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

我感受到我胸腔的起伏，紊乱的气息在肺里卷在一起，闷得难受。

坦白地说，我很平静。

当他的血流出来的时候，他很安静，我很平静。

他的衣服是深蓝色，脏兮兮的，现在又染了血，看着发黑。

胸口的布片破了个洞，透过这里，我看见了白色的骨茬、黄色的脂肪层，以及嫩红的血肉。

像是劣质布娃娃里廉价的填充物，有的褪了色，有的沾上了别的东西。

至于那些澄黄和墨水似的东西，我不太明了，它们顺服地从布料的窟窿里淌了出来，缓过腰身，被贪婪的布料吮吸，几滴余韵逃到裤脚，滴在他的皮鞋鞋面上，滑到地面。

这伤口看似恐怖，但真正让那人的生命终结的，还是一片深入他右眼的碎玻璃。

那块不知道是怎么碎裂的玻璃倒是挺锋利，轻而易举地割开了他单薄的卫衣，刺进他的胸口。

不知道是单纯的幸运，还是杀戮丧尸后有了所谓的手感，这把简陋的凶器竟然没有受到肋骨的阻碍，以一种顺滑的姿态送进了他的心脏。

他的身体几乎立刻就颤抖了起来，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将死的未来一样。

那人大叫了一声，手里紧紧攥着的木棍想要扬起来，却只如小孩子打闹似的扫到了我的大腿——他已经没有什么翻盘的力气了。

可我却吓了一跳，脑子里依旧盘旋的混沌感让我思绪混乱，顾不得手掌被玻璃割开的长长口子，带着生死之间凭空生出的一点狠劲，把深入他心脏的碎块拧了出来，径直捅进他目眦欲裂的右眼。

心脏动脉的血被留下的玻璃渣子堵住，只来得及漏出一个小口。

对于眼球的触感，玻璃十分清晰地反馈给了我的手掌，像是用筷子戳进果冻一样，一开始有些微妙的阻力，待到这种平衡破坏的一刹那才是游戏的乐趣所在。

那个人看着自己的惨状，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脸上的颜色是诡异的青灰，完好的左眼不由自主地上翻。

临死之际，他目光失去了焦距，但还是尽力地用一只干瘦的手掌摸索到了我的脖颈，似是要说什么遗言，但嗓子眼约摸也没了出气，肺部用力鼓动，硬生生地挤出一声惨叫：

“啊——”

他是要掐断我的脖子，肌肉尽可能地想要发力，但只能在我的肩膀留下一个黑乎乎的脏手印。

我勉勉强强站起来，贴在墙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后脑勺的痛感快要冲破头皮。

这个人死了。

我诧异我现在的冷静，但矛盾的是，我心里又缓缓升起一种“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像是旁观者一样，直面着面前陌生人的死亡。

按理说，我现在的反应需要再强烈点、再滑稽点。

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呕吐、对死者感到抱歉、找个地方给他埋了诸如此类。

这也不算夸张，谁知道自己在面对死亡时是什么反应呢？

我杀过不少丧尸，不，那不能算是杀，只不过是用斧子、拳头或是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砍掉它们的头，搅烂它们的脑子。

它们本来就是死的，“杀”字何从谈起？

我现在可算是切切实实地在杀了，用我这把算是利器的玻璃碎块，捅进一个人类的心脏，扎进他的眼球，看着他伏在地上，开始抽搐。

我呆在原地看着他停止心跳一动不动的样子，最后，我也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真有趣……”

我这样想着。

我还是很平静，我想他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