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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帷幕

逍遥 树青散人 3000 2020-06-02 19:25

  

京都,春雨之夜。

夜已深,但潇湘梨园却灯火通明。

因为他们明天要唱一场大戏,点戏的主家是当今人皇,所以哪个也不敢懈怠。

但潇湘梨园虽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有一种诡异的气氛,潇湘梨园所有的角,所有的龙套,甚至端茶送水的下人都抿着嘴唇。

潇湘梨园太安静了,虽然人人都在走动,但所有人都安静得像是正在表演皮影戏的假人,面无表情又散发着莫名的诡异。

潇湘梨园一百零八人,人人都在梳妆打扮,唯独少了潇湘梨园最大的角,名旦苏倾城。

苏倾城是冠盖京华的名角,都说听她一场戏,余音绕心头。

京都的王宫贵胄不比权势,而是比哪家能请到苏倾城去府上唱戏,因为苏倾城一年只唱三场戏。

前半年一场,后半年一场,四月十一一场。

每年的四月十一,苏倾城会在潇湘梨园免费唱一场,进来听戏的不论贵贱,客满即登台,其他的两场戏,也只有京都最有钱、最有权势的官家才能请得动。

所以每年的四月初十晚上,潇湘梨园门口的长队能从大门一直排到念湖边。

谁也不知道苏倾城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谁也不知道苏倾城为什么独独在四月十一唱一场。

但越是这样,反而越多的人趋之若鹜,谁家能够请到苏倾城,有的不仅仅是面子,而是权势和财富的象征,能听苏倾城的戏才叫过年。

潇湘梨园其他所有的角加起来,一年唱戏挣来的钱,还比不上苏倾城的一个零头。

苏倾城之所以是这么大的角,因为苏倾城长得倾国倾城,因为苏倾城不唱戏的时间都在练功,在潇湘梨园找不到比她更努力的人,虽然她已经成了最大的角,但她却一刻也没停止过练习。

苏倾城经常练的是刀。

花旦武旦都精通的她更擅长武旦,武旦所有的技艺中最擅长刀。

台上的苏倾城舞刀时花团锦簇,有人说苏倾城虽然是梨园之人,但她的刀法已臻化境。

但今晚的苏倾城却没有练刀,她只是端坐在静室内。

她的身前平放着一把刀,刀身窄而薄。

秋水般静谧深邃的刀身映照着苏倾城绝美的脸,她早已画好了淡淡妆容。

随着苏倾城的呼吸,刀好似也有了灵气。

那把刀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裂而出,静室之内忽然充满了凌厉的刀气。

刀气纵横交错,烛火忽然熄灭,那蜡烛忽然断成了数段。

此刻,潇湘梨园的园主苏铎站到了梨园的戏台上,他的面目依稀与苏倾城有两分相似,看起来像是京华书院儒雅而潇洒的中年教学,只是他的眉头却紧皱着。

望着戏台下梳妆的人群,紧皱着眉头的苏铎只说了一句话:“明日死生之事,望诸位尽力而为!”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也只低声吼了一句话:“视死如归!”

吼声充满了杀意,震得大厅内的烛火都明灭不定。

......

骑驴的道人仍站在窗前,屋子里没有烛光。

窗外仍在下雨,他好像在等什么人,因为他的脸色已经出现一丝焦急。

夜太深,京华书院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雨太急,风从窗外吹来,打湿了老道人的发髻。

老道人脸上的一丝焦急却消失了,因为黑夜的雨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像是坟墓里忽然钻出的鬼魅。

黑影就从地上的雨水里忽然出现,再慢慢站起来,只迈了一步就到了老道士站着的窗户边。

“我来了。”黑影忽然开口。

老道人好似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我带来了阴门十三人。”黑影再次说道。

老道人再次点头,再次说了一个字:“好。”

黑影不再说话,身体慢慢后退,消失在雨中的黑夜。

黑影刚刚消失,屋子里的寂静却忽然被打破。

“南王帐下的阴五郎也来了,看来道长计划了很久。”一片漆黑的屋子,一片漆黑的角落,忽然传出来淡淡的声音。

老道士回过身,盯着那一片黑暗说道:“是啊,已经计划了十年,从九如和尚救你那天开始。”

漆黑的角落里,孟逍也走到了窗前,像老道人那样望着窗外的细雨出神。

良久,孟逍才说:“这么说,我杀上万佛山只是巧合?”

老道人点点头:“冥冥中自有天数,没有你,也有别人会去做那件事,万佛山是三十六圣地中最大的圣地,为首的正是圣姑。”

孟逍说道:“剩下的圣地如何处置?”

老道人只说了一个字:“杀!”

孟逍冷笑:“地牢里的那个人我何时能见?”

老道士说道:“杀了圣姑,自然能见得到。”

“如果你们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们。”孟逍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窗外,几个闪烁就消失在黑夜里。

那日的牡丹坊里,名叫任白王的书生和他达成了一个交易,条件之一就是让他今夜来京华书院,找一个骑驴的道人。

老道人也忽然从窗户窜了出去,在黑夜中的京华书院慢慢踱步。

像是坟场里游荡的孤魂,老道人一会抬头看天,一会掐着手指,游荡了很久,才往地上丢了一枚铜钱。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但却好似刚做完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深深吐出一口气。

斗灵山上的圣姑也刚刚吐出一口气,她好似十分生气,十分愤怒,吐了一口浊气。

“青鸟,他不肯来?”圣姑竟然开口问落在桌案上的青鸟,正是梧桐树上的那一只。

青鸟竟然也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嘴里衔着的一封书信,书信用避水的信封包了起来,看来送信的人离人皇城不远,他那里也在下雨。

圣姑打开了信,信上只有一句话:“明日圣会,望姑姑到场,熙儿为姑姑准备了一场大戏。”

圣姑冷笑一声,咬牙吐出几个字:“兔崽子,自以为翅膀硬了,以为调动大军进城就能成事?可笑!恐怕你根本不知道来的三十六圣地是什么手段!”

书信在圣姑手中忽然燃烧,化成了飞灰。

“老婆子也该出来透透气了。”圣姑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

雨忽然停了,青鸟从斗灵山上飞向了城北皇陵,那里是朱家皇族历代人皇的埋骨之地。

皇陵位于人皇城北仙人山,仙人山上并没有仙人,只有一位耋耄之年的老人,还有一千卫士,一百宫女和一座孤独的宫殿。

宫殿里灯火通明,耋耄之年的老人正与孤灯相伴,身旁站着伺候的八位宫女。

老人是人皇朱熙的祖母,圣姑的母亲,中州的太皇太后。

她有些痴傻,嘴里淌下涎水,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话,她在夸奖自己的儿子,先皇立下的不世之功。

她手里捧着中州第一位人皇的画像,那是曾陪她半生的英雄。

如此深夜,耋耄之年的老人还没有入睡,就连伺候的宫女也打起了呵欠。

一只红眼青鸟忽然落在了老人面前,凄厉的惨叫一声。

青鸟的叫声明明很大,但宫殿外巡逻的卫士却没有一个人听到,八名宫女便昏了过去。

红眼青鸟用妖异的眼睛盯着老人的双目,老人渐渐停止了诉说,就那么站起身来,缓缓朝门外走去。

东方已经露出了曙光,潇湘梨园的戏子们穿上了戏服,咿咿呀呀开嗓,悠长、尖锐的嗓音刺破了晨光。

呜呜咽咽的唢呐声也响起,像是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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