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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往事如风

富贵还乡 南海十三郎 4013 2020-06-04 16:25

  

月色虽明,却不能把乡村路上所有的坑洼都照亮。

富贵娘披了件薄袄子,急匆匆跌跌撞撞的走向村外的那片碎石坡。

“这湿冷的,冻坏了咋整……”

富贵娘边走边嘀咕着,她实在是心疼富贵,好歹挣扎着赚了钱回来,可别冻出个好歹来,尽管富贵也好,富华也罢,都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说起来时间过的可真是快,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当年有个自称是做生意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孩子途径此地,借宿在丁家,谁知得了急病,没几天就死了,身上也没有任何身份证件,只留下两个孩子一个才会走路,另一个嗷嗷待哺。

丁家在村中向来孱弱,只知道行善积德,却没想到还摊上这么一桩事,没办法,只得先报案,又出钱办了中年妇女的丧事,至于两个孩子得到的回复是:身份还没查明,你们就先帮着养着呗。

没奈何,只得自己先养着,没想到这一养,就养成了自己儿子,按着年龄大小起名为:富贵、富华。

在此之前,丁家还有一个女儿:富蓉。

虽然凭空多了两个弟弟,让并不宽裕的家越发的困难,但丁氏夫妇历来良善,加之原本就没有儿子,如今凭空多了两个,自然是当亲儿子待,而作为姐姐的富蓉对两个弟弟更是疼爱。

渐渐的,孩子们长大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富蓉自幼学习成绩就不好,上完初中就辍学回家帮着家里做农活,富贵和富华却因为成绩好在县城上中学。

富贵和富华虽然同时被丁家收养,但性情却完全不一样,富贵学习成绩好,胆子大,有担当,在外头受了欺负会用拳头找回来;富华虽然成绩也不错,却更阴郁一些,有了问题喜欢打小报告。

记得那是一个初夏,富华好像是被吓着了一样,脸色苍白的跑了回来,神神秘秘的对老丁夫妇说:“出大事了,哥和大姐躲在向日葵林子里头亲嘴摸胸,哥把姐的衫子都掀到上头去了,怕是要惹出祸来。”

富华前来告状,原以为可以让哥哥挨上一顿痛打,谁知老丁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又大笑起来,随后对富贵娘说:“也罢,就这么着了吧。”

富贵和富蓉一进门,老丁就让这俩人当院都跪了。

富贵聪明,见状就知道他和富蓉那点事儿败露了,于是就来了一个好汉做事好汉当,说:“爹,是我先惹姐的,要打只管打我吧。”

老丁还装作极度生气的样子说:“你到是有担当,可她是你姐啊,你就不怕遭雷劈?”

富贵说:“其实村里早有闲言闲语,为这个,我从小到现在也不知跟别人打了多少架,挨了多少打,可最终也闹明白了,我不是您的亲儿子,富蓉也不是我的亲姐。这事儿,我明白,姐也明白,富华也明白。”

老丁又问:“就算按你说的,可你姐今后难道不嫁人?要是被你坏了身子,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富贵说:“姐嫁人一点也不好,咱们好端端的一家,干嘛要分开,姐实在要嫁人,不如就嫁了我,到时候我和姐都不用离开这个家,我们一起孝敬您二老。”说完,就嘭嘭嘭的在地上磕头,富蓉和母亲看着心疼,赶紧去劝住。

老丁却哈哈大笑,说:“富贵娘,去剁点儿肉馅,今天晚上咱家吃臊子面!”

原来老丁自从有了富蓉这个女儿,妻子就一直再也不开怀,原本就打算招个上门女婿养老,后来虽然有了两个养子,但毕竟怕不是自己亲生的,怕留不住。这下好了,养子变了上门女婿,牢靠了。

只是后来造化弄人,最终娶了富蓉的不是富贵,而是富华。

富贵娘赶到碎石坡,果然远远的看见富蓉的坟包上卧了一个人,忍不住眼眶子又是一热,随即又忍住了:今天的泪水已然太多了。

富贵娘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她来这儿就是来叫富贵回去了,别中了寒夜的湿气,却又尽量的放轻脚步,担心打搅了和富蓉相聚的富贵。

“孩儿啊。”富贵娘喊了一声,觉得自己的眼眶又湿润了。

富贵依旧卧着没动,富贵娘直看见他的手轻轻的在坟包上抚摸着,哽咽地说:“娘,您就让我跟姐多待一会儿吧,一般时候我怕伤了富华,不敢来。”

富贵娘擦擦眼泪,又说:“孩儿啊,难得你出息了回来,可得好好的,白天我看你有条腿跛了,都不敢提,这你要再有个好歹,可让娘咋活哦。”

富贵说:“我没事儿,娘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会儿就回去,现在我就想跟姐单独待会儿。”

都说知子莫若母,富贵娘半世操劳的把富贵养大,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气秉性,所以也就不再劝,只把自己的薄袄子脱了给富贵盖上,然后才回家。

到了家里躺在床上,富贵娘想起前情往事来,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流了小半宿的泪,快天亮时,原本该起来做些早农事,谁知反而睡着了。再醒来,天已经大亮。

“老了老了,到成了个懒婆娘!”富贵娘一边骂着自己,一面急匆匆的起来穿衣,穿到一半儿却发现是昨天的新衣,忙又往下脱,又骂道:“真是要死了,穿着这个怎么下地呢。”

终于换好了衣服,匆匆洗漱了,正待出门,院门外候婶等人又说笑着来了,见富贵娘还在院子里,就笑着问:“哎?昨儿的新衣裳呢?咋不穿了?”

富贵娘说:“那好的料子,穿着咋下地。”

候婶身后一妇女道:“吉婶子说笑话,你俩孝顺儿子早下地了,您就坐着享福就行了。”说着,拿了院门后的扫把,就开始扫院子。

另一妇女笑骂道:“你这瓜婆,自己扫院子也不洒水么?”

一干妇女笑着骂着,有的进柴房,有的进堂屋,纷纷干起活儿来。

富贵娘给吓着了,忙问候婶:“大家这是干啥哩。”

候婶笑道:“你家富贵回来了,又要摆长街宴,这屋里不拾掇拾掇哪儿行?”

富贵娘在村里低眉顺眼的习惯了,一时间还不习惯这被人捧着,忙过去想抢下活计,又哪里抢的下,反被候婶等人强行推回卧房,又把昨天的新衣都换上了,首饰也都小心翼翼的戴上了。

富贵在富蓉的坟上待了大半夜,快天亮时才回到家,也顾不上补觉,就叫了富华起床,拿了农具出早农。

到了自家的地里,却见一片蛮荒的样子——也难怪,这几年富华游手好闲的成了村里的二流子,只靠孱弱的富贵娘一人,又怎么把这些地侍弄好?

富华看到荒坡似的地,也觉得惭愧,开始还以为会被富贵骂,所以有点提心吊胆,谁知富贵只管弄地,一言不发。

富华有点齁不住,就没话找话地讨好说:“哥,这么多年,你这手艺一点也没落下啊。”

富贵头也不回地说:“那是,咱这是童子功啊,再说了,我在非洲务工,也是农事。”

富华一喜,忙说:“在非洲种地能赚这么多?要不哥,你也介绍我去吧。”

富贵回头看了富华一眼,那眼神凌厉的让富华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随后富贵拍了拍自己那条瘸腿说:“咱家有一个瘸子就够了。”

富贵的腿只是有些微跛,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来的,富华昨天也有所察觉,但一直不敢说,这会也不敢,但心里却嘀咕道:只要能衣锦还乡出脱这口恶气,莫说跛一条腿,就算是坐轮椅也值得啊。

做完早农事,富贵和富华一起往回走,沿路遇到同做早农事的乡亲,免不得热情地打打招呼,相互叫着小名儿打趣,也无非是三猫四狗二秃子一类的。

富贵看上去乐在其中,富华却觉得土气,而且这些年他在村里名声不好,也就总觉得这些笑脸都是冲着富贵去的,对于他的,就只有鄙夷,因此总觉得面皮发烧,所以最后干脆低了头,不理任何人。

回到家,还没进院子,就已经听见里面传出来的人声欢笑,富贵叹道:“真是富贵山中有远亲啊。”

说着,换出一副笑脸来,迈步就进了院子。

才进院,就被人迎住,肩头的农具也被人夺了去,被人七手八脚的拉进屋,却见屋中间有个大木桶,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又听候婶说:“大侄子,知道你富贵了,现在天天住大酒店,那不得天天洗澡?瞧这,婶子也给你预备下了。”

富贵客气道:“哎呀婶子,这我怎么担得起?”

候婶道:“什么担得起担不起的,你小时候婶儿还抱过你呐,嘻嘻。”说着,就去帮富贵脱外套。

富华以为自己也有这待遇,其实自打富蓉去世,他就没洗过热水澡,可正准备脱外衣时,却被候婶一拍说:“你的在你自己屋里。”

等回到自己屋一看,木脸盆架上到也有一盆热水,毛巾也是新的,还有香皂。

虽然也不错,待遇却明显低了几个档次。

候婶轰走了众人,自己也陪着笑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富贵收敛的笑容,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去试试水温,微烫,却也适合泡一下,于是脱了衣服,把自己泡进了热水中。

毕竟是热水澡,泡进去还是很舒服的,他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昨夜基本没睡,又兼着旅途劳累,这一闭眼,富贵居然小睡了一下,若不是差点呛了水,门外又是一阵嘈杂,他还不会醒来。

门外的嘈杂声主要是争吵,似乎是有人要闯门。

富贵暗笑:“我一个男人洗澡,有什么可闯门的。”

虽然外头有人阻挡,但来人气势汹汹,富贵这门又是从外头关上了,里头没插,所以外头一破防,哐当一声门就被打开了。

闯门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还牵了个五六岁的女孩儿,见到富贵,说了声:“哟,还真的在洗澡啊。”

这是候婶赶上来说:“不让你进你非得进,快出来快出来,没看见富贵在洗澡吗?”

这个叫姗姗的少妇白了候婶一眼说:“爷们儿洗澡怕什么,谁没见过啊。”说着,非但没走,反而就在门槛上一坐,背抵着门邦子,把门给堵了,然后对着富贵说:“富贵啊,富贵了,我们娘儿俩这儿,你也得有个说法了吧。”

富贵也认出了她,把手往自家脑门上一拍: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可这种聚头模式,也着实的尴尬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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