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行至中途

冯素贞思索了一阵，觉得皇上的信主要有两个意思：

一 国库没钱了，活动经费你看着办；（省着点用）

二 国库没钱了，有什么能来钱的方法记得上书。（别吃独食）

“皇上的信我收到了，你继续暗中保护公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远离公主，听清楚了吗。”语毕，冯素贞用内力将手里的信震碎，以儆效尤。

“属下领命。”帝江额头冒出冷汗，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大人，您的毒……”

“行了，别演了，你根本没使出毒砂掌。”

“大人英明，不知大人何时发现的？”

“毒砂掌的毒性需要内力驱动，而你方才的那一掌力道平平，徒有招式，全无内劲。虽然把我震退了一步，可是并未伤及筋骨。”

“久闻冯素贞乃天下第一才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巾帼不让须眉。”

“你知道我的事情？”

“属下不敢欺瞒大人，大人之事，京城的金鹰卫们与各地职位在百户以上的，人尽皆知。”

听到这里，冯素贞心里咯噔一下。

百户以上都知道了？

想想也是，女驸马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消息灵通的金鹰卫没理由不知道。

“那各州县的地方官呢？”

“距离京城近的，也都知道了。距离远一点的，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百姓是如何议论冯素贞的，你可有耳闻？”

“普通百姓皆夸：冯素贞为国为民，舍生忘死；乡绅儒士则骂：冯素贞，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对百姓而言，冯素贞当官期间没有做对不起百姓的事情，反而尽职尽责当个好官。对还未取得当官资格的世家子弟而言，冯素贞是他们通向青云路的绊脚石。官位的数量是有限的，你占了一个位置，他们就少了一个位置。

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只因利益不同。只要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就会串通一气，口诛笔伐，更有甚者，为一劳永逸，赶尽杀绝。

“行了，你下去吧，我需要静静。”冯素贞仰天长叹，心中五味陈杂。

前路凶险，她唯一的依仗就是皇帝的信任和赐予的新身份。一旦暴露自己是女儿身，被别有用心者利用，恐怕天底下没人能救得了她。

播州之路，犹如在满是荆棘的黑夜里，负重前行。

•

播州——

定远县，坐落在播州西部边陲，由朝廷派遣的官员管辖，是播州境内为数不多的流官领地之一。

定远郊外，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正往城门驶去。赶车的是李兆廷，冯素贞与公主在马车内促膝而坐。

“姓冯的，你腰间不挂玉佩，挂根甘蔗做什么？”

“公主，这是紫竹笛，不是甘蔗。”

“这破笛子长得真像根甘蔗，就是比甘蔗细点。对了，这能吃吗？”

“只要你咬的动，石头都能吃。”

“你——哼~”

“公主你怎么了，生气了？”

“你欺负人，我不理你了~”

“不过是句玩笑话，公主你怎么还当真了……真生气啦？”

“哼……”

“好了好了别气了，我给你赔不是。气坏身子多不好，到时候想吃甘蔗都啃不动。”

“昨天那根甘蔗是最后一根，啃不动就啃不动，反正也没东西给我啃。”

“公主……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紫竹笛？”

“真像甘蔗啊……姓冯的，你刚刚不是说要赔不是吗，还算不算话。”

“你想做什么——”冯素贞目露惊恐，双手下意识护住腰间紫竹笛。

“把你的甘蔗给我——”公主目露精光，作势要抢。

双方为了紫竹笛开始你争我夺，动手动脚，互不相让。

“都说了那不是甘蔗——”冯素贞一边挡住公主的攻势，一边说道。

“不管是不是甘蔗，我要定了！”公主喘着粗气，气鼓鼓的吼道。

“公主——”

“你给不给，给不给——”

“紫竹笛是金鹰卫标配，不能随便给。”

“管你是金鹰还是老鹰，我就是要，你到底给不给——”

“公主，你这是无理取闹！”冯素贞打掉公主胡来的双手，厉声道。

“你——你凶我！”公主眨眨眼，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不是，我没有。”

“嘿——”公主趁其不备，迅速向对方腰间探去。“拿到啦~”末了，还露出一付得意的表情。

“你——噗嗤……”看着对方得意洋洋的模样，冯素贞好气又好笑。

“笑什么啊你。”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寻找太子的时候，我不让你吃客栈的食物，你非要吃，为此我们大打出手，最后被你得逞，当时的你一脸得意洋洋，就像现在这样。”

“嗨~原来是这件事……”公主随手抬起紫竹笛，当成甘蔗啃了一口。“哎哟~~~我的牙~~~”

“噗嗤~都说了那不是甘蔗。”

“气死我了，破东西不好吃。”

“既然是破东西，不如还我吧。”

“不还，从今以后这就是我的甘蔗——不能吃的甘蔗。”

“唉……”

“怎么了，不就拿你根破甘蔗么，唉声叹气的。前面就是县城，大不了我去城里给你买几根甘蔗总行了吧。”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啊……既然要去城里买甘蔗，那你的甘蔗不是有着落了吗，为什么还要我的紫竹笛？”

“是我的——记住了。”

“……”

“别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说了会买甘蔗给你吗，本宫说话算数。”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李兆廷的声音。

“城门到了。”

•

定远县市集上，人们正在讨论一件稀罕事，聊的热火朝天，把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忘了。摊贩们停止吆喝，行人停下脚步，就连树上的喜鹊都不飞了。

“真是新鲜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居然来了一对金童玉女。”

“可不是嘛，男的俊，女的俏。”

“可惜老夫膝下儿女都已经成亲了，不然定要去碰个运气。”

“可别，您老真去了，那就是自讨没趣。”

“就是就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对，哪轮得到他人横插一杠。”

众人口中的二人，正是冯素贞与公主。此时冯素贞衣着男装，风度翩翩；公主一身女装，国色天香。

“转了一圈市集，都没发现有甘蔗卖。还逛吗，公主。”

“不怕暴露身份啊？还敢叫我公主——叫我天香！”

“天香……”

“这就对了，记住，以后不许叫错。”

“是……”冯素贞莞尔一笑。

“看来这甘蔗是买不到了，真扫兴。”

“回马车吗？”

“不，没有甘蔗，我就去买其他的。这里梨最多，就买梨吧。”

“好……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处卖梨的小摊贩，我们过去吧。”

“嗯。”

二人来到摊位前，正打算选购箩筐里的梨，突然，身后赶来一队官差，一脚踹翻摊主。

“刁民，快把税票拿出来！”说话的是一位税官，从九品。

“唉，大人，这税，该收的不是都收了吗？”摊主从地上爬起来，接着跪在地上。

“收了的是你的摊位税，还有其他税呢，你都给了！？”

“这……这梨我不卖了，不卖了……”摊主站起来，拿起扁担，打算将梨抬走。

岂料税官又是一脚，连人带梨一同踹翻。

“来人，将他拿下！”

“是，大人。”

公主见状，蠢蠢欲动的侠义之心再也止不住，抬手便欲教训那队官兵，谁知却被身边的冯素贞暗中挡了下来。

“再等等，多看看。”现在去把官兵打一顿只是赚个侠名，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这时，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开始不满官兵的所作所为，议论纷纷，群情激愤。

“别的县都是一百税五，为什么我们县是一百税九呐！”

“说的没错，柴也加了税，米也加了税，油盐酱醋茶都加了税，连布也加了税了！”

“对啊，税太多了！”

“拉个板车运袋米，要收行车税！”

“找个房子存点货，要收居货税！”

“县令上任才两年，就多了四种税，你们这是乱收税呐！”

“你们这是要造反哇！”官差们纷纷拔刀出鞘，威慑众人，一时间，众人敢怒不敢言。

“刁民，想死吗！都给我滚！”税官震袖，用手指着周围的群众吼道。

“啊啊，大人，我的胳膊，要断了。”说话的是先前那位被官差擒住的摊主，此时的他，满头大汗，表情痛苦。“大人饶命啊，我受不了啦。”

“受不了？那就快交税啊，本官立刻放了你。”

“大人，我真的没钱，这梨，今天一个都没卖出去。”

“没钱？那就去牢里待着，等你家人拿钱来赎你——带走。”

“慢着——”冯素贞伸出手臂，挡住了税官的去路。

“怎么，来了个不怕死的？胆敢妨碍公务！”

“大人，有话好商量，何必动刀动枪呢。”一枚银锭自冯素贞的衣袖中滑落，正巧掉在地上。“大人，您的银子掉了，我帮您捡起来。”

一旁的税官见钱眼开，没等冯素贞弯腰去捡，他自己犹如恶狗扑食一般，抢先一步。

税官心满意足的攥着银锭，还没来得及抬头起身，只见眼前金光一闪，定睛一看，半枚金牌正藏在眼前之人的衣袖中，露出来的半枚金牌上，明晃晃闪着三个字——

金鹰卫

“别声张，否则后果自负。”冯素贞小声说道，说完便将金牌藏回袖中。

“是，是……”税官吓得汗流浃背，唯唯诺诺，全然没有方才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