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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山崩地裂

且要此心留墨白 且慢慢 4284 2020-06-03 10:34

  

再去人间的共工,人未至,黑云已遍布天际,黑云后,电闪雷鸣,雨倾泻而下。这一场雨,下了很久,比之上一场,足足长了一倍的时间。

然而,正如重华猜测的,如柱的雨,落在地上,没多久就被干涸的地面吸走,好像大地被饿了很久,怎么都填不饱。

共工无奈,只能继续下雨,他调动了所能调动的一切神力,为人间降下甘霖。然而,纵然雨不停的下,河川也不能复原。

雨初下时,凡人狂欢。

水填不满河川,凡人痛哭。

共工听见凡人绝望的哭声,心里亦悲痛。他是水神,天道封的水神,掌管世间一切水,他必须救下人间。

共工将一身的神力,和风雨融合,此时,他心意坚定,便是身陨,也要解决旱情。

滔天的洪水,从灰蒙蒙的天际滚滚而来,深重的像是黑色的山,墨色的海,携着吞天的洪荒力量,人、生灵、大地上的一切,被水淹没。连昆仑山巅都能听见洪水撞击大地的那一声巨响,就像是盘古以巨斧劈开天地的恐怖巨响。

不知多久,当大地只剩下波光粼粼时,共工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汹涌如潮的水面上,他甚至不明白,人间的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交叠着一双颤抖的手,问自己:是因为吾的缘故吗?

诸神自昆仑山踏云而来。

“共工,你可知罪?”

问话的,是那个常来帝丘传唤的小仙司神。他用一种共工看不懂的凛然表情质问着他。共工茫然的看着司神,以及他身后浩浩荡荡的昆仑诸神,原来这些神,除了慈眉善目,也能金刚怒目。

只是,他们在怒什么?

“共工,你可知罪?”

“罪?什么罪?”

“帝着你来人间治水,你却不知节制神力,水淹大地。”

是了,这漫无边际的水,都是他一手所为,因为干涸的大地,怎么都蓄不出河川来,他才用了全部的神力,想要将河川还给人间。

“共工,你可知罪?”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水神,如今之际,你还是先行认罪为好。”重华说,“人间水患,诸神不会不管不顾,你且先认罪,待水患平息,吾等会向帝求情,毕竟你是为解人间旱事。”

“重华,吾等身为神仙,存在是为了带给人间希望和福泽,而不是祸事。共工乃正神,平日跑人间惹事,帝已宽宏,如今,他枉顾神力,为了彰显水神之姿,竟然致使大地分崩离析,若此等罪责不过轻罚,那让帝如何约束诸神?

“应龙说的是。”诸神皆颔首。

应龙,龙族,昔传世神烛龙之子。

“重黎,共工乃是你的子嗣,便是帝俊要降罪于他,也得问一问你的意见,今日诸神皆在,你且说,是否应该重惩共工?”

“应当。”

“共工,你服是不服?”

“你又是何人?我天族的事情,与你龙族何干?”

难怪共工要呛声,应龙是龙族,天生亲近水,都以为水神会出自龙族,谁知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共工担了去,龙族哪里会满意?共工的这一番治旱,也在龙族沦为笑谈。

“共工,不可放肆。”向来以亲和待人著称的重华冷了冷脸,“这一位是龙族的大长老,便是帝见了,也要礼让的,你不可与他跟前无礼。”

当日以水神归天族,帝曾询问共工,居何处?帝提议帝丘,共工喜不胜禁,他不喜欢昆仑山上的那一套俗礼,本是天生天养的神仙,却要自我束缚,很是不得趣。

偏偏不得趣的,除了天族,还有和天族分庭抗礼的龙族。

“祝融,你真要罚我?”

“非吾要罚你,是你犯错在先。”

“你打算怎么罚我?”

“自是根据天族的规则论罪。”

“天族的规则?谁定的?盘古大神吗?”共工倨傲的问道。

自是不可能的,盘古开天辟地后便身陨,化作世间万千,哪里会留下什么规则?共工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因为,诸神皆算盘古神脉,想要惩治他共工,除了盘古大神,其余人无资格。

“庶子!”祝融一声大喝,滔天大火,熊熊燃起。诸神略退,火从天烧至立于山巅的共工周身。

昆仑山上,有几则未解之谜,其一便是火神祝融的儿子,居然是水神共工,若非神族的血脉做不得假,昆仑山的诸神,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自古水火不相容,好好的一对亲父子,居然分属水火两性,且皆是正神之一。诸神私下没少讨论过,水火两神,若厮杀,谁能胜出?

“庶子?”共工仰头大笑,到头来,他不过是从他口里,得了一句庶子。“也罢,天族不容吾,父不容子,吾便破了这天又如何?!”

大地上的洪水,因为共工的悲愤而更加的汹涌,共工纵身,从山巅落入水中。

“不对,”应龙大喊,“快拦住他!”

然而,水中的事,除水神,能有谁真的能拿捏的住共工?何况共工要做的,不是和任何人相争,他落入水中,化作一尾鱼,汇入水流,水流间,银光乍现,那是共工最后的,以及所有的神力,他将神力汇聚在头顶,其后一头撞在山石上。

轰隆——

轰隆隆——

山石碎。

不周山断。

不周山,支撑天与地的擎天柱,诸神以为天地寂灭也不会断裂的永恒之柱,却轻易的被水神共工一头撞断。

山崩。

地裂。

大地将灭。

帝台下,沧白从共工的幻境中醒来,不,准确的说,是共工的回忆。沧白抚着胸口,心脏因为天地崩塌而激荡,不周山断裂的那个瞬间,他以为自己会被山石砸成粉末。原来,天与地的分离,竟是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毁灭。

足以灭神。

“不是想要黑息壤吗?就这点胆量,也敢要天族至宝黑息壤?”共工嘲讽道。

“让您笑话了,我一介凡人,哪里见过这等仗势,确实被吓到了。”

“也是,便是多少神仙,在不周山断后,也都嗷嗷痛哭,吾那时才知,原来神比人还要脆弱。”

并不是人不脆弱,只是人得天道庇佑,死后可入轮回,虽百年死,却又长久的存在着。然神仙呢?千年、万年的活着,可一旦寂灭,便是身归混沌,自是比人要怕死。

“这就是您心里的恨意?”

“不该吗?”

“不是不该,我只是觉得,您心里藏着的,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伤。共工大神,祝融的一句庶子,为何这样令您伤?”

帝台之上,共工的身影若影若现,沧白知道,属于上古神祗醒来后的时光,即将走完。此时,他还站在他的面前,但很快,他便会彻底的消亡。

“你知祝融是吾的父亲?”

“是,我知道,典籍有记载,祝融生共工。”

“是吗?除此,可还有其他?”

沧白摇头:“典籍上只有一句。”

“祝融是父,哪里能生的出子,你们读典籍,不觉奇怪吗?”

“上古典籍中的奇怪,又哪里只这一处?”

“呵~是啊,毕竟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能记载祝融生共工,已是不易。”

“我曾从一人处听闻,您是有母亲的?”

“哦?还听闻过什么?”

“说您的母亲是一位温婉又勇敢的女性,只是祝融寻到她时,她已香消玉殒?”

“比起将吾镇压在此处的女娲,吾更怨将吾唤醒的尸魔,若非魔族,吾还能沉醉在那场梦境中,终日和母亲居于少咸山上,看日出日落,沧海桑田。”

“少咸山?”

“嗯,母亲是少咸山的山神,彼时,人但有求,会以少牢之礼祭祀少咸山,只后来母亲的神力不足,难以满足人的愿望,渐渐便没有人再来少咸山祭祀。”

“您必然极喜欢您的母亲。”

“嗯,子慕母,常事。你是凡人,比吾更懂。”

“我出生时,母亲便死了,所以体会不到您说的事情。”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共工大神,你的回忆里,没有黑息壤。”

“没有吗?”共工想了想,“是没有。为什么……没有呢?”

“……”

“为什么没有呢?”

沧白如何答的上来?“共工大神,您刚才说,鲧盗帝之息壤治水是真,那说明,您是记得这件事的。”

黑色的息壤突然浮现,沧白一接,便接住了天族至宝,黑息壤。

“不管你是谁,为什么要黑息壤,吾对你只有一求。”

“请说。”

“吾不记得鲧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要将黑息壤交于吾,总觉得是一件不该忘记的事情,吾希望你能替吾找出答案。”

“好,若将来我知道了,便回到少咸山,告知您。”

“不必了,吾将陨落,若能有一丝神识残存,你不来少咸,吾亦能知晓,若吾不存,你便是来了少咸山,吾也不能知晓。凡人,记住你的承诺。”

“是,共工大神。”

神陨落,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九阶帝台轰然倒塌,和共工神识中不周山倒塌时并无分别,要镇压的上古神已不再,哪里还需要什么帝台?

灰蒙蒙的雪花从天而落,那其实并非是雪花,那是天道对神陨落的悲意,这样的场景,沧白曾经见过。

美丽又残酷的景色。

沧白伸手,从灰色的雪花里,抓到一颗彩色的泡泡,那是共工梦了千万年的美好。

帝台的坍塌,令帝台内的景色消弭,沧白站在一处峭壁上,只听见峭壁下有人惊呼。

“神棍,你发什么呆?快下来!峭壁要塌了。”

沧白回眸,见少咸山脚下,和尚和道士正在等他。

“好。”

足尖轻点,飘然落地。

“神棍,你的轻功,精湛的堪比神仙了。下次有人托我办事,你一定要来替我撑撑场面,不用做其他,就这么足尖轻点,妥妥的人间半仙啊。”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诶,汝之,快,扶住我,我的腰好疼啊……”

和尚无奈一笑,扶住作妖的道士,对沧白说:“沧先生,您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有事吗?”

“沧先生,下次请切不可如此,您将自己一人留在险地,若您出了事,让贫僧和阿遥如何自处?”

“和尚,你不知如何自处,我是相信的,道士会不知如何自处,我看未必啊。”

“沧先生,您没出来前,阿遥可是——”

“汝之!”道士气鼓鼓的喊住和尚,“算了,神棍向来心冷,也以为旁人都和他一样心冷。哼,你说的对,你要是死了,我会烧高香感谢上天回收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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