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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7 章 往事如风

昆羽继圣 山今锦之 2568 2020-06-04 07:35

  

回首往昔初遇之时,赫连赞笑道:“遥想当年,你我二人因一曲《碣石调幽兰》结缘,彼时我学笛从年稍迟,本只会弄笛三声梅花曲,就连工尺谱常见的十个谱字‘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都还记不熟。

回想那日,芳兰涧壑山风穿林,烟霞明媚路绕羊肠,衬步云舒卷,我在幽谷林间追猎一只麋鹿,半途却为琴声所引,循声而往但见竹庐翠幄张开,柔裀(yīn)藉地,於人相宜。

一剪翠妆红之越女,满怀情思独坐于竹庐堂前抚琴,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琴声时而呜咽如泉,时而激越如风,巍巍兮若高山,洋洋兮若江河……

我驻足聆听,心潮随之起伏涨落,听得兴起,待一曲弹罢,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竟取出竹笛回应一曲。

不料,鄙人实在学艺不精,吹得有些难听。你气得扔了两只臭鞋过来,呵斥道不要破坏雅兴,我唯有乖乖闭嘴,不敢班门弄斧,于是默默将两只臭鞋拾起来给你送去,这才有缘相识。”

“是啊,那时候别提你有多傻了。”蓝楚漓温柔地笑着,心中涌起一股蜜意,“当时片云飞起,翻空擘絮,红霞覆檐扁照,青树鸣鸠,鹿门遗啸,这意境是何等的雅致……

一曲终了,我还未来得及细细体会,你倒好,横吹一笛桓伊所作的《梅花引》,人家好端端一首传世名曲,竟能被你吹成那样,破坏了意境不说,山林间的野猪都被你吓得跑光了,君不见猿惊鹤怨?”

被这么一说,赫连赞脸色微红,他羞赧望着了蓝楚漓一眼,娓娓说道:“呵呵,说起来,我的乐经曲本《归去来兮辞》《遁世操》《踏莎行》《扬州慢》《杏花天影》《高山流水》《陌生桑》《暗香》,还都是你按照师父代代相传的嫡传墨本辗转续抄而来,倘若不是因为你,什么韵唱工尺、文字谱,我统统都不会学有所成。”

赫连赞此话一语双关,一是指蓝楚漓有教授之功,二是暗指蓝楚漓是他研学音律的动力所在。

这么直白的意思蓝楚漓又岂会不知?

蓝楚漓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然精于、擅长音律了?”

赫连赞胸有成竹,呵呵一笑:“不敢、不敢。黄帝使伶伦伐竹于昆豀(xī)、斩而作笛,吹作凤鸣,吾辈继先祖之志,勤勉修身,苦练不辍,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呢,略有小成而已,小成而已。”

“好一个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多年不见,你倒是有些自负了嘛。”蓝楚漓莞尔一笑,欣然提议,“既然如此,那不妨合奏一曲?”扭头望向赫连赞,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看看这些年来你究竟精进了多少。”

赫连赞正是求之不得,当即应道:“好!琴瑟和鸣,乐意之至!”他答应地很爽快、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略作沉吟,又说道:“不如就选姜夔的曲子如何?”

蓝楚漓反问道:“白石道人姜夔?”见赫连赞点了点头,她沉思片刻后说道:“甚好!此人全才,诗词、散文、书法、音律,无不精通,杨万里称其有‘裁云缝雾之构思,敲金戛云之奇声’。

他能娴熟运用七声音阶和半音,使曲调显得清越秀丽,与其独具一格、典雅蕴藉的词风结合得天衣无缝。想来你最多的曲本就是他的,所好其曲也实属正常。”

赫连赞欲言又止:“其实……”沉默了片刻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姜白石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赤阑桥往事,早年曾客居合肥,与桥畔柳下坊间善操琴筝琵琶的柳氏姊妹相遇,从此与妹妹柳箫箫一见如故,结下不解之缘。

白石却因生计不能自足而不得不游食四方,二人遂无法厮守终老,悲鸣一生之撼。

姜夔孤往之怀,少有人可堪比拟,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赫连赞说姜夔的故事分明就是意有所指,是在暗寓着什么。蓝楚漓心中“咯噔”了一下,顿时变得惆怅不已。

她出神地望着远方,幽幽说道:“我家曾住赤阑桥,邻里相过不寂寥。君若到时秋已半,西风门巷柳箫箫。”

赫连赞终于抛出心底的真实想法:“那就选《踏莎行》吧!《踏莎行》是白石道人姜夔三十三岁时,应萧德藻之约去湖州,舟过金陵,梦见伊人在水一方,醒来后追忆柳箫箫所作。”说罢,取出一支精致的竹笛,眼睛痴痴地望着蓝楚漓。

赫连赞此番言语显然用心良苦,蓝楚漓自然心知肚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和感动。

一别十余岁自己还在赫连赞心中,他始终未曾将自己忘却,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奈何心织藕丝,烟水隔别,况且他已有妻室多年,作为天下名门之一的宗主,无名无分与人苟且私通,这传出去岂非天大的笑话?

蓝楚漓内心惆怅,亦有千般愁绪痛楚,却只能强行压制,不断地告诫自己不可不可。

回眸间,发现赫连赞已取出竹笛,正等着自己,蓝楚漓收回思绪,微微颔首,从随身携带的乾坤锦袋中唤出一张十三弦兰考桐木玉筝,以木架支于地。

此筝白松为框,四边绘有精美的玉夔龙,梁及筝首、尾、四周侧板用紫檀名木,弦孔用白玉为饰,玉筝后有一紫檀四开光炫纹鼓形坐墩,墩子上蒙有一方梅花绣套。

蓝楚漓碎步轻移,走了过去,端坐于玉筝前,右手伸出五指,青雾散去,指头上便多了五个单面弧玳瑁骨爪,长约寸余。

赫连赞站起身来,瞅了一眼玉筝,马上认出这便是一直陪伴蓝楚漓的那张旧筝,便说道:“古筝五弦,或曰蒙恬所改于十二弦,变形如瑟,易竹于木,今观此器,乃十有三弦,没想到韶华尽去多年,你还是将原来的它一直带在身边,不舍不弃,你就不怕时日苦久、音质逊色了么?”

蓝楚漓知道赫连赞话中有话,一语双关,手指轻轻拨弦一抚,一串悦耳的筝声响起,怔怔说道:“相传女娲作萧,伶伦作钟,神农作五弦琴,庖羲作瑟五十弦。

黄帝使素女鼓瑟,哀不自胜,乃破为二十五弦,具二均声。

西南黑水之闲,有都广之野,后世唤曰‘成都’。其城方三百里,盖天下之中,素女所出也。素女之遗迹,青城天谷也,今名玉女洞。

后世遂用素女弦、素瑟、二十五弦、五十弦、破瑟减弦等谓悲思,或曰天籁妙音。

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么,凡我认定者,必当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南西北风。说起来呢,也就是恋旧,时日若久,可以换上新的蚕丝弦,但陪伴我的琴筝是决计不会换的。”

说着,轻轻抚摸了一下筝身,深情无限:“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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