开眼，用清冷的声音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桐茶咽了口唾沫，道：“外面……外面有个重伤的生人。”

梁清辞也清醒了不少，她挑开车帘子，果真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躺在外面。

“下车！”梁清辞二话不说，立马跳下马车，跑过去。她答应过姜婵，信任别人，做想做的事。

梁清辞站在少年边上。他身上都是鞭伤，虽说是鞭伤，却也像极了梁清辞当时斗兽场门口的狼狈样。

她蹲下来，戳戳他，“活着吗？”

少年抬眼，这一眼，梁清辞仿佛看到了星星，溢满了他的眼。

“你……你……能帮……帮帮我么？”他的语气不似乞求。梁清辞皱皱眉，想到她是要去明城的，带着他，想必会招来不少笑话。

可是……她的内心，是想帮他一把的……

“带回去吧。”梁清辞说道。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桐茶有些犹豫，“小姐……他……是个不知来历的人，若是救下了，恩将仇报……”

梁清辞闻言，看着地上的少年，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那姜夫人当初救我，可有犹豫？”她想知道，如果犹豫了，她便不救他了。

“没……不曾犹豫。”桐茶越说，声音越小。梁清辞却感觉一股暖流包围了自己。没有犹豫……么？

“带回去。无论如何，都要救回他。”她拖起少年的头，血液染上了她灰色的裙摆。桐茶见此，只得同意。她跟着梁清辞一起将这来历不明的少年拖回了马车。

一上马车，梁清辞就从马车后面的箱子里取出了止血药，洒在少年的伤口上。药里被下人掺了一点盐，像是战场上用的一般，似乎是危机时刻用的药。

桐茶咬着唇，出声问道：“小姐救了他，到了明城该如何是好？明日就到了啊。”她似乎是不满意梁清辞的举动。

梁清辞微微笑了笑，“看他命大，留下来做个小侍卫也成啊，正好挡刀不是吗？”她说这番话不过安慰桐茶罢了，她可不准备让谁给她挡刀。

……

安稳地过了一夜，终于是到了……明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