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往事

纸终究包不住火，该来的总会来的。

“什么，驸马居然是女的？！”

“朝廷招了个女驸马，这下糗大了！”

“此女可真大胆，女扮男装考科举，还敢娶公主？！”

“冯素贞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啊，她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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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刑场，有两名死刑犯跪在地上，等候处斩。只见那一男一女，披头散发，白色的深衣上那一个黑色的“囚”字，显得格外扎眼。

女犯人名叫冯素贞，是前科状元，也是大众口中的女驸马；

男犯人名叫李兆廷，是前科榜眼，也是冯素贞的青梅竹马。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冯素贞感觉自己的双腿都跪麻了。这时候聚集而来的群众也越来越多，令她不禁回想起囚车押运的路上，围观群众一边对着囚车里的“犯人”指指点点，一边嗑着手里的瓜子吃得津津有味。

欺君之罪啊，她的人生到此为止了吗……

正在这时，一道低沉而严肃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钻入冯素贞的耳朵里，振聋发聩。

“罪犯冯素贞，你还有什么遗言吗？”监斩官皱起眉头，神色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冯素贞。“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我给你这最后一点时间。”

“多谢大人体恤。”冯素贞说罢仰天长叹，眼中尽是沧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没错她是女人；

是一个中过状元的女人；

是一个被皇上招为驸马的女人。

可是，这一切都是在万般无奈下发生的，如果她能选择，当初又怎么会女扮男装？

父亲被奸佞陷害，锒铛入狱。身为女儿的她，自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想救父亲，可是，身为一个女儿家，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家里这小门小户的，父亲还是三代单传。早年一场瘟疫，带走了许多人，家族中幸免于难的就父亲和她。父亲蒙难，六亲无助的她，还能依靠谁？

家里是没人可以依靠了，硬要说的话，当时还有一个人，可以帮自己。那个人就是和她定了娃娃亲的青梅竹马——李兆廷。

想法是美好的，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兆廷为了保住双方的平安，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与她解除婚约。

嗯？

这是什么情况？

解除婚姻，能保她平安？

罢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想想其他办法。

思来想去，求人不如求己。反正自己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能迎来转机。

没有男人可以依靠，那就让自己变成一个可靠的“男人”吧。皇上开的恩科，正是一个良机。她可以女扮男装考科举，自己当了官，才好为父伸冤呀。

如果事情就停留在中状元这件事上，其实问题也不大。

中状元，当官，救父亲，一气呵成，然后功成身退，辞官回乡——堪称完美，谁也不知道她曾经女扮男装。

本来小算盘打得挺响，然而……

一道圣旨下来，她被招为驸马。

对于娶公主这件事，她意外，她害怕，她受宠若惊。

仔细想想，如果拒绝这门亲事，她将会得罪整个皇室，永无出头之日。连官都当不了的“待业”状元，凭什么伸冤？权衡利弊之后，最终她硬着头皮走上了不归路。

回忆到此为止，冯素贞忽然转头，看了看身边跪着的男人——李兆廷。

唉，算了吧，这个男人靠得住，当初父亲就不会沦落到那般境地。李兆廷和她的婚约早已结束，不该指望李兆廷再为自己付出什么。

想到这里，冯素贞自嘲的一笑。

一旁的李兆廷见状，以为冯素贞是在对自己笑，顿时心花怒放。

“素贞，别怕，杀人不过头点地，留下碗大一个疤，黄泉路上，我与你同行。”

冯素贞闻言楞了一下，随即又自嘲的一笑。原来，方才的举动令他误会了。

“兆廷，你的原配夫人才离世不久，黄泉路上，你当去寻她。”

李兆廷闻言立刻呆住，表情有些尴尬。

“我……我和她，并没有夫妻之实。素贞，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那你当初为何娶了人家？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作甚。当初要不是你在皇上面前大胆狂言，也不会触怒龙颜，与我同跪于这刑场之上。”

“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即便那些话会触怒龙颜我也不曾后悔。”

唉，意气用事罢了。冯素贞不禁叹息。李兆廷当时若能隐忍不发，说不定事后还能替她求情。咦？她怎么又开始指望身边的这个男人了，她又忘了，这个男人根本靠不住。

“兆廷，牵连到你，我很抱歉。”

“素贞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想听的不是抱歉，而是你的承诺。”

“承诺？”冯素贞有些迷惑，承诺一般不是男人给女人许下的吗？

“嗯，像来世之约，或者生死之盟这种。”

“兆廷……”死到临头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冯素贞更加迷惑了。

“素贞，如果有来世，你愿意与我结为夫妻吗？”

冯素贞沉吟良久，不知该作何回答。她的心里早就没有李兆廷的位置了，现在的李兆廷对她而言，是同僚，是伙伴，是战友，不存在半点男女私情。

那么，她该说实话吗？

不愿意——三个字说出口，恐怕失望的不止是李兆廷，还有在场的那堆围观群众吧。

如此薄情的话不止会伤了李兆廷的心，也会寒了围观群众的心。

于情于理，似乎都不该说那三个字。

那么，她该撒谎吗？

愿意——两个字说出口，顿时皆大欢喜。

是的，大家都开心了，满意了。唯一感到落寞的，只有她而已。

唉……死到临头，还烦心这些作甚。

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拉下帷幕，完美收场，不是很好吗？

违心，就违心吧。

“愿意。”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字，但在李兆廷耳中却如同仙乐一般动听。

“真，真的吗。太好了！”

“真的。”

“那，那如果奇迹降临，我们这次能大难不死，你愿意嫁给我，和我一起隐居山林吗？”

“愿意。”冯素贞这次回答得很干脆。反正这个奇迹也不可能发生，就让这场戏有个完美的落幕吧。

“我我我，我死而无憾了。”李兆廷咬紧牙关，喜极而涕。

台上的监斩官见状，心中不禁动容。如此感人的一幕，即将由他斩断。今天，他注定要当一回恶人了。随着手中的令箭落到地上，纵使他再不忍，也要咬着牙说出那两个字。

“行刑。”

二人身后的刽子手早已将刀柄紧紧握住，只待那一声令下，手起——

正在这危急关头，一匹快马划破长空直冲刑场。说时迟那时快，马上之人举起手中强弩，对着冯素贞身后的刽子手就是一箭。

“嗖”一声，正中心脏。

“叮”一声，刀落地。

“刀下留人！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在场众人惊愕不已。冯素贞闻声而动，抬头眺望。

她瞪大双眼，认真打量来人。

这身形，好眼熟啊，莫非……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是……

“公主！”冯素贞惊呼。

马上之人正是长公主，新皇唯一的胞妹。

本以为奇迹不可能发生，没想到，奇迹真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