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一场小雨，太阳已经出来了。明城的石板路上还湿漉漉的。
“左边。”司渚回提醒梁清辞道。
她赶紧转过头，看着左边小摊上的人。那是一个壮汉。年纪不大，看上去身子硬朗得很。
“他？他好得很吧？”梁清辞不由得皱皱眉。司渚回不做回应。
“……”梁清辞只好再看了一眼那壮汉。“呃……他……太胖？不……”
梁清辞咽了一口唾沫，仔细观察着那壮汉。
“血丝……”梁清辞突然一下，发现那壮汉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他……要瞎了？”
“嗯。”
“真好。”她不由得轻声低喃。
……
一路安安静静，谁也没跟谁搭话。耳边只有吵闹的叫卖声。
“到了。”
司渚回出声。
梁清辞打量起来。
面前是一栋高高的楼阁。在二楼木栏处，有不少衣着暴露的女子。她们皆靠在栏杆上，对着往来的人抛媚眼。
可奇怪的是，她们中没有一人出声。只是用眼神跟过往人交流。
往来的男子虽说有些没钱进去，却也还是站在道上痴痴地看着她们。
她们媚到了骨子里。
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瞬间让人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
梁清辞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司……啊，不，师父。我也要进去吗？”她似乎是反感极了这里。不因为别的，只是这里的气味，太像易仙楼罢了。
像极了。
司渚回的神情似乎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但却回答了。“你不用进去。只消等着便好。”说罢，就随着那群男子……进去了。
蛰醉。
梁清辞看着眼前的牌匾，愣了愣神，随即转身。
说起来，还没有好好看看明城呢。明城处处是权贵。少不了皇族或重臣。就像几月前的娄越郡主，算得上……皇族吧。
她的待遇，比公主还要好上许多。父亲是萧政，圣上的结义弟弟，当今安梁王。母亲是堂堂梁国曲夷长公主。圣上更是她的伯伯。而她自己……是一郡之主。
“姐姐……”
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梁清辞的思绪。她低头看，只见一个浑身脏得看不出模样的男孩儿扯着她的袖子。
“能给点儿吃的吗？我饿……”他用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梁清辞。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可是当它锁定在梁清辞身上的时候，她就不由得……害怕。
“饿？”梁清辞冷笑了一声。那小男孩儿怯怯地看着她。“别用你的眼睛看我，再看我就把它挖出来。”
她冰冷地看着他。
那小男孩似乎被吓住了，低着头，却在发抖。
“饿就偷，就抢。但绝对不能乞。”她嘴角含着讽刺的笑。
看着瑟瑟发抖的孩子，她的眸子沉了沉，变得如同一汪冰潭。
“我不会给你食物。你走吧。”说罢，梁清辞抬步，准备找个茶摊坐会儿。
那小男孩站在那儿，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全部都是困惑。当然也有一丝，惧怕。
她刚刚的话就像是毒蛇一般。冰冷，恶毒。任是谁，应该都会惧怕吧。
可也许，有些惧怕是不同的。
……
茶摊的人不多，只有四五人。梁清辞挑了个可以看见蛰醉的地方坐着。
“姑娘可是喝茶？”
“不喝。”
“……是……”
老板娘有些不快地走开。梁清辞垂下眼睑，不作理会。
“姑娘，可介意在下坐。”
面前被带起微微的风，有一股淡淡的茶香飘来。
“这个位置，可以看到蛰醉。”梁清辞笑靥浅浅地抬头望着来人。虽知道此人定是不俗，但却还是微微愕了一瞬。
他的眼里，就像秋。既充满惆怅，又暗藏一股杀气。
那人温润地笑着，“在下知晓。”
“你在这儿，不仅挡了我的视线，还搅了我的兴致。”她依旧是笑着。可谁都看得出来，那笑不达眼底。
“那在下……是坐不得了？”
“唔……”梁清辞做沉思状，随即笑着开口，“坐得。自然坐得。不过公子……”
“如何？”
“须交上十文钱。”
“……是么？”他还是保持着一副温润的样子。梁清辞可不觉得他会多温润。毕竟世人表面的样子，多半是假的。
“公子交否？”她盯着他的眸子。他的眼与方才那孩子的不同。那孩子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可怕。而他……则是太深了。那眼里藏的东西太多了，却是见不到一丝恶意。
人的眼睛，真是神奇。
“既然如此，那便请姑娘收下吧。”他从袖中掏出十个铜钱，放在桌上。梁清辞倒也没矫情，直接拿起来，笑眯眯的。“多谢。告辞。”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这倒是……令人有些错愕。
“梁国的女子倒真是……”
从小道那儿慢悠悠地走来一个少年。
“奇怪。”
那少年说完剩下两个字，就凑到易北休对面。“四哥！你说，她到底是不是梁国人啊？据说梁国女子都温柔大方，亭亭玉立，个个都蕙质兰心，有大家闺秀的风度。可刚刚那怎么看也不像……”
“莫要乱议。”易北休还是一副温润的样子。可他说出的话易南寂从来都言听计从。绝不反抗。
“啊……也罢。”易南寂撇撇嘴。
……
拿着十文钱，梁清辞不断安慰自己，只是看不惯罢了。
“三个肉包。”她拿出六文钱，放在卖包子的摊铺上。那老板收起钱，笑眯眯道了声：“好嘞。”
罢了，从蒸笼里拿了三个出来，放在纸袋里。
“姑娘拿好。”
梁清辞接过包子，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紧了紧手里的包子。
四下张望，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没有在乞讨。而是……真的在偷。竟然那么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傻。
“呵……蠢透了。”
低声斥了一句，随即立马走过去。她挤进人群，把那孩子拉出来。
而当事人还不知所措。就差一点他就得手了，可是却被拽出来了。
“姐姐……”
“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梁清辞打断他那听了让人心烦的‘姐姐’。
她把三个包子塞给他，“拿着。要还我的。”
小男孩迷茫地看了一梁清辞。他伸出手，拿过袋子。里面飘出诱人的肉香。小男孩咽了口口水，“姐……姐。我能吃吗……”他看着梁清辞。
“嗯。”梁清辞转过头，没有看他。那小男孩听了，赶紧拿出包子，大口吃了起来。看样子，是饿惨了。
可又似乎还是不够饿。
“你记住了，这包子六文钱。你是要还的，我可不白白给你。”
小男孩闻言，用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她，随即点头，“烨儿一定会还的。”
就算是偷，抢，也要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