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而淡然，月光明亮透过守静堂的窗户照射进去。有时，云海的云汽会被山下吹来的风卷起，漫过朝闻峰来，在紫竹林中形成淡淡的雾气。雾气流转，让四周看起来带着几分朦胧之意。
‘吱’的一声守静堂的门被推开，江小鱼缓缓走了进去，难得见他如此郑重地将双剑背在身后。
明天便是门派大比了。
和往常一样走了进去内堂，守静堂中的那个人还是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借着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一个身形削瘦的道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有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师父......。”
黑暗中响起一声呢喃，可惜对方无法听到，江小鱼收回目光，眼中带着一丝复杂，更添心中五味杂陈。如果不是眼前人，自己不可能成为朝闻峰弟子，不可能认识无名师兄，不可能认识一叶师叔，不可能认识蜀山上的同门，更不可能认识师姐。
朝闻峰上的惊鸿一瞥，只留给他一个侧影，之后便是噩耗传来，这一沉睡便是整整一年。或许，只有每天推门进来，他才敢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眼前这个被自己称之为师父的人。江小鱼有时候不禁会想，如果这个人再次醒来，自己该怎么面对。
感激有之，埋怨有之，但恐怕更多的是说不出来的情感。每每思及此处，总让人无法彻底释怀。轻轻叹了口气，江小鱼的身影再次退出守静堂，而后将守静堂的房门关上后。
头顶的月色依旧，四周的竹影不断摇曳，似乎与走入其中的人的心境暗暗相合。待江小鱼再抬起头时，竟是不知不觉间已经穿过后山的松柏小道来到了后山。
一个女子的身影静静的伫立在断桥边，察觉到江小鱼的出现回过头，微微回过头，脸上的冷意化作一丝笑意。
江小鱼心中一柔，走了上去。
有人说，黎明前的黑暗格外令人盲目，这句话对于蜀山而言并不适用。如果将黑夜比作重重帘幕，那天地间的第一道光便似长矛，一经出现，石破天惊，而天地的转换在蜀山之上更像是一个变化的过程。天色每亮一分，月色便少一分，直到太阳跃出云海，白天取代了黑夜，仅此而已。反之，亦然。
就像黎明诞生于黑暗，黑暗同样诞生了黎明，正如那太极上的阴阳鱼。所以，蜀山的黎明和傍晚总是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天色还未亮。
头顶传来一阵破空声，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有谁回来。江小鱼抬起头，但见剑光落地，夕瑶峰大弟子云曦师姐的身影走了出来。
“天雪师妹，江师弟。”
江小鱼连忙还礼：“云曦师姐。”
云曦的目光仅仅在江小鱼身上微微一顿，便转向一旁的尹天雪，未开口先是轻轻一叹： “天雪师妹，师父见易师伯受伤昏迷已有一年，无名师兄又下山未归，但朝闻峰一脉不可一日无首座，特让师姐来请师妹去夕瑶峰商议一下。”
话音未落，江小鱼身在一旁察觉到这位天雪师姐身体猛地一震，眼中多了几分不忍。云曦师姐说地委婉，不过话中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而一脉首座的废立显然不是夕瑶峰一脉首座所能决定的，想必身后也有道玄真人的意思。
愚钝如江小鱼都能猜透，而两位女子都是冰雪聪明聪明之辈，又岂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云曦虽然只是前来传话，见状轻呼一声：“天雪师妹......。”
“天雪知道了，这就随师姐去见水月师叔。”
尹天雪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一片平淡，而后莫邪剑祭在手中。
“那好。”
云曦闻言点了点头，看了一旁的江小鱼一眼，手中亦是将冰螭剑祭起。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江小鱼才收回目光，口中轻叹一声。这件事显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朝闻峰弟子所能够决定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天色开始微亮。
一道剑光从蜀山外的方向疾驰而来，剑光微微有些熟悉，江小鱼察觉到时已经径直落入朝闻峰上。
是无名师兄。
江小鱼心中一喜，连忙向剑光的方向跑去。
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已是在问天崖上，果不其然，一个期盼中的身影映入眼帘，江小鱼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道：“无名师兄。”
“小鱼。”
无名看到江小鱼亦是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江小鱼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喜悦过，三步并作两步走。不过，待他走上前去，看到无名脸色格外的苍白，脸上的喜色开始渐渐隐去。
“师兄，你受伤了。”
旭日如时在东方升起，清晨的阳光洒下蜀山各脉。随着九声悠扬而深远的钟声在太阳跳出云海的那一刻响彻蜀山诸峰之间，一石惊起千层浪，刹那间蜀山各脉剑光骤起。在天地之间，九座山峰凭空悬立在云海之上，各色剑光从群峰中钻出，齐齐涌向凌天峰而去。
九声悠扬的钟声过后，各脉弟子已经纷纷按下剑光落在凌天峰上太极殿前的广场之上。伴随着漫天的呼啸声，江小鱼亦按下剑光，环顾四周但见各色剑光纷纷落地，有熟悉的同门师兄，也有不认识蜀山各脉弟子。
太极殿前的石阶下，九个巨大的铜质方鼎一字排开，鼎腹长方，下承四中空柱足，双侧厚立耳，折沿宽缘，直壁深腹平底。器耳上饰一列浮雕式鱼纹，首尾相接，耳外侧饰浮雕式双虎食人首纹，腹壁四面正中及四隅各有突起的短棱脊，上有九州二字，笔势雄健，形体丰腴，笔划的起止多显峰露芒，腹部周缘饰饕餮纹，均以云雷纹为地。足上端饰浮雕式饕餮纹，下衬三周凹弦纹。每鼎皆有万斤之力，一人之高，方鼎之中各插有三支檀香，檀香徐徐燃烧，余烟袅袅，檀香阵阵。九天之上，云气缭绕，仙家重地，自有仙气阵阵，如临登仙。
偌大的太极殿前的广场之上，千余名各脉弟子站在一起并不显得太过拥挤。修行之人寿命漫长，长命者五六百年并不鲜见，面貌上虽然无法准确的辨别年龄，但是也能大概的看出来人年轻一辈的弟子居多。各脉弟子大多与同门聚集在一起，偶尔遇到相熟的其他各脉弟子也会打声招呼。
江小鱼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尹天雪的身影，无名刚从山下来，还要去凌天峰复命，因此朝闻峰一脉只有他一人。与其他各脉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相比自是极不显眼。夕瑶峰的弟子甚多，二三百个女仙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则是吸引了不少其他各脉弟子的目光。
自从唐雪见出关之后，两人还没有见过面，江小鱼看到夕瑶峰弟子中一抹红色，正要上前去，却见人影闪动，下一刻已经了无痕迹。
“小鱼哥，这边。”
就在江小鱼抬首张望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在碧落峰一干弟子中很快找到顾灵道的身影正朝着自己挥手，碧落峰一脉的其他弟子如常诚等人也在。
看到相熟的人，江小鱼亦是十分高兴，于是快步走上前去。
“常诚师兄……。”
“江师弟。”
双方一一见礼，江小鱼看到顾灵道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隐隐中有些不怀好意，待他有所察觉之望过去之时，对方已经脸色一收，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门派大比说是说是大比，但其实并没有规则，每个人都可以随意挑选对手，但同门比试点到为止，直至每个高台之上仅剩一人为止。
江小鱼有自知之明，不敢谋求名次。虽说蜀山同门相争和气为主，但各脉翘楚未必没有争胜之心。此次门派大比，最热门的自然是各脉首座座下得意的弟子，倒是突然冒出来的掌教真人弟子齐昊有些让人摸不清深浅。此前前去落枫山共探拜血教魔教妖人时，这位长门弟子出手未尽全力已是不可小觑。再加上，蓝琊剑的传人横空出世，堪比此次门派大比中最大的黑马，如今这首位之争只怕要比预料中的还要精彩的多。
就在各脉弟子纷纷猜测之时，但见各脉首座的身影以道玄真人为首相继走出，看着下面广场上的蜀山弟子人头攒动，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年前，那时蜀山也是这般兴盛。只不过大多数人那时也如此时的蜀山弟子那般在台下。时间一晃匆匆数十年，似乎想到了从前，各脉首座皆是一脸感慨。
蜀山弟子看到掌教真人与各脉首座的身影出现，亦是下意识的收声静待。江小鱼夹杂在各脉弟子之中，不过依然未见天雪师姐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开始吧。”
道玄真人看着台下的弟子一眼，向各脉首座说道。
“嗯。”
各脉首座点了点头，不见他们如何都动作，广场上的蜀山弟子感觉脚下震动不已，仿佛整个凌天峰都在颤抖。很快，江小鱼找到了异动的源头，广场之上九个呈九宫八卦形状排列的石台缓缓升起，直至高出地面两丈距离才停了下来，象征着蜀山九脉。
又是一声钟响，门派大比正式开始。
D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