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算话？”霍雨浩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抬头冷冷问道。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龙逍遥淡淡一笑，横在唐舞桐颈前的利刃离她那修长白皙的脖颈又近了一些。

“游戏该开始了。”龙逍遥面中含笑的宣布道，紧接着神色陡然一沉，喝道“一!”

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那锋锐的匕首刺入柔软的腹部。哪怕知道这一切都可能是龙逍遥在使诈，霍雨浩依旧义无反顾。对他而言，世间任何事都重不过唐舞桐，他不容许唐舞桐受到丝毫伤害，哪怕这伤害只是假设也不行。

利刃入体，霍雨浩的神色却奇异的平静，平静到似乎此时被染了剧毒的匕首刺入身体的不是他一般。

“好胆色。”龙逍遥似赞叹一般道，此时他依旧再笑，那笑容在他那张苍老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诡密。他悠悠的扬了扬横在唐舞桐面前的匕首，状似无奈的说道“不过，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个规则。”

“你要反悔？”腹部插着匕首的霍雨浩神色陡然一肃，眉眼瞬间凌厉了起来。

“不，当然不。”龙逍遥压着唐舞桐，幽幽说道“我只是要告诉你，在我们的规则里，每一刀，都要有两个洞才行。”

看着龙逍遥手里与自己手里无异的匕首，霍雨浩面色冷寒，握着手柄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亲身感受过这把黑金匕首的诡异，霍雨浩如何敢让对黑暗远比自己更加敏感的唐舞桐去冒险？要知道掌控着神级的光元素的唐舞桐，可是极光圣体，对黑暗的免疫力极低，一旦龙逍遥手里的匕首伤到她一丝一毫，都会导致她体内的元素失衡暴乱。一旦唐舞桐体内的元素暴乱，或许她身边的人不会如何，但唐舞桐的一身修为却是注定要废掉的，而着还是她及时得到医治的情况下。显然，万一她被误伤，龙逍遥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的给她治疗。

因为极限单兵计划而精修过心理学的霍雨浩很清楚，原本唾手可得突然变得遥不可及，就是心态再好的人也得疯一段时间。

“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看着唐舞桐眼里的痛苦悲戚，霍雨浩的心就如用被什么不知名的存在骤然抓紧一般，几乎整颗心都要被揉碎成肉泥。如果可以，他多想此刻就将她拥入怀中，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好好的保护她，不让任何俗世的纷扰去打搅她。

可霍雨浩知道，自己不能，至少现在还是魂圣的自己做不到。就算借助学院的力量，他也无法和隐世第一宗门昊天宗对抗，偷走他们的少主。

“就是这样了。”稳稳握着匕首，龙逍遥淡淡摇头。

“好。”握着匕首的手掌骤然用力，原本就深入腹部的刀刃径直穿透了原本的伤口，在他背部同一位置开出了一道口。

黑暗的毒素在他的伤口处肆意蔓延，强行剥夺了他对自己身躯的感官。其实在匕首入体的那一刹那，霍雨浩就知道了，龙逍遥……并没有骗他。他其实有过试图将自身的伤害以逆鳞穿送给兽神帝天，只可惜，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隔了。

龙逍遥，确实无愧当世第一人类强者之名，确实够强大!

猛的拔出穿透了自己身体的匕首，霍雨浩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缓慢的流逝，连带着磅礴的生命力一起。

只是拔出了匕首，却未曾见飞溅的血液。出自龙逍遥之手的黑暗匕首，自有其黑暗诡疑之处，伤口不会流血，只是其一而已。

“好!”看着霍雨浩那果决的动作，龙逍遥喝彩一声，笑道“不愧是穆恩的弟子，倒也没有辜负你老师的威名，果真是够坚强的。”

霍雨浩直接无视了龙逍遥，蓝色眼眸所散发的视线，如世间最缠绵的水，萦绕在唐舞桐身周。

“小伙子，人生在世，只是坚强是不够的，就让我来看看，你的韧性，又够不够!”龙逍遥说着，陡然暴喝一声“二!”

长臂快如闪电，从举着匕首到洞穿身躯，霍雨浩甚至连两秒都没用到。

第二刀落下，霍雨浩第一刀的伤口才缓慢的裂开，漆黑的血液在黑暗匕首的寒光映照之下，漆黑的与黑暗匕首同色的血液在缓慢却稳定的流淌。

被龙逍遥压着是唐舞桐瞳孔剧颤，终于破开了一丝丝封印之力，脱口而出的喊道“雨浩!”

短短两个字，却是说不出的心伤与泣血。

灵魂在重重封锁之中挣扎，唐舞桐的脸色苍白至极，竟丝毫不比霍雨浩好。

头上吸收着她的力量封印着她的三叉戟符文闪动，封印之力在身体里扭曲成锁链，将她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那一丝灵魂之力再度拉扯了回去。

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轻喃“乖，好好看着，这一场游戏，你只能是旁观者。”

泪水似决堤的大坝，不受唐舞桐控制的磅礴而下，心口莫名的痛，让唐舞桐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

或许，那并不是错觉……

两刀，四洞，在唐舞桐那短暂的呼喊中，霍雨浩抽出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第二刀。他的手很稳，很稳，竟没有丝毫颤抖，似乎在那个在自己身上要害扎了两刀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稳定的让人啧啧称奇。

没错，啧啧称奇的那个人，自然是擒住了唐舞桐威胁霍雨浩的龙逍遥。他看着霍雨浩，笑着问道“感觉如何？光明会带来生命，黑暗却会吞噬生命。一点一点体验生命流逝的感觉，滋味是不是不错？”

霍雨浩温柔的看着唐舞桐，对龙逍遥饱含恶意的话语恍若未闻。生命的大量流逝，使得他眼前一阵发黑，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看着唐舞桐，将她的模样深深镌刻到自己的灵魂里。

他微微牵动嘴角，对着唐舞桐说道“舞桐，可以摆脱你一件事吗？”

“三!”龙逍遥的声音与霍雨浩的话可以说是同时响起的。只是即便如此，龙逍遥也未能打断霍雨浩。

那一声令下，霍雨浩毫不迟疑的在自己身上扎下了第三刀，可他的话语，却伴随着那沾染了黑暗毒素的腥臭血气一起，顺着风传递到了唐舞桐的感官里。

“舞桐，或者说……冬儿，你不记得了，我对我们之间的过往也同样模糊。可哪怕记忆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磨砂玻璃，我的灵魂却始终铭记着你给我的温暖与感动。”霍雨浩的声音因为失血而有些虚弱，可他的神情却是那样的坚定，他固执的看着唐舞桐的方向，一句一句的将自己的心事剖析“当年我刚刚进入史莱克的时候，才只有十一岁。那时的我，因为母亲的离世以及幼年的遭遇而心中充溢着仇恨，我想报仇，却因年少而懵懂无知。若不是遇上了小雅老师和贝贝师兄，只怕此时的我还是一个任人欺凌的低阶魂师。小雅老师将我带入唐门，贝贝师兄授我以唐门的绝学，我在他们的带领之下，追随者他们的脚步进入了史莱克。”

“那时的我多弱小啊？若不是唐门有特招的名额，以我那时的天赋，恐怕连站在史莱克学院的大门前的资格都没有。可我就是如此幸运，凭着唐门的特招名额进入了所有魂师都梦寐以求的史莱克，并在那里，认识了你。”

“我的脑海里所有关于你的记忆都是一片模糊，可我的灵魂却早已将你的一切都镌刻。我有一个秘密的储物魂导器，里面收藏着无数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或是装过丹药的瓷瓶，或是被用过的丝巾手帕，衣服锦被……在你出现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着这些东西，可我却始终舍不得丢掉它们。”

“没有人知道，我每日每夜都很疼，头疼、身上也疼，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连头发丝都好疼好疼!我知道，那时我给自己的惩罚，因为我失去了你。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害怕出现变故，因为我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只有忍过这些痛苦，你所爱的人才会回到你身边。”

“我不知道这坚持是对是错，可那却是我能在那几百个无望的日夜里坚持下来的唯一理由。”

“说我痴也好，说我傻也行，失去你的那段时光，我的世界一片荒芜，灰暗的没有任何色彩，我拼了命的让自己忙起来，去日升城解救被日月帝国囚禁的人质是，说服兽神帝天修建传灵塔是，之后接下前线探查任务更是……我不敢停下，不敢给自己太多的空余时间，因为我会疯，真的会疯!”

“别人都说感情是基于记忆存在的，曾经我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直到我自己失去了记忆，我才知道，不是的。至少对我来说，不是的。”

“舞桐，你知道？那天在海神岛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与你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灰暗的世界陡然照射进了光明!荒芜的土地有植物生长，绽放出最美的花朵；死寂的天空有群星闪烁，排列出亘古不变的璀璨星幕；凄冷的空气陡然间有了温度，被冰封在这片世界中心的我因为你碎开了封锁着自己的寒冰，重新踏入人间。”

“于我而言，世间一切绝景，皆不如你。”

霍雨浩说话间，龙逍遥已然数到了八。直到此时，霍雨浩的身躯之上，已然被那把黑暗匕首扎出了十六个洞眼，只余下那最后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