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比安并没有多说什么，陆明光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深深的沮丧，显然，他还沉浸在林薇意外死去的内疚之中。

陆明光想了想，缓缓道：“有一个人，我想你也许想看一看。”

王比安没有说话，只是呆坐在床上，但陆明光显然也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拿出了自己的电脑终端，在上面点了几下，调出了一个画面，递到了王比安眼皮子底下：“看看吧，他可是你在基地的老朋友。”

王比安瞟了一眼，然后，他就呆住了。

画面正中是一个玻璃水柜，里面注满了水，一条奇特的物体泡在水柜里，之所以叫它“一条”，是因为那物体全身都软软的，没有一根骨头，如果不是借助水的浮力，早就贴在水柜底，变成一摊肉泥了。

那物体应该是头的部分，扣着氧气面罩，看不清面貌。

王比安禁不住脱口而出：“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好恶心！”

陆明光的声音不带一丝色彩：“他就是特勤队长，一直护卫在你身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在冰火世界保护你的特勤队长。当你上一次穿越时，带走了林薇，可是特勤队长他却并没有随同你一起穿越－－不对，确切地说，是他没有全部随同你一起穿越，他的全身的骨头和你一起穿越到冰火世界了。留在地球上的，只有一具血肉皮囊。”

王比安猛地想了起来，当自己穿越到冰火世界时，那具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高大的骷髅！

他死死盯着玻璃水柜里的特勤队长：“他、他还活着吗？”

陆明光道：“特勤队长他全身的骨头都没有了，失去了骨头的支撑，那些内脏互相挤压，差点就让他内出血而死，幸好基地里有最好的医学专家，我们将特勤队长泡在了特制的营养液里，利用浮力来支撑他的身体，免得他在重力之下，被自己的肌肉所压死。是的，他还活着，这简直是奇迹，他全身的骨头都消失了，但是所有的皮肉、内脏、血管、神经依然存在，所以，他甚至能够思考，还能转动几下眼珠子，如果你有耐心，甚至可以通过他眨眼珠子的长短节奏，和他聊聊天。但是，没人知道他这样子能活多久。”

王比安垂下头：“是我害了队长。”他突然想了起来：“那些战士呢？我穿越时，在冰火世界看到过一些奇怪的骨头出现在身边－－”

陆明光沉着脸：“战士们或多或少都缺了几块骨头，伤势轻的，已经出院退役，成为一个残疾人回了家，伤势重的，依然瘫痪在病床上。”

王比安猛地挺起身，一指围在病床边，将手一一搭在自己肩膀上，面无表情的新的一批特勤战士：“你们既然知道穿越会发生这样的惨剧，怎么还让战士们这样做？！”

陆明光厉声道：“战士们都是志愿的！王比安，你还不明白吗？！穿越对整个共和国，对整个种花民族，有着无比重大的历史意义，我们无论付出多大的牺牲，也要将穿越大业进行到底！我们无论死多少人，也要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战士们可以死，专家们可以死，我可以死，你却绝对不能死！王比安！掌控穿越能力的，只有你，也唯有你，别的人包括整个中科院的专家，都帮不了你！如果你想少死些人，想让林薇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就别像一个毛孩子一样哭哭啼啼！掌控穿越，让穿越为你所用，而不是成为穿越的玩物！”

王比安猛地站了起来，小宇宙爆发，眼含热泪：“穿越吧，少年！”－－抱歉，这并不是热血动漫，什么也没有发生，穿越并不是王比安喊一句口号就能实现的，但是，他的精神状态总算缓和了些，长长地出了口气，对陆明光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陆明光点点头，立刻，精心准备的营养餐摆到了王比安面前，王比安看着这些压缩膏状食物，苦笑了笑：“换成普通的食物吧，我想吃点正常人吃的。”

营养师看向陆明光，陆明光点了点头，一边让营养师重新上菜，一边温声道：“那么，王比安，你回忆一下这一次穿越到冰火世界发生的一切。”

王比安耸了耸肩膀：“这一次没什么好多说的，因为我和林薇－－”他的声音顿了顿，鼻子有些发酸：“我们绝大多数时间是呆在一座小岛上－－”

王比安缓缓述说起来，随着他的解说，舱室里的物品被一一整理了出来，那迷幻蝴蝶和天牛甲虫的标本盒，以及小岛上的几片树叶，几粒沙子，几块鱼干，都被科学家如同至宝一样，捧到了实验室里。

就连王比安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鞋子，都被细细清洗过，从上面清理下来的每一粒灰尘、盐份、海藻，都被收集起来，化验、培育、增长－－

和以前一样，王比安的回忆在专家的协助下，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直到确认再也没有一丝遗漏，这才结束。

与此同时，王比安也美美吃了一餐，好吧，不要指责他没有良心，林薇死了，居然还能大快朵颐，死者已往，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活着，而且，依着陆明光的心思，他也不会让王比安不吃饭哀悼林薇，王比安真敢这样做，陆明光就敢给他往鼻子里插管，往胃里灌营养液。

王比安吃饭时，他身边的战士也开始进餐，陆明光解释道：“我们认为战士们的饮食作息和你同步，也许对穿越有好处。”他很快苦笑着耸了耸肩膀：“当然，这只是专家们的猜测，不过，做总比不做好。”

王比安瞟了眼战士们正在吃的东西，他一怔，那似乎是一块块生肉，上面还带着皮，滴着血，王比安忍不住问道：“战士们吃的是什么？怎么好像是生的？就算我随时可能穿越，但吃点熟食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陆明光咳嗽了一声：“战士们吃的是蛙肉，确切地说，是蛤蟆肉，就是你上次穿越时带回来的喷火蛤蟆的子孙后代的肉。”

王比安把眼珠子都瞪圆了：“什么？！你说什么？！”

陆明光咳嗽了一声，扯了扯衣领，他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实在是荒唐无比，完全有背科学的精神，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种花家有句老话，吃什么补什么。上次你穿越时，近在咫尺的特勤战士们没能跟着你成功穿越，可离你较远的，没有直接接触的林薇却跟着穿越了。专家们经过分析认为，这也许与林薇体内包含有来自冰火世界物种的基因有关－－她被爆炸鸟羽毛炸伤后，有部分羽毛碎片嵌在了她伤口内，最后融入了她的身体。”

“所以专家们建议战士们食用喷火蛤蟆的后代，以此将冰火世界物种的基因融入自己的身体，提高穿越的成功性。为了避免因为烹饪破坏基因成份，再加上喷火蛤蟆的后代虽多，但各部门都需要实验样品，每一只次生代喷火蛤蟆都是珍贵无比的，所以战士们都是生吃，以尽量利用喷火蛤蟆的每一部分身体。”

王比安尽量压下喉咙里的恶心感：“喷火蛤蟆的每一部分身体，你不会说连那些内脏－－”

旁边的一个特勤战士突然挤了挤眼睛：“喷火蛤蟆的内脏其实味道不错，比蛆虫可好吃多了，我们在海岛训练野外求生时，曾经吃过腐烂的鸟儿身上的蛆虫。”

王比安一怔，他倒没想到这位特勤战士这样风趣，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上一批特勤战士身上发生的意外了，你们就不怕吗？”

特勤战士耸了耸肩膀：“怕嘛，当然是有些了，不过我们当兵的，原本就是枪林弹雨里杀进杀出的，就算是在如今这和平年代，训练时也会有意外伤亡的事儿发生，要怕这怕那的，也就不当这个兵了。”

说着，那位特勤战士挽起了衣袖：“我叫周春雨，是负责你安全的特别支队的队长。看，这是我有一次训练时，从单杠上掉下来，摔断了骨头，重新又长好的。不要说我们陆军部队，空军、海军，甚至火箭军，都有在训练、演习时伤亡的，难道我们就因此不执行任务了？”

王比安一眼看到，周春雨胳膊上有个古怪的突起，显然，那是骨头断裂后，又重新愈合造成的。

王比安喃喃地道：“对不起，我对穿越的掌控不够好，平白让你们冒了这样大的风险－－这可不是断一根骨头那样的小事－－”

周春雨打断了王比安的话：“那你就想办法好好掌控穿越啊，今后还有更多的战友会跟着你一起去冰火世界的，我们在保护你，你也一样要保护我们，保护我们不要在穿越时无谓的牺牲了。有句古诗怎么说来着，对，壮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我还想着在冰火世界和那些巨大的怪兽好好干上一架呢，可不要让我一辈子躺在水柜里啊。”

王比安用力点着头：“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努力的！”

王比安真心想努力，但是，然并卵，无论中科院的专家如何努力，对穿越的原理依然是一无所知，王比安所谓的努力，也不知道如何做起，倒是周春雨和战士们，很认真地餐餐吃着喷火蛤蟆的皮肉骨头内脏，指望着“吃啥补啥”真的起作用。

档案室，郭大路合上了最新的有关王比安穿越的报告，长叹一口气：“见鬼，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王比安在我眼前穿越，我都要以为这报告是哪个三流网络写手写的仆街科幻文了，你们听听－－大洋中间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型瀑布！在一个球体上，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瀑布的！这是常识！常识！”

谢玲也已经看过报告，她淡淡地道：“谁告诉你冰火世界一定是个球体的？既然冰火世界的太阳运行轨道可以飘忽不定，忽远忽近，冰火两重天，为什么大洋里就不能出现瀑布呢？好吧，其实相对于瀑布，我更关心那枚火箭。”

郭大路一怔：“火箭？什么火箭？”

谢玲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火箭－－王比安带到冰火世界的那枚微型侦察火箭。根据王比安的描述，火箭升空不久，就爆炸成了碎片，以至于他无法获得周边的地理环境，只能到处乱跑，最后落进了大洋里。王比安抱怨国产货不靠谱，可你们都知道，航天部门提供的这枚微型火箭技术是成熟的，质量是有绝对保障的，那爆炸不可能是事故！”

郭大路摸着下巴：“王比安没有带回微型火箭的终端，我们因此也无法收集相关数据，判断火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是，爆炸了就是爆炸了，这没什么好狡辩的，在下一次穿越时，我们一定会提供给王比安更具可靠性的火箭！”

谢玲却摇了摇头：“但如果这新的火箭也爆炸了呢？”

郭大路不乐意了，他可是代表中科院的，航天部门与中科院的联系非常紧密，他道：“谢玲大姐，你就这样不待见中国制造？你也算是圈内人，媒体上胡说的国产高科技产品都是刷漆的、山寨的，听听也就罢了，你不会真当真吧？我再说一遍，微型侦察火箭的质量绝对是靠谱的！”

谢玲沉声道：“我并没有在质疑火箭的质量，我也同样在怀疑它在空中爆炸的原因，我担心，也许是什么外在因素，造成了火箭的爆炸。可能是什么飞行类怪兽，也可能是什么空中乱流，我建议，下一次就不要提供王比安火箭了，一架无人机就能解决侦察需求，操作也更简便。”

郭大路皱着眉：“你说得有道理，以现在的电池容量，无人机完全可以做到24小时升空，二到三架的无人机，再配上相应的程序，就能在空中建立起一个全天候监视平台，效果并不比微型卫星差，事实上，在侦察中，低空无人机有比高空微型卫星更大的优势，它可以灵活地进入一些侦察死角，对可疑目标进行追踪定位－－就这样办！我这就打报告，在王比安的装备中新添一件新玩具。”

王启年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我说，小郭，这一次中科院和军方给王比安装备的物质未免有些太多了吧－－那个用金属链条将物资箱拴在王比安身上的方案还不知道是不是靠谱呢。”

郭大路脸上突然冒出古怪的神色：“除了链条，有关专家还试行了一种全新的方式，来增强王比安与物资之间在穿越时的感应程度－－”

谢玲何等聪明，立刻从郭大路的套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她一皱眉：“小郭，我在档案里可没看到你所谓的全新方式，你别整这些虚的，你们负责研究穿越的专家组，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你瞒我们也没用，早晚会有报告送到这联络组来。”

郭大路苦着脸，冲着谢玲拱了拱手：“谢玲大姐，我不是有心隐瞒，实在这个新方案有点说不出口，唉，得了，我就老实坦白吧。说实在的，到目前为止，中科院最尖顶的专家对穿越的成因依然毫无头绪，他们所谓的研究就如同原始人的巫师，完全是建立在毫无头绪的猜测和瞎猫撞死耗子之中，就差和古代占卦师一样，弄几块乌龟壳放在火上烤，以求得到神灵的启示了。”

谢玲嘀咕道：“我早知道了－－想得出让特勤战士吃啥补啥，吃喷火蛤蟆以增加穿越的成功率，就知道那帮子专家有多不靠谱了。”

郭大路一摊手：“再不靠谱也得干啊，你真不知道中央领导对专家组给予了多大的关注，虽然一号首长再三说不给专家们压力，外行不指挥内行，让大家自由研究，可每个人身上的担子都是千斤重的，谁都知道整个国家的未来和命运都压在他们的肩膀上。”

郭大路道：“现在只要是与穿越有一点点可能性，专家们都全力以赴去尝试。最近专家们在分析了第一批特勤队员们穿越失败后认为，穿越还是有一定的几率可循的。比如说，特勤战士身上缺失的骨头，从队长始，离王比安越近，丢失的骨头也就越多，换句话说，穿越到冰火世界的机率也就越大。所以，谁离王比安越近，与他相处的时间越多，穿越的成功性也就越大。”

谢玲托着下巴道：“这也就是说，谁离神的宝座越近，谁得到的神的光辉也就越多，在西方神话体系里，得神宠爱的，是坐在神脚边的那人。”

郭大路点点头：“的确如此，基于这样的猜想，专家们千方百计增加物资与王比安的‘亲密程度’－－”

谢玲打断了郭大路的话：“王之宝座旁的位置如今都被特勤队员给占了，因为必须确保他们的穿越安全，而王比安房间里的空间有限，物资也无法大量推放，据我所知，大量由金属链条联结的物资箱，全都堆放在王比安房间隔壁的仓库里，这样的距离，未免太远了吧？”

郭大路点了点头：“的确太远了，所以我们相应启用了‘圣水’方案。”

谢玲瞪大了眼睛：“圣水？”

郭大路点了点头：“是的，由神灵祝福过的水，就叫圣水，将圣水洒在战士身上，器物上面，就能起到庇佑的作用。”

“王之宝座－－也就是王比安身边的空间有限，专家们只能借助于圣水，他们尽量提取王比安身上获得的携带有他的DNA的物资，经过一系列处理后，制成喷雾剂，然后将它们喷洒在物资外表上，以此让物质沾染王比安的基因，增大穿越的成功性。这，就是‘圣水’方案。”

谢玲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半张着嘴，久久合不拢，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地道：“王比安身上获得的基因物资？王比安身上的血液毛发都是无比珍贵，各处实验室都抢着要，根本不可能让你们制成什么圣水，大量喷洒在物资外表上啊！难道说、难道说－－”

郭大路眼神有些飘忽：“王比安的基因物质嘛，仔细收集还是有的，比如说他洗脸洗澡用过的水啊，比如说他的大小便啊－－”

谢玲捂住胸口，做了个恶心的动作：“郭大路，求求你别说了！你们这些专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怎么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的？！这、这简直和那些喝人尿吃童子便求长生的家伙一样愚昧！”

郭大路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听谢玲如此激烈的指责，却也不乐意了：“这话怎么说的，谢大姐，我们将王比安产生的废弃物经过了一系列高标准的处理，完全无毒无害，你要知道，在国际空间站中，宇航员的尿都经过循环，最后变成饮用水的。哪里就有你说得那样不堪？！这可是真正的高科技！”

啪，突然，一声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在联络办公室响起。正在争执的郭大路和谢玲吓了一跳，两人齐齐扭头一看，只见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千军忽地站了起来，整了整头上的军帽，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王启年忙站起身，拦在了林千军面前：“小林、林千军，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千军头也不回地道：“我要报名成为保卫王比安的特勤队员，我要跟随着他一起穿越！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时代，我可不想一辈子钻在这个联络办公室里，听一些家长里短！”

郭大路抢着道：“林千军，你疯了吗？！你可是亲眼见过特勤队长是怎样的下场的！你也想变成一堆没有骨头的肉泥吗？！”

林千军没有回话，大步而去，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有心杀敌，报国无门，雄纠纠气昂昂而去的林千军，很快就灰溜溜地回来了－－申请报名参加王比安特勤队的人在基地里可海了去了，根本报不进名，因为喷火蛤蟆的数量有限，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蛤蟆供应给特勤战士食用，如今护卫在王比安身边的25名特勤战士已经满编了，除非基地培育出更多的喷火蛤蟆，要不然，特勤战士的名额已经无法进一步扩充了。

郭大路拍了拍林千军的肩膀：“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生物组发现了喷火蛤蟆的一种全新用途，如今的喷火蛤蟆可金贵着呢，可不是你想吃就能吃的。”

王启年为了打消林千军的尴尬，接过话头道：“这喷火蛤蟆不是就会喷火吗？又有什么新用途了？”

郭大路道：“喷火蛤蟆是会蜕皮的，蜕一次皮才能长大一次，研究组在收集了喷火蛤蟆皮后，发现皮内含有一种奇特的成份，对治疗烧伤有极神奇的作用。众所周知，烧伤病人的皮肤被毁后，必须要大量植皮，这个过程无比痛苦，而且极易发生感染而死。可是如果代替以喷火蛤蟆的皮后，烧伤病人的愈合堪称奇迹！”

说着，他亮出了两张照片。

“这是发生在京城的一处火灾，夜班女工的脸被烧毁了76%，这两张分别是她受伤前和接受喷火蛤蟆皮移植后的照片，你们自己看看，就知道有多神奇了。”

谢玲抢过照片，照片中是一个短发清秀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被烧伤而毁容，比在火灾中被烧死更要令她绝望，她同情的叹息了一声，翻过了另一张照片，然后，她就呆在那儿：“小郭，你拿错照片了吧？这两张照片是一样的。”果然，另一张照片上的女子肤色光洁，正冲着镜头幸福的笑着。

郭大路晃了晃手指：“我没有说错，我再说一遍－－一张是烧伤前的，一张是植皮后的！”

谢玲紧紧抓着两张照片，风情犹存的一双大眼睛在两张照片上来回扫着：“天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个女子根本看不出一点被烧伤的痕迹！”

郭大路非常满意这两张照片的对比效果，他得意地道：“区别是有的，喷火蛤蟆的皮移植后，那女子的皮肤比原本的还要白嫩光洁。”说着，他点了点谢玲手里的照片，“你拿反照片顺序了，那张稍显老态的是女子烧伤前的，而那张看起来好像由最高明的化妆师化过天然妆的，则是移植后的。”

谢玲已经说不出话来：“天哪，这喷火蛤蟆的皮不但能拯救烧伤患者，还是最顶极的美容护肤品！这简直等同于还老返童一样！全世界的女人愿意拿出所有的珠宝来换购这喷火蛤蟆的皮！”

郭大路抱着胳膊：“这下你明白喷火蛤蟆有多珍贵了吧？我可告诉你，实验室里的每一只喷火蛤蟆都是编了号的，专家们将每次蛤蟆们蜕下的皮都当圣物一样珍藏起来，特勤战士每吃一只喷火蛤蟆，都跟捅了专家们一刀一样，把他们心痛得直跳脚。林千军还想着当特勤战士，也吃上一口喷火蛤蟆－－开玩笑！专家们为了护住手里的喷火蛤蟆，真是会拼命的！”

谢玲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冒出一句：“我要不要也申请当特勤战士，这喷火蛤蟆让我也心动了呢。”她看着郭大路直抽抽的脸，笑着挥了挥手：“好啦，开个玩笑的，不过，基地今后必然会大量培育喷火蛤蟆，在不久的将来，基于喷火蛤蟆皮组织成份的新款美容护肤产品会走进寻常百姓家也说不定。”

王启年看着郭大路和谢玲说笑着，将一份档案收进了柜子里，他轻轻敲着桌子，专家们从一只喷火蛤蟆身上就获得了如此惊人的成果，不知道这一次王比安带来的迷幻蝴蝶、天牛甲虫又会有怎样的惊喜呢？

基地的一处实验室里，一名女专家正隔着单向玻璃看向隔壁的一名男子，那男子戴着手铐脚链，正在打着哈欠，抹着鼻涕。

女专家厌恶地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助手道：“这个实验对象，就是因为长期吸食毒…品在一次毒瘾犯了后，抢劫路过的怀胎九个月的女子，为了两百块钱，残忍地在对方身上捅了十七刀，造成一尸两命的家伙吗？”

助手点了点头：“是的，这个实验对象自愿参加我们的试验，反正他原定于下个月就要执行注射死刑了。如果参加我们的试验的话，还能给他的女儿留下一笔不菲的钱财，足够他女儿上大学的了。”

女专家冷笑了一声：“他居然还牵挂着女儿－－他杀人时，怎么就不同情人家肚子里没有出世的孩子，居然下得了那样的狠手？！这样的人渣，早就该执行死刑了，让他参与实验还是便宜他了呢！”

助手耸了耸肩膀：“毒…品深度成瘾者都这样，他们的思想和肉体完全被毒…品给控制了，他们比地狱里最凶残的魔鬼还可怕。说实话，我并不愿意用这样的毒瘾患者做试验，担心因此而影响实验数据，可是老师你知道，自愿合作的实验对象太少了，咱们这个项目的保密级别又高，不可能让普通的志愿者参与。也只有这样的实验对像，才能真正的保密。”

是的，只有真正的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这些实验对像参与过试验后，无论成功与否，都会依据庄严的法律判决执行死刑，他们所得到的，只是留给家人最后的一份财物奉献。

女专家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挑肥拣瘦的余地，基地里有无数实验室排着队申请实验志愿者，自己实在是浪费不起时间重新申请一个志愿者。

女专家冲着助手点了点头：“开始吧。”

女专家和助手穿上全封闭的防护服，拎着一个保温箱，走进了实验室，那名实验对像看到来人，立刻冲了过来，但是，哗啦一声，钉在墙上的脚链将他死死拴住了。

实验对像如同一条鼻涕虫一样在地上扭动着，向着女专家的鞋子伸出手：“行行好，行行好，给我一点那个东西，我反正就要死了，给我一点吧。”

女专家厌恶地倒退了一步，小心翼翼打开了助手拎着的保温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标本盒，标本盒里，一只迷幻蝶正静静躺在那儿。

女专家用镊子轻轻捏着迷幻蝶的翅膀，将它举到实验对像面前，抖了抖，立刻，隐隐有荧光粉末，从迷幻蝶的翅膀上抖落，实验对像呆呆看着迷幻蝶：“一只蝴蝶？”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这个可爱的小精灵。

女专家刚准备退后一步，却见实验对像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他半蹲在地上，眼睛直视着前方，喃喃地道：“妈妈，是你吗？”

助手低呼一声：“迷幻蝶起作用了！这致幻的效果好快！”

女专家立刻将迷幻蝶放回标本盒，沉声对实验对像道：“孩子，你为什么要杀人？”她正试着冒充实验对像幻觉里的母亲。

实验对像完全沉浸在幻觉中，他似乎重新变成了一个孩童，回到了母亲温柔的怀抱，他抱着胳膊，蜷缩在身子，喃喃地道：“因为我讨厌看到别人比我幸福的样子。其实我并不是无意中撞上那个大肚婆的，我跟踪她好几天了，原本只是想抢她的皮包，去买白粉。可是，我看到她和她的老公四目相对，一起抚摸肚里的孩子时，我就一阵阵嫉恨！凭什么我的日子这样悲惨，可他们却能那样幸福？所以我故意在一个下雨天，撞上了那个大肚婆，然后杀了她，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杀了－－哈哈哈，现在她们和我一样，都在地狱里了！”

助手的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她咬着牙道：“畜生！他该被枪毙一百回！这些情况，他从来没向警方交待过！”

女专家抬了抬手，阻止了助手的冲动，她依然扮演的母亲的角色：“孩子，仅仅因为别人比你幸福，你就要杀人吗？你还做过别的坏事吗？”

实验对像诡异地笑了：“我还做过很多坏事，非常非常多！我曾经冒充老师，将一个小学女生从学校里骗出来，在旁边的居民楼楼道里－－还有，苍松路青年公寓里有个车主，每次开着车经过我身边，都用厌恶的眼神打量我。我就在一天晚上，守在地下车库里，把监控用衣服挡起来，然后趁那车主下车时，用一把榔头－－”

实验对像述说了一个又一个案子，都是以前警方所没有发现的。

助手飞快地做着记录，脸色苍白：“我这就通知警方让他们根据记录查这几个案子。”

女专家道：“记住，通过警方在基地的联络员，那位叫谢玲的女警察去联系，做好保密工作，我们不能暴露这些消息的来源。”

实验对像在幻觉中整整沉浸了七天，几乎将他的一生都述说了出来，不，更确切地说是忏悔，彻底的，没有保留的忏悔。

但在负责实验的女专家听来，这些忏悔却仿佛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低语－－她第一次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迷幻蝴蝶，她再也不想听到这样可怕的忏悔了！

谢玲很快给女专家送来了警方的调查报告－－实验对象所有的供述都是确实无疑的，包括所有的暴力细节、凶器的埋藏、如何躲过警方的侦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