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白说金山寺远，对，也不对。帝都，当然是寸土寸金，金山寺占地极广，怎么也不可能建在中心地带。可金山寺再远，也出不了帝都范围，那用远来形容，多少是不合适的。
“哇靠，神棍，你居然有车？”
白色的SUV中，沧白坐在驾驶位，道士坐在副驾驶。
“无雪非要买的，结果买来一次也没开过。”
“哦，我想起来了，有一回采访的时候，吴雪说过，他只买过一辆车，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最重要的人。所以，是送给你的？”
“怎么？儿子送礼物给父亲不合适？”
“合适是合适，但……神棍，你看过那一期采访没有？”
沧白摇头：“我从来不看无雪的节目。”
“那你真应该去看看的。”
“怎么，那一期节目很特别？”
“特别的不是节目，是节目之后，无数粉丝的猜测。”
“什么意思？一辆车子，有什么好猜测的？”
“……”道士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之所以有买车子送人这个答案，是主持人问了吴雪一个问题。
“吴神，我替粉丝们问一个私人问题，不知是否可以？”
“当然。”
“粉丝想知道，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会送对方什么礼物？”
吴雪想了想：“我曾经买过一辆车子，送给一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啊——”女主持人尖叫起来，“所以吴神已经有了心爱的人？”
吴雪笑而不语，并没有回答。
节目播出以后，引起粉丝疯狂的讨论，无数人做了无数的猜测，所有和吴雪有过合作的艺人都被扒了一遍，粉丝找来找去，就是没能找到这个人，甚至于，没有一个粉丝扒出吴雪买过车子，于是，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猜测，最终以吴雪开了一个玩笑结束。
“怎么不说了？”
“你不看吴雪的节目，我解释不清楚，还是算了。”道士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毕竟沧白和吴雪，怎么也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奇奇怪怪的。”
三个小时以后，白色的SUV停在了金山寺的停车场上。
“诶诶诶，这里不能停车。”
有个穿着灰色袈裟的小和尚急忙跑上来。
道士甩上车门，问：“这里不是停车场？”
“是，这里是停车场。”
“停车场不能停车，是个什么道理？”
“不是，两位施主，这里是金山寺的内部停车场，是不允许外人停车的，还请两位将车停到另外的停车场。”
“你好奇怪啊，都是停车场，哪里有这里另外的区别，你说的停车场太远了，我们不去。神棍，走了。”
小和尚急的拦到道士面前：“施主，且慢，这里真的不能停车，请不要为难贫僧。”
“是我为难你吗？明明是你在为难我们。”
“不是……施主，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我，不，贫僧会挨骂的。”
“道士，别逗小和尚了。小和尚，我们是道济的朋友，受邀来金山寺做客的。”说着，沧白指使道士掏书信。
小和尚看了书信，终于笑逐颜开：“哦，原来是道济师兄的朋友，贫僧失礼。”小和尚将书信还给道士，请沧白和道士进山门。
“哇靠，也太奢靡了吧，这样奢靡的地方，和尚们真的能得道吗？”也难怪道士要惊叹，金山寺的山门，是用纯金打造的，所以，有关于金山寺是用金山建起来的传言，真不能当做夸大的笑话来看。
走了两步，道士不见了，沧白转身，气到磨牙。他快步走上去，扯住道士，咬牙切齿的说：“别丢人，赶紧走。”
道士死死的抱住山门的金柱子，怎么也不肯挪动。
“不，让我多抱一会儿。”
“……你确定？山门就这么奢华，你怎么不想想里面？金杯子，金碗筷，那些东西比较小，你想怎么揣，怎么揣。”
道士一听，愉悦的搂上沧白，对领路的小和尚说：“小师傅，我们走快一点。”
“……”
金山寺是奢华，但奢华皆在外，比如山门，比如柱子，比如大殿，比如殿上的佛祖，但金山寺也有不奢华的地方，沧白不忍心打破道士的幻想，反正之后他自己会发现的，也算是一种惊喜。
沧白此前来过一次金山寺，那时出门在外，在某座荒山里救了一个老和尚，老和尚伤的比较重，他救了人，总不能中途再丢掉，只能送佛送到西，把老和尚送回山。
老和尚是金山寺的高僧，辈分尤其高，所以救老和尚回来的沧白，得到了金山寺极其夸张的礼遇。离开时，金山寺曾对他说，金山寺的山门永远为他开启，欢迎他随时去。
但沧白再没去过，甚至竭力避过一切可能的接触。
“神棍，是天下寺庙都这样，还是金山寺喜好这样？”
“嗯？”
道士凑近沧白，指着院落里的诸多树木，问沧白。那些个树木，长的极为粗壮，皆有百年以上的树龄。道士奇怪的地方，是每一颗树，和每一颗树之间的距离，精准的让人蛋疼。除此，每颗树的高度，枝叶的形态，也都惊人的相似。
“只金山寺。”
“妙极。”金山寺里，道士不敢直接冷嘲热讽。
人一旦注意到一个特别的点，便会注意到所有和这个点相关的地方。于是，道士很快看到了地上的方砖，每一块砖上的纹路看起来都一样，每一层阶梯，长度宽度相同，殿与殿之间的距离，如果有心数一数，便知道间隔的石砖数也是一样的。
“神棍，我觉得头疼，眼睛疼。”
“所以，你还觉得高兴吗？”
道士摇头：“怪不得你不愿意来。不过，当初到底是那一位建的金山寺，这审美也太妙不可言了一点吧？”
“这个你不要问我，一会儿你见到和尚，你直接问他。”
沧白和道士跟着领路的小和尚一路往里走，穿过院落，穿过大殿。金山寺的格局并不复杂，正殿在前，侧殿在左右，高塔在最后，如此三块，组成了第一块区域。第一区域，是和尚们工作的地方，白天接待各路香客。第一区域后面，是第二区域，是和尚们生活的区域，算是私人领域，香客们禁入。
第一区域的金山寺，是众人所知道的，建设的富丽堂皇又规整有序。如果说，第一区域有多么华贵，那第二区域就有多田园。
“小和尚，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道士站在后院的木门前，极其不愿意继续移动。
“两位是金山寺的贵客，自是要去后院的。”
“哈？我其实可以不用做贵客的。”
“……”
“道士，别犯傻，前面是前殿，是香客们朝拜的地方，不是会客的。”
“不是，神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前后完全不是一回事？”
“嗯，我来过一次，你知道的。”
“……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只要进来了，就会有金碗，金筷，金盘！”
“哦，是有啊，不过那些东西在前殿，后院嘛，那怎么可能会有？佛家也是讲清修的，怎么可能让寺里的和尚住在纸醉金迷里？”
“可……可也差太多了吧？”
谁说不是呢？沧白以田园来形容后院，那是给金山寺面子。毕竟人世间沧海桑田，进步了不知凡几，可金山寺的后院，比之一千年前，也没多少变化。沧白第一次来时，第一想的问题是，金山寺的和尚们骨子里会不会精神分裂，白天活在金山里，晚上住在深山里，真是妙不可言。
不管道士多不情愿走进后山，进了金山寺，他得遵循一个入乡随俗的礼节，再说他好歹是汝之的朋友，丢脸不可怕，丢汝之的脸，就比较可怕了。
道士整了整袍子，对沧白说：“神棍，走吧。”
“……”
后院清贫，但看着其实比前殿得趣许多，树和树之间的距离很随机，房子和房子之间的布局也很随便，甚至于地面的构造都是乱七八糟的很，比如一块有青砖，一块是水泥，再一块泥土。
不过，得趣的只是物，不是人。
和尚们得了前殿的真髓，不管身处前后者后，皆表现的如出一辙，一色的袈裟，飘飘不沾一点尘埃。行走见，步子和步子的频率，完美的像是一首歌。面上流露出的神色，安宁美好到仿佛是西天上的诸佛。
“两位施主，道济师兄在议事厅，两位进去便可，贫僧告辞。”
道士来不及挽留，小和尚已经走出老远。
“不是，他着什么急？”
“小和尚不是导游，他回去当差了。”
“佛家惯爱说送佛送到西，至少要把我们送进议事厅吧？”
“道士，金山寺规矩的地方，不仅仅在树和树的距离，更在人和人的距离。”
“什么意思？”
“没发现吗？他们身上的袈裟，颜色是不一样的。”
和尚们的袈裟颜色不同，道士是一早发现的，但他以为，那是和尚们自己的喜好，所以有人穿灰色，有人穿黄色。
“着灰色袈裟的和尚，是小沙。用人间通俗的话来解释，他们是金山寺里最低等的和尚。小沙之上，是小和尚，身穿土黄色的袈裟。再之后，又分几层，有灰蓝色袈裟，淡青色袈裟，青色袈裟。最上层的是僧人，可着紫色袈裟。”
“不是？神棍，这是寺庙，佛家圣地，众生平等。”
“众生平等？道士，你信吗？”
“……”
“所谓的平等，说的是小沙和小沙之间，小和尚和小和尚之间，而不是小沙和僧人之间。若众生真的平等，你以为佛为什么可以俯视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