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晚间十点的时候，列车到站，出来站口，不远处就是三路公交站台，春阿庆跟着人流依次候车，前面两辆开走，第三辆才轮到上车。

车开出车站没多远，在一个十字路口，突然蹿出一个闯红灯的，司机一脚急刹车，车上的人一阵惊呼，然后这个老掉牙的公交车咣当一下发动机停车，再也打不着火，在路口趴窝了。司机胡乱动了半天，发现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打电话回公司。

司机打开车门，说声车坏了，得转车。他站在车前门处示意乘客下车。一辆拖车迅速赶来，拉着空空的公交车离开。司机陪着乘客站在路边，说公司派的车马上就来，请大家耐心等候，实在等不及的可以到下一个站台上车，他可以给车票做为上车凭证，不需要再购买下一趟的票。

春阿庆拖着个大箱子，站在路牙子上，下一个站台有点远，司机说替代的车从公司停车场发车，马上就到，估计够呛，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着一群乘客站在路边，马上有揽客的出租车过来，做这一行的眼疾手快，“走不走，走不走，再不走回去没车了！”

两辆出租车绝尘而去以后，阿庆一拍脑门，老话说贫穷限制了想象，这个是有道理的，贫穷也限制了思维方式，他现在好歹也算个百万富翁了，怎么就一头吊死在公交车上了。钱也不是这么省的，浪费的时间就不是钱啊，这家伙！

没顾得上汗颜，春阿庆伸手拦下一辆车。

放好行李箱，坐进副驾关好车门，司机问，“去哪里？”

“南巷里193号。”

“有点远啊！”

“多远？”

“可远可远了。”

“不要扯犊子，按你这个走法32公里，刚才你没走的那个路口26公里。但32公里的先到，26公里的后到，这个时间点两条线应该耗时差不多。”春阿庆撇撇嘴说道。

司机惊为天人，“兄弟本地人？”

“不是，宁国府的，你有意见？”

司机竖了一个大拇指，“兄弟，厉害。不过你这个3路车下去没车了吧，到那就该十半点了。”

春阿庆现在不想说话，今天的话语已经超过预算。

司机没听见接茬，也没话可说。虽然一般所见出租车司机比较话痨，那也是被逼的，客人不说话，司机肯定憋的住一言不发，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人喜欢浪费口水，话说多了也累，不如默默开车。

南巷职中对面的又一家快捷酒店门口，付了车钱拿好行李，阿庆下车，到快捷酒店开了一间房，职中的大门已经关了，虽然门卫还在值班，可以去叫门，但他不想去费那个口舌，寝室里这时冷壁清灰的，进去还得清理半天。

阿庆打开三楼的房门，一群叽叽喳喳的年轻人，拖着拉杆箱在过道和他擦肩而过。

洗了个热水澡，胡乱弄了一点吃的垫垫，春阿庆坐床头发呆，十个小时的旅行有点累。

又一家酒店有免费的早餐，在餐厅春阿庆又碰到昨晚遇到的那群人，一个好像是带头大哥的人，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对他点头，“早上好，先生！”

“早上好！”春阿庆回答道。

“先生这是……?”带头大哥好像随意问道。

“哦，今天开学，我马上去学校。”春阿庆也很随意道，他不在乎这些小伎俩，跟他们也许不会再有交集，说话不需要躲躲闪闪。

“哦，是这个样子滴，那，”带头大哥打开拉杆箱，“我这里有学习用品，还有这个，老鼠药，万能胶，蟑螂药，老鼠笼子，老鼠夹子，牙刷，牙膏，维纳斯香肥皂，价钱低廉合理公道，品种齐全，先生要不要买一点？”

春阿庆看看这群人每一个跟前都有一样的箱子，问道：“你们全部就卖这个的吗？”老鼠药，万能胶，这个逼格也太low了。

“不全是呀，我们这里的商品相当丰富，看，这箱子里面有MP3和各种充电器充电线，这里面有耳机收音机，还有这个有随身听磁带，这里是VCD和DVD光盘，还有微型高亮度手电筒，BP机，掌上游戏机，等等等等，只要您能想到的，我们全有。您要点什么？告诉我，假如现在这里没有，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调货给您！”

春阿庆心里一动，好像一道灵光一闪，却没有抓着任何东西，“你们莫不是那个？”

“先生，我可以猜到您的想法，我们虽然卖老鼠药，老鼠笼子，老鼠夹子，却不是老鼠会。我们都是老乡，人员来去自由，我们不做任何违法的事！”

“哦，这样啊，虽然现在不需要买什么东西，但我有一批货，你们可不可以帮我代销？请放心，也不是假冒伪劣产品，也不是水货。都是你们没见过的精品。”

“是吗？好吧，那个，就是你，小李，你等会跟这位老乡谈谈。”知道春阿庆不买他的东西，带头大哥很快失去兴趣，随便指派一个人，就去旁边取豆汁烙饼馒头。

春阿庆装了一碗稀粥，拿了一个鸡蛋，两根油条，坐在一边慢慢享用免费的早餐。叫做小李的青年到他的对面坐下来，等着他吃完，擦过手和嘴巴后，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李新磊，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一个有想法的年轻人，似乎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样子，脸上看不出混过社会的圆滑狡黠，依然残留着未脱的学生稚气。其实这人已经在社会混了好些年，不过长相憨厚而已，这样的伪装会使人失去戒心。

带头大哥只是随便说说的，对春阿庆给他供货的建议完全没有兴趣，他有的是完整的供货渠道，一个新的未知上游供应商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阿庆也伸出手，和李新磊轻轻碰了一下，“春阿庆，见到你很高兴。”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餐厅，带头大哥站在C位意气风发。三五个十七八岁的小伙没走，站在一边看着李新磊。这几人是被小队边缘化的新人，不管怎样出门在外只能抱团取暖，不然日子更不好过。

春阿庆扫了一眼几个难兄难弟，对他来说跟哪个下家合作都一样，开口道：“这样，也不和你们浪费时间，你们觉得什么有销售前景，提出个两三样来，我给你们供货，中午吃饭之前，送你们样品试销，认为可以卖得动，再给你们大量供货。”

李新磊在笔记本上写好要的东西，留下电话号码，然后撕下这页纸，放在桌子上，带着弟兄们离开。初次接触，他也不可能有什么想法，凡事总要走一走，才会明白能不能走得通。

春阿庆也退了房，离开快捷酒店，把行李送到寝室以后，再去班级教室报名签到缴费，职中的学杂费是按学年缴的，这学期收的钱并不多。

今天是报名的第一天，学校大门管的不严格，也不需要班主任批条，就可以自由出入校门。

春阿庆去通讯营业厅办一张电话卡，不然跟人联系一直是比较麻烦，挪鸡鸭手机用的是宁国府的号段，到这里是漫游，别人拨打算长途，不怎么方便。此时此地买新卡入网需要柜台注册，面对面操作的。春阿庆拿出来的手机屏很大，下方没有数字键盘，和别的手机大不相同，营业员小姐姐真的还没有见过，比较好奇。

“请把你的手机后盖打开，我要装电话SIM卡。”营业员小姐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弄懂如何用手打开后盖，见过的手机多了去了，今天遇见洋麻雀了，然后对春阿庆说道。

春阿庆摸了一下额头，“对不起”。接过手机，用一只手握住手机的两个侧边压了几下，其中一侧突起一个按钮，再用手指肚压住突起按钮，同时连续三下，一个卡槽托盘弹了出来。他要过SIM卡，在卡槽上放好，轻轻一推，卡槽复位，然后长按侧边开机键。这个骚操作，看得柜台内的几个MM目瞪口呆。

柜台小姐姐接过手机，机子的画面色彩非常靓丽细致，像素度很高，好像比较高端，也看不见品牌logo，背面只有一个散发着梦幻色彩的庆字，不知道是谁家的产品。但这个手机怎么操作，她有点挠头，居然还有自己不会玩的手机！

春阿庆提醒她，这界面是触屏版的图形化操作，比较简单。她这才恍然，赶紧找了一只触屏笔，在上面点点画画，好半天，才注册好网络并激活号码。

“其实这个可以不用笔，手指就能操作，你看，就像这样，一点就开，挺方便的。”当柜台小姐姐费尽辛苦终于弄好了流程，把手机交还给阿庆的时候，他一路用手指点点点，差点没把人家气死。

算你丫的能，滚粗，你个注孤生！

这是一台真正意义上的触屏版智能机，功能强大，有点超出这个时代，其实是没人见过的，几个柜台小姐姐不知道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