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明和尚口中的悬丝傀儡，其实就是后世所称的提线木偶。

余乐继灯心术扎纸人之后，又通过牵丝术学习提线木偶，这样下去，大概可以成为一个民间手艺传承人吧，毕竟法术才是核心技术，他连皮毛都没摸到。

余乐本来想去戏班子买些现成的二次加工一下，没想到戏班子的人直接扔给他一纸告示，告示上是去年朝廷颁布下发的《谕俗文》，文中称:城市、乡村，不得以禳灾祈福为名，收敛财物，装弄傀儡。

有些地方州县懒得分辨是不是禳灾祈福，装弄傀儡，干脆一刀切了，不仅不让演戏，连物件都一并没收，瓷塘县如此，山阴县也是如此。

没奈何，余乐只好自己动手，从零做起，从现在做起，直到次日黎明时分，才在明月的帮助下完工，明月做了两个，余乐做了一个。

“明月真是一个全才，灯心术太不可思议了。”余乐不住地感慨，他想起净明和尚说明月如此并非全是灯心术的缘故，便问其故，净明只说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并不作答。

从救回净明到现在，才短短六七天的光景，余乐却恍如隔世，期间林林种种，比自己穿越而来这件事还让人思绪万端。

“公子，我把他们拿上来了。”明月在院子里喊道，她身边摆放着陈六三人的尸体。

余乐提着的刀拎着筐走出厨房来到院子里，从筐里拿了一些碗和盘放在四周，他要提取三人的筋、脉、肉、皮、骨，作为人之五体，祭炼到木偶身上。所幸只需取一点而已，所谓“同气相求，同声相应”，用来当作驱动尸体的媒介。

这些做完，就没余乐什么事儿了。

净明和尚昨晚连画九张符，画完之后疲惫不堪，打坐练气了一宿后才稍稍恢复，让余乐和明月把尸体与木偶放到他的房间里。

三具尸体依次排开，以符覆面，然后将写有名字的木偶与本人脚对脚放置，同样以符覆面，系着三十六根丝线的勾牌被收束在净明身前。

接着净明口中念念有词，语调怪异，一边念着一边走起路来，踏步之中似有章法，直到覆面的六张符纸无火自燃，白色的火焰钻进三人三偶之中，施法才算结束。

与灯心术想比，牵丝术的特效堪称寒酸，余乐只觉得诡异，没有初见灯心术时的震撼。他想起苍儿向他科普的道法源流，以净明和尚作为，他很显然是专务世俗，不求长生，只图神通法术之辈。

“余乐，张开手。”净明说道。

余乐把手伸出张开，净明用朱砂在他手上画了个圈，圈里写上陈六二字。又让明月张开手，画圈写上赵三，最后净明在自己手上画圈写上赵四。

这一切都弄完后，净明捡起赵四傀儡的提线勾牌，轻喝一声“赵四醒来”，便见随着净明的勾拉提放，木偶缓缓起身，赵四做出跟木偶一模一样的动作，也慢慢站了起来。

场面不仅诡异，而且还很恐怖，如果法术有邪正之分，这毫无疑问是邪术吧。余乐虽然这般想着，但还是忍不住有样学样捡起陈六傀儡的勾牌，轻喝着“陈六醒来”，然后他把勾牌一提，陈六的身体便一阵抽动。可没有后续动作，余乐看着三十六丝线发起呆来，因为他不会操作，于是请教式地看向净明。

净明说道：“悬丝傀儡的操作有些复杂，你且跟着明月练习一番再做计较。”

“明月怎么什么都会？你干脆用灯心术把我改造改造得了。”余乐对明月越来越好奇，法术总不至于能够解释一切吧。

净明闻言，不做理会，“你可想好怎么安排这三人合理死亡了？”

余乐点头道：“陈六好色成性，据我所知，他男女不忌，可以从此处下手。我们不妨设计成陈六前天晚上唤赵三赵四兄弟出去喝酒，酒后烂醉之中，陈六对他们行了不轨之事。事后赵三赵四羞愤不已，就要绑了陈六要杀掉他洗刷耻辱，陈六提出给钱私了。赵三赵四本就贪财，心想事情已经发生，不如捞点好处，便同意了。”

“不想这只是陈六的缓兵之计，谈好价格之后，陈六趁吃饭的功夫给赵三赵四下了泻药，在他们二人大泻不止的时候，夺门而出，赵三赵四自然紧追不舍，并在街上破口大骂，引得人们纷纷出门来看。黑夜之中看不清路，他们不觉跑到养猪场外面的大粪坑旁边，厮打之中，跌入粪坑。以往瓷塘县里，但凡坠入粪坑而死的，光打捞就颇费周折，捞出来后也不会有仵作之类验尸，交给家人便了。你看如何？”

“......”净明做出一副无语的表情，咳了一声才说道：“很精彩的故事......”

“不过......”余乐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净明道：“尸体可以说话吗？我们要借他们的嘴把故事讲出来让人听到。”

“能，喝碗符水之后，他们看到什么，我们便看到什么，我们开口，他们便开口。”

“那我们排练排练，对对台词吧。”

“你还是先跟明月练习如何操纵悬丝傀儡吧，我伤势未愈，要打坐炼气，恢复耗损。”净明摆摆手说道，说完盘膝而坐于床上，呼吸吐纳起来。

明月已经将尸体和木偶都搬到隔壁堂屋放好，见净明入坐，便叫余乐出来练习牵丝术的牵丝部分。

这时还是清晨，余乐在明月的“耐心”教导下，终于在午饭的时候能够操纵傀儡做出行走坐卧的动作，不过还不甚灵活，至于更加细节的尤其是抓握之类则更欠火候。

饭后，净明仍在打坐当中，余乐考虑到计划施行的细节，打算先对路线和关键场景做实地考察，晚上再继续练习，便跟明月打声招呼然后出了门。

瓷塘县城的东南西北划分只是一个大略的方位，比如余乐处在城西，具体是城西偏南的位置，李亦的酒馆在城南西侧，则是以南门大街为分界，虽说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南，实际离得并不是很远。

余乐计划中的养猪场在城西偏北的方向，从西门入城然后左转走大约四百多步的位置，粪坑臭气熏天，设立在这里正好处于春夏的下风向，不至于让味道飘得满城都是。近些年来，天下承平，人民富裕之后，便想着改善居住坏境。瓷塘县城也有些城建规划，对于养猪场，大家都在讨论要不要迁到城外去。

养猪场的粪坑在猪场西北侧，粪坑三面挖了齐膝的隔断土沟以避行人，另一面直通养猪场，土沟并不宽，可以一迈而过。

余乐看过之后，非常满意，又开始想将哪里作为起点更合适些。

这场戏被越多人看到越好，但又不能让人们插手进来，还得离衙门远一些。

他一边想着一边离开养猪场，往城南走去，一路上选了几个地方都不满意，因为他感觉有一个问题：昨天捕快搜遍了几乎所有能搜的地方，现在已经把范围扩大到了城外，那么如何让陈六三人合理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