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月华清冷。
场内第五婷和江果都是一脸讶异看着张得奖。这小师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两人都没有看清那最后一刻，张得奖是怎么绕到黑衣人背后的，特别是他的剑，比起原先的招式，速度快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可这一幕的大概细节，只有齐舟真人看的最为清楚不过。刚才最后一刻张得奖的身法步伐就是偷学黑衣人的身法，只是他在这场对决中他学的透彻，还举一反三，并且那快若闪电的一剑只怕也是黑衣人的最后招式。
之前的点滴被齐舟真人回想起来，顿时觉得这小子的确聪明，和平日里那副纵跨地痞的模样截然不同。嘴角扯了扯，无声地笑了。
“咯咯咯咯。”
嘶哑的笑声，硬生生从黑衣人的喉咙中挤压出来。
张得奖目光冷冽，警惕地盯着着他。微微用力，贴着黑衣人脖颈的锋利剑刃深了一分。皮肤破开，溢出几滴鲜血，顺着宝剑滴在地上。
黑衣人也不回头，压着嗓子，缓缓道：“你刚才那一步是我的身法？”
“对。”
“这一剑也是我的刀法？”
“不错！”
他嘶哑的笑道：“好样的，这一招横刀立马，我学了半辈子，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用。”
张得奖也笑了，朗声道：“刀剑招式都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黑衣人微微点头，似在同意张得奖的观点。
清风拂面，额头的发丝如乱絮飞舞。可张得奖浑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的视线时时刻刻注意着黑衣人的动作，毕竟那古怪的步伐的独特之处他可是深深领教过了。
此刻，张得奖想起了今日与熊雄真人的对话，这开渊谷可是四宗之一。眼前这个黑衣人居然大摇大摆的在谷内游荡了这么久。难道是谷内的人？如果不是，那为什么知道他身怀聚灵丹。
只要掀开那神秘的面纱，这些疑问便能真相大白。想到这，他抬手慢慢地伸向黑衣人面上的黑纱……
众人见此皆是瞩目望去。
可手伸到一半，张得奖突然停下了。黑衣人也感觉到了，疑惑问：“怎么？不想看看我是谁吗？”
张得奖面露犹疑，眼角撇了远处几人一眼，随即压低声音道：“我认识你吗？”
黑衣人忽的身子轻微一震，这一下没让其余人看到，可张得奖却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笃定，这人他应该是认识的。
就在他思索的瞬间，黑衣人步伐交错，身形诡异地一晃，突然晃出几步！
张得奖震惊，抬剑刺去！
黑衣人身子一避，弯腰的同时刀光顿现，护住周身！不待众人追击，脚踩古树，身子如一矢箭羽疾冲了出去！
“小张！拦住他！”
江果急声呐喊，提剑正要冲，就被第五婷拦下了。
张得奖当即就想追上去，可是奋力一跳，学着黑衣人踩着树木横空踏了几步，还没到树顶就在地心引力的召唤下，直直坠了下去！
噗通一声，摔在草丛上。张得奖忙爬起身，抬头寻找黑衣人的踪迹。
只见黑衣人站在巨树顶端，俯视着张得奖，哑声道：“我还有一刀，就是不知道你接不接得住。”
张得奖气急败坏地跳脚大骂：“孙子！你下来！老子接你一百刀！”
第五婷见此掩面无言，而江果则是无奈扶额。整个开渊谷谁不知道张得奖不会轻功啊？都知道，只是看他是个修道一途的怪才，才不愿戳破。
黑衣人侧头看向一直观战不曾出手的齐舟真人。月露挥洒大地，黑纱中的双眼露出肆无忌惮的狠戾，似刀锋盯着这名百草堂长老，而齐舟真人也正抬头注视着他。
“下次吧。”
阴寒的话语渐渐响起，黑衣人转身几个纵跃，消失在漆黑谧静的群林当中。
张得奖跳着大脚冲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大喝：“我靠！！！”声音久久不去，在山谷中越传越远。
……
夜已深，百草堂内灯火摇曳，众人面色皆是凝重沉默。
第五婷在想的是明天就到来的问道大选，江果在担心午夜的疯笑声，张得奖则是在心痛被劫走的聚灵丹。
唯独齐舟真人则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张得奖，这个入谷仅仅两年的小弟子是自己教出来的吗？那道剑气锋芒凌冽强盛，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教的。这个疑问在他心中久留不去。看着张得奖的眼神也逐渐变的有些好奇。
在张得奖身上的独特之处太多了，半年修到固本上层，无师自通的剑气，还有这不请自来的黑衣人。他为什么要找上张得奖？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是他这个当师父也不知道的？
“咳咳咳。”
齐舟真人捂嘴轻咳了声，第五婷立刻上前泡茶，端到齐舟真人身前恭声道：“师父。”
齐舟真人接过茶盏，瞥了第五婷一眼，看她满面倦容，就知道是担心了一晚上了，随即劝道：“好啦，去睡吧。”
第五婷面色焦急道：“师父，明日就是大选，今夜又出了这样的事。”说着她看了张得奖一眼，婉声道。“师父，你就收回成命，让张师弟别去了吧？”
张得奖看着第五婷一如既往的担忧神色，扯着笑脸道：“师姐，你今天也看到了，这么厉害的家伙我都打赢了，你就放心吧。这次的大选，我给你拿个冠军回来！”
说着张得奖颇为得意的一扬手中的剑。
江果冷眉微皱，只是盯着齐舟真人，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齐舟真人看着两个跟随他多年的弟子，沉思片刻，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说完一指张得奖“你给老子留下，我有话问你。”
第五婷正要出声，江果上前一把环住她的手臂，劝道：“师姐，我们先回去吧。”说着似有意无意地看了齐舟真人一眼。
齐舟真人平时最怕的就是这个野蛮泼辣的江果，表面上虽然是他的徒弟，可嘴里总是喊他老不死或老头，一点尊师重道的规矩都不讲。被她这样盯着心里登时有些虚。
齐舟真人无奈地看着她，不易察觉地点点头，示意他自会处理。
江果满意地一甩头，扶着第五婷出堂，回院楼休息去了。
大堂内，师徒两人对望无言，张得奖打了个哈欠坐在精致软绣垫上，瞥了一眼齐舟真人，见他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只好随手取过案桌上的茶壶，朝茶碗中倒茶。
“听说你时常上后崖的小亭去？”
齐舟真人没来由的蹦出一句，却让张得奖泡茶的手突地一抖，茶水洒出大半。看向齐舟真人的目光有些诧异。
他顿了顿，随即抬手朝齐舟真人身前的茶杯倒满茶水，讪笑一声，自顾自喝茶。
“她肯教你，自然是好事。”
齐舟真人端起茶杯，眼神似有些迷离地看着茶碗中的表面，心思却不知飞到哪去了。
张得奖看在眼里，内心也纠结。其实自两年前开始，白衣女子就时常下山来领他去后崖亭中修炼。可这不是没办法吗，齐舟真人教的太过复杂繁琐，课前小迷茫，课后大糊涂。反观白衣女子教的，简单粗暴，突破境界就跟学霸考试似的，节节攀升。
只是白衣女子说了，不准把她教授自己修行的事情说出去，原因没说。张得奖还以为是她担心齐舟真人知道了没面子。不说就不说，反正也不吃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他还没懂事就学会的第一个本事，在说了，多喝几壶酒比说真心话管用多了，没酒？那就以茶代酒。
张得奖放下茶杯，轻声道：“师父，那你为什么又时常上天梯边喂鱼呢？”
齐舟真人面色一滞，随即满面阴霾，不应不答，顾自低头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张得奖看出来，这老头心里肯定有事。那池子除了水就一种鱼比较特别，叫雪花鱼，鱼身通体红艳，鱼头上有一朵如雪花般的活花，花根缠绕着鱼心，吸取鱼血滋养，异常鲜艳娇美。这花可以看，却不能摘，一摘就会连根扯出鱼心，鱼死花谢。听说还是上任掌门坐下的一名弟子养的。
这些古怪的趣事都是他在酒肆里和各堂早年入谷弟子口中知道的，其中就有关于齐舟真人的事迹。据说这百草堂长老早年和不易真人还是拜把子的兄弟，可如今闹得这么僵的原因是什么，却无人得知了。
张得奖又是饮下一杯朗声道：“师父，没事那我回去了。”
齐舟真人沉默，只是摆摆手。
张得奖自讨没趣，便径直走出堂门，朝着院楼走去。
百草堂内，这名年过百载岁的药堂长老在此刻显得极其孤单落寂，他犹自端着手中的茶杯，老眼迷离地看着，嘴中似在轻声呢喃着什么。
“荆鳕，小果这孩子长大了，和你一样的漂亮。有时候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以为……她就是你。”
苍老的笑声应着屋外的风声，似一曲悲歌轻吟。
腊月寒冬，深夜，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