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桑突然说要爬山，两人带了些吃食，灌满水袋就出发了。

雾很大，森林里白茫茫一片，大树都隐藏起来了，只有靠近的时候，才会一点点揭开薄纱，慢慢露出树干和枝叶，透过树梢可以看到他们要爬的山。

山看起来不高，也不远，但直到太阳高照，他们才来到山脚下，低处的雾已经散了，山腰上还缠绕着一些，像云一样。

“这里的森林好像不喜欢爬山。”伊洛说，“在山谷和平地，长满了落叶松，白桦树，各种杉树，柏树。但是一到山脚，就只剩冷杉，再往上一点，只有苔藓，过了山腰，黑色的岩石就全都露出来了。”

“即使是夏天，山上也是又干又冷，树很难生长。”小桑观察了一会，选好了上山的路线。

这座山峰是这片群山中较低的一座，坡度不大，虽然没有路，但也不难爬。中午的时候，他们就爬到了山顶。

“好了，开始吧。”小桑清理出一块地方，示意伊洛站上去，“还是站姿。”

“还要站？什么时候开始学弓呢？”伊洛问。

“已经开始了呀！”小桑说，“那来点不一样的吧，把双臂打开，伸平，手掌向下，”

“这个姿势有点傻啊！”伊洛觉得自己像营地里晾肉干的架子。

“没关系，这里就咱俩，别人看不到的。”小桑笑着说。

山顶的风很大，而且方向不定，一会从东边来，一会往南边去。

太阳照在身上很热，风吹在身上很冷，一会出汗，一会冷得直打冷颤。

小桑从狍皮口袋里掏出一件羊皮袄，裹在身上，离开山尖，找了一块挡风的大石头，靠在旁边打起了盹。

伊洛只穿了一身薄薄的麻布衣服，大张着双臂，风吹来的时候，衣服呼啦啦地响，很像田野里的稻草人。

他闭上眼睛，准备像昨天晚上那样只关注自己的呼吸，但做不到，因为无法预测风从什么方向吹来，而只要风吹过来，要改变全身肌肉的用力方向，以保持身体平衡。

这种感受，让他想起人满为患的闹市街，那是他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有人类居住的城市。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大大小小的车辆也在人群中穿行，时常堵塞交通。他的小手被一个人牵着，快速地移动，他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伊洛试着来到街边，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观察这段曾经的记忆。

小时候的自己还在被人牵着赶路，在周围人的推挤中跌跌撞撞，牵他的人始终没有回头，伊洛已经想不起来他的长相了。

伊洛试着不去在意眼前的一切，只是静静地站在街边，任由人群和车流来去，很快，走动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也没有了，街道上只剩下车辆不时地飞驰而过，经过伊洛的面前，带起一阵风。

那风的力道很大，但伊洛也试着不去管它，所以无论风怎么吹，都没有什么感觉，甚至不会吹动他的衣服。

街道上空无一物了，就像伊洛来这里之前见过的那些无人城市一样寂静，青草从路面的裂缝中钻出来，藤蔓爬上墙面，大自然在修复自己本来的模样。

伊洛睁开眼睛，把自己也当做山的一部分，静静地观看云卷云舒，一阵风吹来，他也不再关注风向，因为不管是什么风，都不再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走吧，我们下山吧。”小桑在不远处喊。

“我看到了很多东西。”伊洛来到她身旁说。

“我也是，走，咱们去打猎。”小桑说着，蹦跳着快速下山。

“打猎？是什么猎物？”伊洛问。

“别说话，跟上。”小桑小声说。

伊洛调整呼吸，加快脚步，觉得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很轻松。

两人从山的另一面下去，在山脚下的一条溪水旁停下，溪水从远处的山涧而来，在岩石缝隙间穿行，滋润了大片土地，水草繁茂，有半人多高。

小桑压低身子，靠近小溪，示意伊洛也蹲下来。

溪水哗哗地从身边流过，由于前方岩石的阻挡，形成了一个深水潭。

小桑拍拍伊洛的肩膀，又往前指了指。伊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远处的草丛中，一只黑色的野猪正在石块下面翻找食物，野猪的上颚长着两颗獠牙，全身布满黑色的绒毛，两个小眼睛藏在从额头上垂下来的鬃毛里，若隐若现。

小桑取出弓箭，瞄准野猪的眼睛，这时从他们身后吹来一阵微弱的风，她没有在意，放箭的一瞬间，野猪突然警觉起来，跳跃着扭转了一下身体，箭从它的身旁飞过。

小桑重新搭箭，但野猪没有逃跑，反而朝小桑冲了过来，浑圆的身体像是阵黑色的旋风，疾驰而来，所过之处，灌木丛和长草纷纷折断。只过了两次呼吸的时间，野猪已经冲到面前，小桑又射出一箭，正中野猪的后背，但丝毫没有阻止它前进，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野猪嚎叫着冲到小桑跟前，头猛地一勾，准备用锋利的獠牙攻击她的腹部，小桑一个纵身，跳进旁边的水潭里，野猪也跳了进去，紧追不舍。

小桑在水中转过身，发现野猪就在身后，立刻潜入水中，躲避攻击。这时她看到伊洛跳到野猪的身上，双手扣住它的上颚。野猪奋力挣扎，不停地咬着伊洛的手指。

小桑抽出小猎刀，游到野猪下方，对着心口处连扎了三刀，四周的溪水很快被鲜血染红。

等到野猪不再动弹，伊洛才松开手，拉着小桑上岸。

“没想到野猪这么厉害。”伊洛脱下上衣，拧着水说道。

“幸亏有你，不然今天就危险了。看到了吧，弓箭擅长偷袭，近战就不行了。”小桑坐在高处石头上好让太阳晒到自己。

咔！咔！

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传来，小桑心里暗叫不好。

一只更大更壮的野猪从草丛中冲出，离伊洛只有几步之遥，长长的獠牙像两把猎刀一样，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小桑惊慌失措地跳下来，朝这边跑来，心脏狂跳，两腿发软，跑近之后，发现伊洛用两只手抓住了野猪的两颗獠牙，野猪扭着身体想要摆脱束缚，伊洛把右手手指扣进它的嘴里，牢牢地抓住上颚，然后腾出左手接替右手，右手揽住野猪的脖子，两只手往相反的方向用力。

咔嚓！

是颈骨折断的声音。

伊洛丢下身形粗壮的野猪，任它在地上抽搐。

小桑跑过来，抓住伊洛的双手查看，发现上面只有泥水和野猪的口水，没有任何伤痕，惊奇地问:“你的手……怎么没事？”

“一般的攻击是伤不到我的。”伊洛耸耸肩说道。

“呕！恶心死了，快去洗手。”小桑手上也粘上了野猪的口水。

两人升了火，烤干了衣服。

“这两只野猪怎么办？”伊洛指着并排摆放的两头巨大野猪问。

“把皮剥下来带走，其他的只能扔在这里了。”小桑判断着分量，觉得两只猪加起来得有两三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