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是这府上的什么人？”刘苏坐下不久，旁边就有一个年轻男子上前搭话。

见刘苏面无表情看过来，男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叫苏迁，是这府上主人的侄儿。”

“我叫刘苏，我和这府上的主人没什么关系，是朋友带过来的。”刘苏回答。

苏迁有些羡慕：“你那朋友身份不低啊，能去中央的亭台，我只是个远方侄儿，与主人都不怎么熟的，原先我是不想来的，奈何父母有事相求。”

刘苏有些好笑，这人怎么什么都往外面说，一点也不避讳的。

于是刘苏也回答道：“我也是来求人办事的。”

苏迁很高兴，这位是知己啊，一点也没察觉到刘苏的神情，继续有一嘴没一嘴的闲聊着，刘苏也很高兴，等待很痛苦，尤其是他现在的心情更是空虚，有个不讨厌的人在旁边说这话比自己孤零零的呆着好多了，毕竟现在刘苏已经度过了自闭期。

谷笙回来的不算慢，刘苏远远看见谷笙招了招手。

谷笙走过来在刘苏身边坐下，问道：“你吃东西了么？”

“吃了些，都还不错，你要尝尝吗？”

谷笙点了点头，谈事情很费力的。

“我这次来城里就是为了帮这家主人的忙，我已经和他说了，他会给你安排一个书阁管事的职位，养家不成什么问题，也落得清闲。”谷笙吃东西很快，一块小酥饼两口就吃完，然后混着水快速咽下。“是镇上的书阁，也算半个朝廷官职。”

刘苏道了声谢，对这些无所谓，不过听谷笙说完还是很感兴趣的，能好好了解下这个世界了。

“走吧，天不早了，我回去还有些事，明日又要早起，等有空我就带你去书阁。”谷笙拍了拍手起身说道。

刘苏也随之站起，向身旁的苏迁道了声再见，刚刚谷笙回来后他就没和自己搭话了。

府门之外，刘苏轻声问谷笙：“你做的事很危险吧？”

谷笙没回答。

“想来你应当是习武世家了，女侠？”刘苏继续说道，不过又怕谷笙不高兴，解释了一句，“你可以和我说的，我想知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谷笙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

刘苏话还没说完，谷笙便伸出一只手，上前半步将刘苏护在身后。

“是因为这个。”

刘苏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黑夜里有人明白。

四个黑衣人从街道两旁跳下：“姑娘果然好身手，不愧半日便将文泉集抢了过去。”

谷笙没有说话，她心中了然，眼神向后瞥了瞥，这还没离开多远呢，高门大院，真是许久没见过阳光了。

“这位朋友什么也不知道，放过他？”谷笙询问。

黑衣人笑了笑：“我们怎么知道这位凭空出现的年轻人有什么背景，万一日后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姑娘，还没打就开始安排后路了，说不定能打赢呢？”

刘苏很知事：“我的命算是你救的，所以属于你了，不用顾及我，我虽然不想死，但也不怎么想活，我真的无所谓的。”

谷笙转头看着刘苏，皱起眉头，几乎已经成了一座小山丘。

刘苏笑了笑：“我想看看武功究竟是怎样的，那就死而无憾了，更何况，结局怎样还未必呢，不过你只有把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才有一线生机。”

谷笙低下头，不说话，但随即就握紧了拳头，说了声“站着别动”，就杀向了身边最近的一人。

谷笙身影轻灵，动作极快，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银光闪过便快触及那人胸膛，只是他并非一个人，一剑向谷笙腰间递来，另一剑则挡在谷笙身前，而谷笙袭去的那人也在急速后退。

剩下的那个黑衣人似乎是首领，玩味的看着刘苏，让刘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顺便打了个冷颤。

三人与谷笙斗得旗鼓相当，似乎是什么阵法，谷笙身影极快，加上用短兵，若只对上一个无疑很是轻松，连刘苏都看得出来谷笙身手明显要好，但这三人合在一起偏偏让谷笙束手束脚。

三人尽皆贴身，谷笙只有一柄刀，无论刺向谁都有一人帮着阻拦，另一人则朝着谷笙破绽刺去。

谷笙越打心中越是慌张，自己只能够勉强拖着这三个人，剩下那人完全没有办法了。

黑衣人主事看着刘苏问道：“你真不怕死？”

“谁知道呢？估计是不怕的。”刘苏吊儿郎当回答。

黑衣人笑了笑，以刘苏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拔剑刺去，刘苏的确心慌，但仍是站定，右脚后蹬向微倾。

刘苏准备回应黑衣人这一剑，反正无论他是什么目的，只要自己死了，谷笙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砰！”

“砰！砰！砰！”

四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黑衣人手中长剑全然折断。

一股不知道是哪冒出的声音响起：“小小年纪便了无生趣，还有人在为你拼命呢。”

声音响过后就消失了，也没有任何动静。

黑衣人不敢动，谷笙也不敢动，刘苏无所谓，看向黑衣人缓缓说道：“我猜今天我们可以走了。”

黑衣人不动声色。

刘苏见此也没什么表示，拉起谷笙的手腕，丝毫不管黑衣人如何想，推着谷笙的背往前走。

“砰！”

这次是一阵闷哼的响声，想来是打中了某人的手臂。

谷笙被推搡着往前走，心中却不是很明白，待走了有一阵路谷笙站定，转过身来直视着刘苏，问道：“你为什么不怕死。”

“因为没什么好活的。”

谷笙紧皱眉头，似乎对这回答十分不满。

“可我在担心你，你就没有为我想过？”谷笙很生气，很难受，但是不太明白。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没必要的。”刘苏缓缓说道。

“不对，不对，你不能这么回答，我不喜欢。”谷笙自己都察觉到了情绪有些不对，很难受的。

这回轮到刘苏皱眉头了：“这里我是呆不下去了，我也不去书阁了，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谷笙只是救了他一命，何必管的这么宽，更何况，又不是刘苏求着她救的，刘苏现在也很生气，自己难道就不是在为谷笙考虑，更何况那个时候有什么好办法，要怪只能怪谷笙自己武艺浅薄。

刘苏说完就自顾自准备回客栈，谷笙脸色苍白，慢慢蹲下，心脏绞痛，自己这是怎么了？

“唉！”刘苏叹了口气，话刚说出口刘苏就后悔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愧疚。

转过身子，刘苏没有向前走去，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刘苏一贯的做法是在以后所有的日子里，各种方面都尽可能对人好一些来弥补自己的错，但要道歉还是要稍微冷静一下才能说出口。

刘苏慢慢走到谷笙面前，他虽然不太明白谷笙这样的原因，但想必是因为自己对生命的漠视让谷笙觉得自己可能有哪些地方错了。

刘苏轻轻开口：“对不起，可能有些事情只有我经历过，而我最近也开心不起来，所以情绪失控了，对不起。”

谷笙抓住刘苏的肩膀，仍旧没有抬头，以极小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刘苏眼神黯淡，又自嘲的笑了笑：“可能是我接连两次失去了我的所有吧。”

谷笙摇头：“不是的，不是这个，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很难过，我不想你走。”

“……”

“！！！”

“？？？”

刘苏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他没有说。

“我还不想回客栈。”

“那你想去哪。”因为愧疚，刘苏格外温柔。

“去桥头，看月亮。”谷笙回答，声音依旧很低。

刘苏扶起谷笙，明明很能打的姑娘，偏偏这个时候仿佛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全靠刘苏扶着。

谷笙就这样靠着刘苏缓缓向桥头走去，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一些。

刘苏也一样，他心中是一样的凄惨。

爱而不得，昙花一现。

或许刘苏以后能用更多的词来形容这段回忆，过眼云烟，浮光幻影。

刘苏和谷笙坐在河畔，刘苏抬头看着天上月，谷笙依偎在刘苏肩膀上看着水中月。

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刘苏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吗？”刘苏轻轻问道。

谷笙蹭了蹭刘苏肩膀，这是在摇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习惯，我总是习惯将错误长久的留在心里，以前读书时，我可能没有注意，对一个女孩态度差了些，所以有一天她突然转头问我是不是很讨厌她时，我不太懂什么意思，她听到我说没有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但是我开始胡思乱想了，是不是我在不经意的时候做了什么事，但听她说的，我应当是做了很多看起来讨厌她的行为，所以我就开始愧疚，于是我尽可能对她温柔一些，然后我自己就觉得我喜欢上她了。”

“我也许到现在还有点喜欢她，那么你认为这样的喜欢是真的么？”

谷笙没有动，过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不知道。”

刘苏笑了笑：“应该是真的吧，否则我这两年都白瞎了。”

顿了顿，刘苏又问道：“谷笙，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刘苏能够察觉到，谷笙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刘苏左手抬起撑着额头：“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

谷笙撑起了身子，不再抱着刘苏的手臂，因为这句话完全代表了谷笙自己的意思：“是的，我很喜欢。”

“不是的。”刘苏摇头，否决了谷笙的回答。

“那是什么？”谷笙偏下头，想要看着刘苏的面庞。

刘苏也转过来，盯着谷笙的眼睛说道：“如果我现在说，我愿意陪你一起浪迹天涯，不离不弃，你开心吗？”

谷笙点点头，眼神坚定。

“那么，如果我说要和你成亲生子，你开心吗？”

谷笙眼神颤动了，变得不那么坚定，有些退缩了，但仍旧强撑着，看向刘苏：“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开心的。”

“所以你现在不开心，谷笙啊，你只是不舍得我这个‘不错的人’，‘很好的朋友’，你要学着慢慢知道自己真正在想些什么，你现在其实还很小，经验并不那么足。”

谷笙没有否定了，她或许真不知道呢？

刘苏没有继续说了，因为他说的自己也不确定，所以要少说。

但是今日过后谷笙会不会确定心意刘苏不知道，但刘苏知道，自己会慢慢喜欢上谷笙的，因为自己好像伤害了她一次，骗了她一次。

刘苏愧疚了，所以他会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