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门居然开着，我看见门口一双女式拖鞋，心里轰的一声。

“你回来了。”我哽着嗓子说。

母亲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笑着招呼我，“快去洗手，一会儿你爸爸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好。”我边笑边抹眼泪，换了拖鞋去卫生间。

洗完手出来，我看见母亲手机来电提示，犹豫了一下，我接通电话。

“宛，你赶紧和你前任老公和你女儿说清楚，你的肚子不能耽搁，我们可以多出钱……”

“什么……肚子……”我说。

“你是谁？”那边一下子警惕起来，突然那男的顿住了，“笑笑？”

“我让你告诉我什么是肚子啊混蛋！”我哭着说。

“嘟……”对面挂掉了。

我愣愣看着手机还没熄灭的界面，人仿佛掉进了冰窟窿，整个人都麻木了。

有人开门进来了，我听见父亲熟悉的咳嗽声，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笑呢？”

“在自己房间，不知道干嘛呢。”这是母亲的声音。

“你也太急了点，也不知道笑笑能不能接受……”他们似乎刻意把声音压低。

母亲打断他，“孩子大了，懂事了，你不告诉她，她反而怨你。”

“可是……”

“我那边已经安排好一切了，我出钱送笑笑出国，你要怎么办？”

“宋宛，你总是这么自作主张，你能不能听听别人的意见……”

“可以呀，你给我提一个更好的。”

父亲沉默了，过了一会，“上次我去医院，碰见林医生，他说最近笑笑去了好几次医院，好像……挂得精神科。”

“你说什么？”母亲一下子呆住了。

“笑笑，中度抑郁症确诊。”

“我可怜的笑笑……”母亲哽咽了，我听见她步履匆匆走来的声音，她推了推门，没推开，我把门反锁了。

“开门笑笑！”母亲说。

父亲也走了过来，“笑笑，别吓爸爸妈妈，开开门。”

“笑笑，菜都要凉了，快出来，妈妈给你下了你最喜欢的羊肉烩面。”

我瘫坐在门后，带着鼻音说，“爸，妈，我要出国。”

“徐浚权……”

“好。”爸爸的声音。

妈妈沉默了，我从冰冷的地板上慢慢爬起来，真是刺骨的凉，寒到人心坎。

我开开门，母亲一下子把我抱进怀里，我的个子蹿得很快，现在母亲也比我矮半个头了，不过半年。

母亲的泪打湿我的颈项，我的心在抽搐，此情此景，我竟不知该怪谁。

“吃饭吧，凉了。”我拍了拍母亲的背。

“笑笑，你想要什么，跟爸爸妈妈说，爸爸尽力满足你。”父亲用一种复杂的夹杂疼爱的表情看着我。

我想要这个家复原如初，你们能做到吗？

我哼着歌去打饭，掀开锅盖，烩面已坨成一团，还没散开的热气扑到我脸上。

我愣愣地看着这锅烩面。

“终究是不能好好的了。”

盛好烩面，又把两盘精致小菜端上来，手指头上还挂着装着大白馒头的塑料袋。

“吃饭啦！”我说。

刚落座，往嘴里扒拉面条。

“笑笑，这是你杜叔叔和我给你准备的成长基金，不够了和妈妈打电话。”妈妈递上来一张卡。

爸爸说，“笑笑，你想什么时候出发，这是小凡哥哥的名片，他会负责你的雅思考试、护照问题，和在你出国期间照顾你的起居。”

妈妈说，“怎么找了个男孩？”

“旷凡是笑笑高中的学长，他父母是公司工龄超十年的老员工，他们再三保证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照顾好笑笑。”

我不满地敲了敲桌面，“先吃饭行不行！”

“哦哦。”

从没想过我会有成为当家人的一天，有什么要求随便提，爸爸妈妈看你的脸色说话，这不是所有孩子的心愿吗？我自嘲地想。

吃过饭，我就像主人一样把我的父母送到门口，再和他们客套地依依惜别。

“笑笑，你想什么时候走，到时我和爸爸会再来看你的。”

“好。”我说。

人去楼空，赛丽在卫生间呜呜地叫，我把门打开，它哭着把我扑倒。

“对不起赛丽，你不能再和他们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了。”

“从此这个家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我把脑袋靠在它柔软的肚皮，轻声说，“还好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