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安，可依旧是平安的一天。

一如平常的训练愣了一上午，又一如平常的学了一下午格斗近身格斗的理论知识，再一如平常的和舍友吃饭看着池先生和帕拉图你侬我侬，最后一如平常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江润森平安的过了一天，可是内心依旧不安。

因为杰洛还没回他信息。

来这里一段时间，好运的他有汤姆帮，有舍友帮，但帮他最多的还是杰洛。单说救命之恩，就有好几次。可以说，在这个世界里他现在最信任的就是杰洛。

可最信任的杰洛突然不回话了。

上了上网看看印记城新闻，不是在说什么对外贸易总额新高就是又与那个国家建交，对于昨晚的意外网上真就和早上舍友们说的一样，只有“因未知情况轨道电梯储存的自卫型武器发生爆炸，爆炸未造成人员伤亡，爆炸已经得到及时控制，没有二次灾害发生可能，轨道电梯受损严重，预计维修时间超过十年”这么寥寥几句话。

看起来核爆真也就是一个小事件呗，和蟑螂来了一脚踩死一个样，昨晚的事件甚至没在印记城里激起什么浪花，网友的评论千奇百怪，有“炸就炸呗和我有鸡毛关系”的吃瓜群众，也有“早该炸了浪费资源的玩意”的愤青，更有大骂着“杰洛腐败导致印记城民不聊生”的键盘侠。

看着键盘侠的言论，江润森“噗嗤”一下的就笑出了声。

腐败？杰洛在网络空间腐败个什么劲？每次去网络空间，不是听他诉苦，就是看他烧烤，那里有什么玩意能腐败的？而杰洛在这个世界里面也就一投放着像素表情的小铁盒，每天就在轨道电梯顶上的那个小房间里面，看着下面的星球发呆出神，当汤姆或者江润森去了给他们做点吃的，然后聊聊天。这里面最有腐败嫌疑的环节就是不知道请他们吃东西时候用的是不是公款了。不过现在被驱逐者都在归途呢，巴不得杰洛早点下台，不会去他那蹭吃蹭喝，就请吃汤姆和江润森吃顿饭能让轨道电梯里面的核弹炸了？说出去也不管别人信不信。

反正江润森不信，躺在床上翘个二郎腿，他突然看到了汤姆的名字。

他和汤姆最后一次信息交流还在一个月之前，汤姆学着鸽子叫和他说“下次请你吃饭”之后他俩就没怎么再联系过了。

也不是江润森不想联系，好几次他都点开了和汤姆的聊天窗，可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因为他每每想起汤姆，就会想起自己决绝的一剑，在幻境中的那段记忆太过真实，以至于让他现在还没能缓过劲来。

而且他得到了舍友的帮助治愈了一些心结，逐渐开朗了起来，可是可他还是不太适应主动和别人交流，这种孤僻而又渴望感情，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但是却有不敢迈出脚步的心理矛盾，说不上是病，但也是不是什么好事。

这也导致了他到现在在班上，除了记住了同学的名字，还没交到一个新朋友。和舍友的聊天也是被动，活跃的舍友们没事就往他的房间跑，借着电脑看看另一个世界的事，也和他说说话聊聊天。

如果说，江润森最信任杰洛，最感激舍友，那最亲近的大概就是汤姆了。这个黑人壮汉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扶着他走了第一步，这才让他等来了那后续的救赎，虽然不知道汤姆有没有把他当朋友，但那种同为被驱逐者的孤单，被理解的温暖，让他早就将汤姆视作了最好的朋友，哪怕他们见面也才几天。

不过可笑也就可笑在这，明明把对方是做最好的朋友，可是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却不知道和对方说什么。

本想就这样将聊天窗口关闭睡觉，但杰洛联系不上的不安还是促使着他向汤姆求助，可思来想去老半天，他也没相处说啥，求助杰洛的时候他都是问“在吗？”，那感觉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因为杰洛只要你和他聊天就很开心，什么都不在意。可到了汤姆这，直接问“在吗”会不会不太礼貌？

江润森的确就在因为这么无聊的问题而纠结，他不知道汤姆会不会有什么禁忌，问“在吗”会不会让他觉得不礼貌而生气，开学典礼上那一次误会之后他说话总是很小心，生怕再让谁不开心。

左思右想，同样是从地球来的，虽说东西方有点文化差异，可打招呼应该也都差不多，他最后给汤姆发了三个字。

“吃了没？”

发出去的是中文，翻译模块会让这几个字变成汤姆看的懂的文字，印记城里的交流就是这么方便，不用学外语，这翻译模块就是一个自动的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走遍天下都不怕。

汤姆不像杰洛一边秒回，但也算回复得快了，而且一回复就是回复了一大串。

“还没呢，刚下班呢。哎呀老弟大学里面的日子怎么样？上次任务完了回去你开学了，学校不让外人进，我本来想和你说一声，结果马上又来任务就给忘了，对不住对不住，请你吃饭的事可能要等到你毕业了。我跟你说啊，最近我刚付了房子的首付，等过3年就交房咯，然后再装修一年，我就可以结婚啦，都时候估计你刚毕业，可以赶得上!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一大串文字后面还附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竟然是白天，看起来汤姆实在另一边半球？壮实无比汤姆穿着破破烂烂的紧身背心一身是血的咧着嘴正朝前方比了一个V的手势，他的身后是一座人形的蓝色结晶体，应该是艾莉雅的手笔，看起来和初次见面时袭击他们的火元素差不多，只不过这只比那只大得多了，简直如同山脉般巨大，立在汤姆的背后就犹如一面城墙。

这大概就是汤姆所说的班了，刚刚他应该就是正面上了这玩意，所以衣服才一身是血破破烂烂的吧？照片里汤姆这个大老粗被拍出了豪气干云的风范，如山巨大的火元素雕像在他背后，阳光洒在火元素结晶体上，精光闪闪，他既像得胜的将军，又像夺目的男星。

一看就知道这照片是艾莉雅帮拍的，取景很巧妙，光线很柔和，一看就出自精细的女孩子之手，有女朋友的家伙就是不一样，粗鲁得能把鱼烤成炭的亲戚的猛男在女朋友的镜头里也能活得像个优雅的贵族，哪怕这个贵族现在一身破破烂烂一身是血，可那也是他荣耀而又勇武的证明，他的对手正在身后，在对手的尸体前展示着自己身上的鲜血，然后留下精致的油画，甭管血是他的还是对手的，这张油画必然都值得他装裱于厅堂之上，世世代代将他的勇猛传唱。

江润森觉得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天知道艾莉雅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找了多少角度，他们刚刚和一个如同山脉般巨大的火元素厮杀，厮杀完之后甚至没换衣服就拍了这张照片，那必然是为了留下在一起时候那珍贵的瞬间，记忆有时候会被遗忘，可当你留下了那瞬间的照片，当你掏出来看看，脸上总会露出那自然的微小。

手机里的照片一直删不掉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空间不足时第一想删除的绝对不是照片而是应用，不正是因为照片就是自己珍贵的回忆吗？这大概也是贪婪的一种，不舍得放弃任何回忆，哪怕这个回忆可能无关紧要。

“学校里挺好的，我运气不错，舍友没有因为我是被驱逐者歧视我，遇到的几次生命危险也化险为夷了。”发这段话出去的时候江润森又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自己被控制着身体去到了山上差点被杀掉。那时候汤姆应该还在外面出任务，也正是那晚，他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暗恋的女孩，而汤姆的女友失去了一个闺蜜。

“你说的生命危险是雷亚吧？你没事就好啦，我们猜到她应该是去杀你的，因为你的监护人是杰洛，他做你的监护人虽然会给你很多帮助，但也会带来一些麻烦的，雷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和艾莉雅不会因为这个怪你的，我们那个时候在网上看到的时候是难过了，不过也好啦，与其沦为失去自我意识的机器，不如早点解脱，被骇入控制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机械境生物没有血脉，以数据的方式存在。当他们被骇入的那一刻就等于死了。以后遇到归途我们再给雷亚报仇就好了。”似乎是在担心江润森因为雷亚的死而自责，汤姆在发来的话里面安慰了他一番。

江润森其实还真有一点自责，这大概也是他不敢和汤姆说话的原因之一，女朋友的闺蜜因为自己的原因间接的死去，万一艾莉雅因此记恨上他怎么办？枕边风一吹，谁知道汤姆会怎么想呢？

不过汤姆的话给了江润森切入主题的机会，顾不得自责，江润森直奔主题。

“说到杰洛，我今天忽然联系不上杰洛了，你看新闻了吗？轨道电梯爆炸。有没有其他进入网络空间的办法啊？我想去看看杰洛怎么样了。”

他是真的有点担心，所以和汤姆叙旧也顾不上了。

“看了啊，不过我最近没联系过杰洛，也不清楚他怎么了，不过他应该没事，毕竟轨道电梯爆炸对他没什么影响，最多出不来而已。他置身于网络空间之内，网络空间构置于位面壁垒，里面宽广如这整个宇宙，核爆影响不到他，轨道电梯只相当一条来现实世界的桥罢了，炸了也就是桥断了，反正他也不会出来。他可能在忙着别的事吧？过段时间应该就能联系上了。”汤姆看上去无比放心杰洛，或许在他眼里，星球爆炸对杰洛影响都不大。

“没别的办法了吗？杰洛曾经把我的精神拉入网络空间，就没有主动进入的办法么？”但江润森还是不放心，不甘心的问道。

这回汤姆没有马上回复了，过了起码有5分多钟，他才发来几个字。

“不可能！”

江润森看着这三个字愣了，不知道汤姆是什么意思，只有等着汤姆的下文。

“我问过艾莉雅了，网络空间是一个禁地。网络空间是机械境生物生存的根本，别看他们身体存在于现实世界，可是大脑里的数据都是存在于网络空间之中，只是通过投影的方式进入现实世界的身体，在那里你能看到代表他们个体的毫无防备的意识数据团，哪怕只是轻微的触碰，都会对意识数据团的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别说别的生物能不能去了，就算是机械境生物也是在意识数据团刚刚形成就会被投射到印记城内的工厂之内，让他们选择是成为半机器人还是机器人之类的。轨道电梯是通往网络空间的通道，不仅仅是因为《统治者条例》杰洛才不出来，他更多的是为了负责守护那里才待在了网络空间之中，一旦他离开，很可能被什么人乘虚而入进入网络空间之中，那样的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印记城内也没有精神数据化这种科技存在，要么是你在开玩笑，要么就是你出现了幻觉。”

幻觉……吗？

不可能是幻觉啊！

幻觉可不会包含着草原的微风，青草的气息，还有那撩人的烧烤香气。他在那个空间里，吹着草原的风，看着落日的海，杰洛就在他背后弄着烧烤，香气撩人得他想打人。

可是现在汤姆告诉他，从来没有谁能去网络空间，哪怕是只精神进入其中也不可能。这让他不禁疑惑了起来，那他的经历又是什么呢？自己在网络空间得到了屏蔽痛觉的能力，记忆绝对不是虚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紧有点烦闷，也没什么心情和汤姆聊天了，和汤姆说自己那是梦里面的事，在被汤姆嘲笑后又随便闲聊了一番，就说了句“睡啦，明天还要上课呢，累死了”打算终结聊天。

汤姆只当他是真的要睡了，在信息里哈哈大笑着对他说了晚安就不再有信息发来了。

躺在床上，江润森内心的不安越来越严重了，可是他却说不出这不安来自何方，按照汤姆的话来看，哪怕整个印记城核爆了，杰洛应该也不会有事，那他到底在不安什么呢？

想不清楚干脆不想了，他把头往枕头上一靠，打算睡觉。

但就在这时，他的电脑突然自动开了机。

电脑屏幕在房间内凭空展开，那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单纯的白，白到甚至有些炫目。

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失控的电脑，江润森正打算起身过去看看是不是出了故障，可他刚起身，就愣住了。

白色的屏幕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

那是他见过多次，进出网络空间的漩涡。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漩涡之中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不是杰洛，还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