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润森和汤姆坐在广场的凳子上，汤姆捂着裤裆夹着腿，江润森转过身研究着那绿色的藤蔓，上面菱形花朵散发的味道沁人心鼻，犹如夜来香在夜晚盛放。

为了转移注意力，汤姆在不停的和江润森搭起了话。

“你刚看到杰洛的显示器能吃东西是因为那里面有仿生结构，他挺喜欢吃东西的，你每个月去‘门’那里的时候可以陪他吃个饭。也可以来找我们吃个饭”

江润森没说话，点点头。

“趁着读书找个女朋友，一个未来的伴侣能让你拥有新的人生目标。雷亚是一个好女孩，今天好像不是个见面的好时机，下次我和艾莉雅再把她带出来，你们好好聊一聊。”

江润森又没说话，依旧点点头。

“杰洛应该已经帮你的核心水晶链接上地球的网络了，你可以找找喜欢的图案保存在核心水晶里，我待会带你去个熟人那里，他专门做定制服装的。你这身穿着脏兮兮的，可不会被女孩子喜欢，以后你要注意一点……”

“不是说有几千个和我们一样的被驱逐者么？他们都不愿意通过‘门’回去的吗？”江润森冷不丁接话，打断了汤姆的喋喋不休。

他实在不想汤姆再把话题往女孩子身上带了，怪羞涩的，与其等着汤姆东扯西扯，还不如自己主动找话题，于是他想起了杰洛说的话，杰洛说印记城里和他还有汤姆一样的被驱逐者至少也有千名，可是某些原因却再也不愿意去到杰洛那里。

什么原因可以让一群背井离乡的家伙放弃思念？个别一两个没心没肺也就算了，可是根据杰洛的话来看……目前除了汤姆以外的所有被驱逐者都不再去找杰洛了，是什么能让被驱逐者放弃“门”？在江润森看来，“门”简直就是被驱逐者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的动力！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汤姆一下子沉默了，他盯着江润森，许久才开了口：“本来不应该告诉你，但是还是希望你能走对的路。”

他伸出手，核心水晶发出光芒，一个小小的立体3D投影出现，投影的是一个瘦弱的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带着厚底眼睛，但是却有着3对手臂。这个男人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透过厚底眼睛也能看到他眼中的绝望。

“他是5年前来到瑞娜的冯·西恩。在原来的世界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白领，父母已逝，和老婆女儿相依为伴。”汤姆托着投影缓缓的说道，“根据杰洛的记载。他通过‘门’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发现原来妻子早已身患绝症，因为他的消失，世界线改变，他的女儿变成了妻子一-夜-情后的产物。在学校内也遭到霸凌。他回去的那一个小时，刚好见证了妻女相拥痛哭然后自-杀的场景。因此当时杰洛还特地找来了一名拥有极乐境血脉的特勤队队员发动血脉能力来封印他的记忆，希望他以后能好好生活下去。”

“等等！”江润森瞪大眼睛，开口打断，“不是说，世界线会以最佳的情况变动吗？”

“通常都是如此，但是也会有点意外。像他这种情况……万中无一。”汤姆缓缓开口，“结果就是他这个万中无一的个例带来了意外，当他完成培训，拥有着天堂山血脉的他，得到的能力是‘置换’，这是一个很稀有的血脉能力，会让目标在5秒内完全排除体内的以太，又在5秒内更换吸收新的以太。这是一个治疗老年以太紊乱症的绝好能力，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被当做一名医生培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能成为一个非常棒的老年人医生。”

江润森从藤蔓上摘下了一朵菱形小花，捻在手里，他的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点什么，但还是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对着自己使用了‘置换’，恰好他那时从熟练者变成了精通者。”

江润森把手中的菱形小花抛回藤蔓丛中，心想果然。

你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其实有超能力，这个超能力还是对人无害的，可以治病的，那么你会怎么做？

缺德一点的可能会去拿别人做实验，而这个冯·西恩是个医生……医者仁心，他十有八九不缺德，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肯定拿自己做了实验，在自己身上，对自己释放了新得到的血脉能力以此练习。

可这算什么意外？他只不过是对着自己使用了一个无害的血脉能力啊？江润森疑惑的看着汤姆。

“他的记忆被封印了，通过极乐境的能力，完成封印靠的是留在他大脑内的微量的以太，释放这个血脉能力的特勤队队员也是精通者……相同的血脉能力熟练程度，使得‘置换’让他体内的以太完全又换新，包括特勤队队员留在他大脑以内的微量以太也被换新，这间接性的解开了他被封印的记忆。”汤姆的语气开始有一些沉重，“当时谁都没有察觉他的异常，他也如同平常一般，正常的生活。只是突然有一天，他核心水晶的网络上发布了一篇关于杰洛与‘门’的文章。文章附上了他被封印的记忆，他指责杰洛只是一个骗子，‘门’其实可以让他们回去，但是杰洛却因为某些原因不让他们回去，他声称任何被驱逐者都可以来找他，他会为其治疗，看看是否还有如同他一样的受害者。如果还有，就请他们一起团结起来，反对杰洛对印记城的统治，夺取‘门’来回家。”

江润森诧异得不行：“我靠这有人信？他虽然可怜，但是这怎么看都是他的猜测吧，和地球上网络里的那种阴谋论有什么分别？有脑子的都不信好吧？”

“那你呢？你就没一点怀疑么？”

江润森心里咯噔一下，初听到觉得可笑，但仔细一想，如果这是真的呢？如果真的能回家呢？他是不想回去了，可是如果真的能回去……回到父母的身边……

哪怕只有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动摇，明明觉得自己回去没用，明明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如同真的能回去……他能抗拒吗？答案是肯定抗拒不了！

“和他一样悲惨遭遇的寥寥无几，知道他说的是谎言的清醒者也大有人在，可就是这么明显的谎言却足以让许多被驱逐者自我欺骗式的相信……于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他的带领下，异常者运动开始了。”汤姆神情恍惚，好似在回忆着往事，“杰洛出面告诉大家这都是无稽之谈，可那无济于事。当你主动愿意相信谎言，哪怕全世界告诉你那是谎言，你也会认为那是真理……以冯·西恩为首的一个名叫归途的社团建立了，起初只有他一人的社团，却在几个月内让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被驱逐者加入了其中。而他们对外宣传的悲惨遭遇也为他们在普通市民中争取到了一些圣母心泛滥的支持者，甚至……还有一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也加入了归途。他们在各个居住区内进行反对游行，想让杰洛下台，并交出‘门’的控制权……”

“因为杰洛没答应，所以被驱逐者们就都不和杰洛玩了？”江润森托腮突然插嘴，“这就是异常者运动？这怎么听都只是一场闹剧嘛。”

“不，不是因为这个。你不懂，那根本不是闹剧。”汤姆摇了摇头，“反对游行，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了武力行动，好像名叫理智的阀门被关闭，这偌大的印记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混乱包围，好像在翻拍《生化危机》，疯狂如同病毒传播，社会结构岌岌可危，法律失去制约性，官方失去公信力，犯罪率在统计表格上九十度拉升，每一个印记城居民的内心都蒙上了一种情绪，那种情绪叫绝望。”

“怎么可能……”江润森怀疑的看着汤姆，摆了摆手，“难道杰洛是个暴君？反对游行变成武力行动我可以理解，可是武力行动要带来你说的这种程度的混乱至少需要非常深的民怨积累，可我看不出杰洛有任何一点暴君的样子啊？”

“因为杰洛本来就不是一个暴君！”汤姆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民怨积累，直到现在，混乱发生的起因都众说纷纭，但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那场混乱绝对是有心之人发起。当时印记城外还有位面裂隙里的生物对着印记城虎视眈眈，而印记城内的秩序一天比一天崩坏，杰洛为了印记城考虑，发布了一条政令。”

“什么政令？”

“派出军队武力镇压印记城各处的混乱，并把归途列入恐怖组织名单，且将所有归途成员称为异常者。对异常者进行通缉！抓捕到的异常者直接判处死-刑，这就是异常者运动的终结。”汤姆严肃的说。

“你刚刚说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被驱逐者加入了归途？”江润森若有所思。

“是的，这就是你现在再印记城里几乎看不到被驱逐者的原因。”汤姆点点头，“军队抓捕了许多暴乱分子，暴乱被镇压了，可……暴乱分子里面没有任何一个被驱逐者。异常者运动的发起者冯·西恩没有被抓捕归案，他与归途由明转暗，带领着除我以外的所有被驱逐者在印记城内潜伏了一下来，直到现在也还是如此。”

所以现在除了汤姆还有他以外的被驱逐者都是通缉犯？江润森手摸下巴思考。

呃……等等，换句话说，只有汤姆还有他不是通缉犯？

江润森突然惊恐的看着汤姆，而汤姆也收起了手中的投影，他把脸凑近了江润森的脸，死死的盯住了江润森的眼睛，低声说道：“你意识到了？没错，由于因为异常者运动的缘故，被驱逐者现在在印记城内就等同于通缉犯。我之所以和你说希望你走上一条正确的路就是这个原因……你最好好好隐藏你被驱逐者的身份，别让别人发现，印记城现在大多数居民都对被驱逐者的印象就是该死的通缉犯，一旦你暴露了，你就会遇到你想象不到的对待，我发誓，你不会想体验……我是已经体验过了，那是令人绝望的地狱……我保证，一旦你体验到了，你走上歧途的可能性极高，那些愚民们才不会体谅你，他们只会把你当做罪无可赦的罪犯对待，到时候等待你的可能会是……”

“生！不！如！死！”汤姆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砸于江润森的心间。

所以这算什么？种族歧视？什么样的对待会让肩膀被开个洞都不痛哼一声的汤姆觉得生不如死？江润森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翳，那阴翳好像是一座大山从天而降的阴影，他感觉压力很大。

“所以赶快找一个女朋友，你的生活就会完全变一个样子啦。行了，我好了，买衣服去吧。”汤姆严肃的表情突然瓦解，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江润森的肩膀，把江润森拍了一个趔趄，也把江润森内心的大山拍飞，然后大笑起身，留下江润森傻愣愣的坐着。

这一刻，汤姆在江润森的眼里仿佛纵横江湖的剑客，他言语自己曾见过地狱，却依旧潇洒欢脱，他纵酒放歌行侠仗义，赫然就是……江润森最向往的人。

只不过这个剑客是个黑人……画风真奇怪。

江润森心底吐槽，跟上了汤姆的脚步。

……

……

印记城，中心区。

街市如昼，汤姆带着江润森穿过了广场，穿过了街道，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小巷内。

小巷内一个人影都没有，但是却有很多狗。江润森好像来到了一条狗巷，小巷里居民楼的阳台上，小巷内走着的，都是品种不一的狗，有的江润森认得出来，有的江润森却认不出来，更有一些一看就不是地球上的品种。

这些狗口吐人言，也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也有的如同人一般在抽烟。汤姆带着江润森来到一个小小的木质门前，门没关，外面也没有招牌什么的。门上挂着木质门帘，当他们掀开门帘走进狭小的前屋，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告诉着里面的主人有客人到来。

“欢迎光临伊凡定制，哎呀哎呀，这是不过小狗汤姆嘛，怎么来看我啦。”苍老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一只金毛犬，眼上带着单边镜，穿着黑色的小马褂，闭着眼睛躺在门口柜台后的一张摇椅上，嘴上还叼着一只镶金边的烟斗。

噗嗤……江润森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小狗……汤姆？被一只狗叫做小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家伙能不能别乱叫我的绰号，我还带着后辈呢，给我留点面子行不。”汤姆余光一撇江润森，弱弱的说道。

“知道啦，小狗。”

“哈哈哈哈哈……”这回江润森是真的忍不住了。

汤姆无奈的撇了撇嘴，把江润森推到了前面：“这是江润森，阿森，新来的，大学生一个，我带他来买衣服，借你的定制缝纫机用用。要你亲手做的布料。他是老阿佛，双生天堂的血脉，他的能力是能以先肚子疼30分钟为代价，使接下来的30分钟内制造的布料附魔，使其拥有超乎寻常的坚韧度。别看他这个样子，可是个超凡者，他做的布料在印记城里面绝对是一绝。”

江润森赶忙止住自己的大笑，对着眼前的大金毛恭敬鞠躬。

虽然对着狗鞠躬怪违和的，但江润森还是那么做了，在这个世界人的定义很模糊，当猫猫狗狗会思考，当飞禽走兽有感情，人就不再是唯一的高等动物，眼前的金毛犬毫无疑问是印记城的居民，还是一位老年的居民，光这就值得江润森尊敬，毕竟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烙在骨子里的那种。

“小狗，你上来就要我做的布料，我还做不做生意了。”老阿佛把烟斗在摇椅上敲了敲，对着江润森点点头，都不带起身的，“而且我的布料很贵的，没有几万交易点，别想……”

汤姆不耐烦的摇摇手，推着江润森就越过柜台往里屋走去：“行啦行啦，你哪来的生意，好好养老哪来这么多话，我们以后会多来看看你的，您老歇着吧，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老阿佛摇了摇头，也没阻止他们两个，就那样继续躺在摇椅上抽着烟斗。

汤姆和江润森走进里屋，和狭小的前屋完全不同，里屋无比巨大宽敞，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货架，货架上雪白的布料反射着莫名的光芒，一台巨大的机器在里屋角落，上面有着一个显示屏，一个倾斜的进料口和一个有着传送带的出货口，一看就是制作衣服用的。

汤姆随手从货架上拿了几匹布料，丢进了机器之中，和江润森说：“阿森你把核心水晶对着显示屏上面那个摄像头晃一晃，再点那个显示屏，这个机器会自动读取你的核心水晶里的图案，你可以选择衣服的款式还有图案的，然后等着就好了。”

“这样？”

江润森照做了，他早就选好了衣服图案，至于款式，几件短袖T恤长袖T恤，几条七分休闲裤，再来几条牛仔裤就好。当然还要上几条内-裤，总不能挂空档把，不是个好习惯。

按照屏幕上的指示，江润森很快就完成了操作，机器开始震动，一会发出裁剪布料的声音，一会发出缝纫的声音。

突然闲了下来，江润森指了指外屋方向，没开口但是汤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老阿佛的孩子原来是第六特勤队的一员，在异常者运动中牺牲了，我们无论哪个特勤队的人没事总会来看看他，不止是他，只要是牺牲了的同伴的家属，我们就算平常路过也会去看望一下。我们想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牺牲了，但是我们就是他们的孩子。也会代替他们的孩子照顾他们。老阿佛也很感激我们，他把店关了，从那时候到现在都只为我们特勤队队员制作衣服了。”

“你们挺有人情味啊。”

“人间自有真情在，他们的孩子为了印记城贡献了自己的生命，我们总需要做点什么才行啊。”

说话间，机器停止了震动，几件叠成方块的衣服被传送带送了出来。江润森拿起来对着汤姆抖了抖，然后汤姆就傻眼了。

“你……真的十八岁？怎么全都是动画片小人啊。你这么有童心的吗？”

江润森定制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白色，T恤衣服前面大多是两个卡通人物，一个是带着白色头套穿着蓝色衣服背着一把剑的小蓝孩，另一个是一条黄色的狗，眼睛大的夸张。外套全是白的，袖子上有着蓝色的波浪条纹，背后一个是一个黑色的圆圈，里面还有这一个大大的中文的银字，外套的胸口还有着一个三个金色三角组成的图案，汤姆只认出了这个三角图案，这是塞尔达传说里面的三角之力的标志，绿帽的小勇者每一代都在救他的公主，他来之前还在GBA上玩过众神的三角力量。

卡通人物是江润森不久前在追的一部美漫《AdventureTime》里的角色，讲述了小男孩芬恩与魔法狗杰克在噢噢大陆的冒险，一集也就十分钟左右，刚开始很幼稚，但剧集越往后，那对人性的美好的称赞以及芬恩的成长就越让人着迷，碰巧《银魂》新的一季还未到来，已然成为江润森最爱的动漫之一，对江润森来说，《AdventureTime》、《银魂》、《钢之炼金术师》这三部动漫是他的最爱，热血无法让他产生兴趣，《AdventureTime》讲述的美好，《银魂》讲述的人生，《钢之炼金术士》讲述的亲情，让他在不是很好的家庭环境下也没有走上歧途。至于三角之力，纯粹是因为走之前的一天他还在电脑上用模拟器玩着《缩小帽》吧。

汤姆甩甩头，谁都可能学坏，眼前这个小子大概是不能吧？希望这小子能度过平凡的一生。

“走吧，去学校了，再晚就不好打车咯，鞋子你到学校以后再买好了，中心区卖的可贵了，以后想要衣服就打车来这里，报我的名字，不收交易点，快走吧，艾莉雅还在家等我呢。”

“汤姆哥，要不坐会儿再走吧。”

“又咋啦？”

“你一说艾莉雅就又支帐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