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36年，贝加尔湖西北。

不知从何时开始，使鹿部落的祖先就在这里生活、繁衍，一代又一代。

当北方的天空出现极光的时候，部落的萨满宣布前往下一个营地。

山林神白纳查要南下了。

不久之后，春天也会到来。

一头白色的公驯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宽阔的脊背上驮着他们的神祇——玛鲁神。

跟在它后面的是一头花色驯鹿，有着灰黑色的背毛，脸和肚皮却是白色的，它的背上驮着一个用桦树皮做成的桶，桶里装满了炭灰，炭灰里有燃烧着的木炭。

这是部落的火种，它在不同的部落和家庭间传递，新婚的女子会从母亲哪里得到一个火种，在新的家庭里使用，等到自己的女儿出嫁时再传递给她。

只要这个部落存在一天，火种就永远不会熄灭。

接下来是一大群驯鹿，成年驯鹿驮着部落的大部分家当，小驯鹿们没有任何负担，在队伍里跑跑跳跳。

小孩子和老人们大多骑在鹿背上，成年男女则步行，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以防小孩子睡着之后从鹿背上滑落，躺在雪窝里，长眠不醒。

他们有四十二个人，上百头驯鹿，是一个非常大的部落了。如果人数再增加，就得考虑分家了。

索林的妹妹，娜加，骑在鹿背上，走在索林前边，时不时回过头，对着索林吐舌头，翻眼睛，小脸儿被风吹得红红地。

每到一个新营地，他们就搭建穹庐，升起围炉，点燃篝火，捕捉灰鼠充饥，喝驯鹿奶和桦树汁解渴。等到灰鼠少了，就动身前往下一个营地。

四个多月后，他们到达勒拿河的源头地带，在这里，遇见了另一个氏族的使鹿部落。

于是开始聚会和狂欢。

索林，同部落的佳达，另一个部落的乌娜吉，三个人几天来几乎形影不离，他们在向阳的山坡上比赛打滚儿，在树林里追逐嬉戏，晚上就加入到篝火旁跳舞的人群，一直跳到深夜。

乌娜吉穿着长长的灰色布裙，跑得一点也不比男孩子慢，跳起舞却没有人能比得过。

十几岁的孩子永远也玩不够，分别的时间却到了。

明天一早，两个部落就要各奔东西，再次相遇也许要等到很多年以后了。

大家准备回去睡觉，喝足了酒的老人们已经开始互相道别。

和索林同部落的佳达，突然出现在乌娜吉的面前，向她求婚。

“不！”索林赶紧拦住正准备单膝跪下的佳达，扭头对乌娜吉说:“请你嫁给我！”

刚刚还在散去的人群突然停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这里，发现是两个少年在抢着向一个少女求婚，马上来了兴致。

已经道完别的老人们又坐回原处，重新把杯子满上。其他人全都聚拢过来，围成了一个新月形的半圆。

仿佛这次聚会意外地增加了一场压轴戏。

乌娜吉被突如其来的求婚和关注弄晕了，俏丽的脸蛋红扑扑的，显得更加动人，因为年纪尚小，所以是一种稚嫩的美。

“乌娜吉，快选一个吧！”

人群里有人起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女孩的父母也在其中，比起大包大揽，他们通常更乐意顺其自然。

乌娜吉看看索林，又看看佳达，目光重新落在索林身上，迟迟做不了决定。

她当然更喜欢索林，但没有做好嫁给他的准备。

佳达推开索林，“是男人的话，就跟我比试比试，谁赢了，谁就可以向乌娜吉求婚。”

“好！”

“比试比试！”

众人一片欢呼。

索林不想以这种方式解决，不过转念一想，无论从哪方面比自己都要比佳达强一些，反倒是佳达主动提出有点不自量力，

而且就算是佳达侥幸赢了，乌娜吉也可以拒绝他的求婚。

不过，乌娜吉真的会拒绝佳达吗？

索林没有把握，如果能私下解决就好了，但此情此景，自己只能接受挑战。

“可以，比什么？”索林提高嗓门回答，让远处的人也能听到。

“就比射箭吧！”佳达说。

使鹿部落的孩子，从小就练习拉弓射箭，小时候射树桩，熟练之后开始射灰鼠、兔子，长大之后猎杀狍子、野鹿。

尽管更多时候是靠制作陷阱获得猎物，部落之间也极少发生暴力冲突，但射箭始终是必备技能，女孩子也不例外。

比试用的靶子已经安置好了，在一棵倾斜的白桦树上系上根鹿皮绳，绳子下端绑着一截树桩。

绑好之后，用力一推，木头在绳子的束缚下做着不规则运动，时远时近，时左时右。

索林，佳达一起站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屏气凝神，搭箭拉弓。

嗖！

佳达率先把箭射出，箭在空气中一闪而过。

咔！

木桩摆动到左边的最高点，正要下摆向右的时候，佳达的箭不偏不倚地射中，发出一声脆响。

木桩改变了原本的运动轨迹，先颤动着向后飞出一小段距离，而后向右前方划去。

咔！

索林的箭就在这时也干脆利落地钉了上去。

平手。

“我的箭先射中，已经把靶子停住了！”佳达不服。

“你一开始也没说这么多规矩啊！”

“再比！”

“这个太简单了，我也能射中，你们就是比到天亮也分不出胜负。”索林的妹妹娜加俏皮地大声嚷嚷。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她说的当然不是事实，技艺再高超的猎人也总有失手的时候。

索林无奈地看着妹妹，后者对他做起了鬼脸儿。

“那你说怎么比？”佳达问娜加。

“比骑术吧，你俩的鹿脾气倔是出了名的，可以换着骑，看谁骑的时间长。”娜加眼睛骨碌碌地转，盘算着鬼点子。

好！这个主意好！

好几个人赞同。

索林暗自叫苦，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她的嘴。

“娜加！小孩子家的，说什么胡话。”母亲在娜加头上拍了一巴掌。

“怎么样，怕了？”佳达不屑地对索林说。

“我怕。”索林说，“怕骑了你的鹿，它以后就不跟你了。”

他们分别去找自己的鹿。

乌娜吉的母亲从人群里走出来，搂着她的肩膀，领她回到家人身边。

乌娜吉的眼睛始终盯着索林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