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宗要来一辆大车装载谭洪亮大哥的尸身,之后四人手持令牌通过层层关卡、又回到几里之外自己大车之前。
*
“去收敛你哥吧!”陆承宗向谭洪亮道:“你是要将他……埋回村里?”
“是……”谭洪亮悲道:“跟我爹娘还有金桂……作个伴儿……”
“唉!”陆承宗一声叹息,拍拍谭洪亮肩头:“记住我说的话——逃出之后到新城朱雀门下找四先生,能助你安身立命!”
“唔,知道了。”
“这边官兵的腰牌你也有、应该能顶一阵子……保你安全出境。”
“唔。”谭洪亮振作精神:“谢谢!”
“别再谢了、都谢八百回了——我们有空找你玩去!”陆承宗笑道:“很快哟!”
“好好!”谭洪亮勉强笑道:“随时恭候!”
“嗯,去吧去吧。”
谭洪亮定定看向三人,忽是伏身跪倒,拜道:“三位恩公大恩难忘——谢谢杨大哥、陆大哥、英兄弟!”
“快起来快起来!客气啥!”杨简连忙搀扶:“你快走吧,这边官兵这么多、不宜久留。”
“好……好……”谭洪亮向着三人又是一揖,驾车离去。
*
“唉!真是可怜……”杨简望着谭洪亮背影叹道。
“我怎么……有点儿不喜欢这人——”英阳翻眼看天:“总觉他躲躲闪闪的……”
“是吗?”陆承宗闻言微怔。
“眼神游移……说话也吞吞吐吐……”英阳思索道:“总觉得藏着什么……”
“没有吧?我觉得可以啊——”陆承宗瞪眼道:“你要短时间遭这么多劫难——你也这样!”
“也许……谁知道?”英阳想了一刻笑道:“反正跟我没关系——你不是在他身上花了大银子吗?听说赔了?咋赔了快说来听听……”
“听什么听什么?!”陆承宗怒道:“赶紧先把‘嗷嗷叫’放出来是正事,别一会儿憋死了!”
“她若死了、你不是正好吗?”英阳斜眼道:“正好赖账!”
“我是那种人么——我还指望她护驾呢。”一边说着,陆承宗一边爬进大车将敖炎芝放了出来。
杨、英二人凑前偷看——只见敖炎芝浑身血污,躺在车上一动不动。
陆承宗放下车帘,转身笑道:“看见没?!这婆娘也有今天!”
“嘿嘿就是!”英阳笑归笑,仍是问道:“……她没事吧?”
“没事!皮糙肉厚的、能有啥事?我在青龙观就将她放出来问过了,就是失了些血——”陆承宗四顾道:“回头抓两只鸡给她吃,就能补上了吧?”
“龙……”杨简疑道:“吃鸡?”
“不吃鸡吃啥?她倒想吃鱼呢,这地界哪儿找去……”陆承宗随意道:“甭理她——过两天就缓过来了,到时候又该嗷嗷大叫了!”
“呵呵——”杨简闻言笑道:“有敖姑娘在、倒也热闹!”
“唉!她是死不了、我可累惨了——咱快歇歇吧!”陆承宗哀声道:“这趟热闹看得是险之又险——可谓几经生死!”
“对啊!”英阳急道:“你快给我讲讲后来怎么着了?”
“好!”陆承宗扬眉道:“一百文一句,先给钱——”
*
杨、陆、英三人大睡一天,翌日上午一锦衣校尉找来,献上十几枚枣木法牌。
“这些法牌都已经作过法、开过光——”锦衣校尉指道:“将之装在车上,有祛邪、镇静、宁神之用……最主要的还能让车体轻盈,跑起来更快!”
“啊?!这么厉害!”陆承宗喜道:“还有这妙用?!”
“不算什么,不过是粗浅法术——”校尉笑道:“有那专门制作符箓的门派,制出来的符牌能增添勇力、轻身健体、护甲防身、提神醒脑等等……比这又厉害多了!”
“真的?”
“当然!听说那三清山的门人便擅于此道!”
“世间竟有如此宝贝……”陆承宗听得眼前放亮。
“有——”那校尉拖长声音道:“但这种门派一来是不多见,二来制作的符牌按功力高低而灵验有别……所以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嗯这倒是。”陆承宗点头道:“宝贝嘛,不稀缺怎叫宝贝?”
“呵呵,是啊……”校尉笑道:“三位小兄弟,任务达成——我就回营了。”
“且慢——”
“还有啥事?”
“大人、再托您办件事!是这样——”陆承宗指向远方群山:“那边出了大路上山,一直有条盘山路过来,是不?”
“对!”校尉望道:“我们来时就走的那边。”
“我们也是!那半山呢、离这儿大约有三四十里——山间有个小村子,可能叫谭家村或者什么……”陆承宗又蹲在地上画图:“反正大概就是这个凹处,从这小路下去有个村子,大约一二十户人家……”
“唔——”那校尉亦蹲下身,仔细看图:“怎么?”
“您是官身——办事方便。”陆承宗笑道:“您找到当地里长,帮我问问——有个叫谭洪亮的,这一家的情况、帮我打探清楚。”
“唔。好。”校尉虽不明原因,但也绝不多问:“那我跑上一趟!”
“多谢!”陆承宗掏出十两纹银递上:“这点儿茶水钱您收了……”
“这怎么行?!”校尉推道:“周兄说过,几位小兄弟帮了大忙,帮你们办点儿事是应该的……”
“那边是周大人托您帮我们,这边是我托您查个人……两码事——”陆承宗硬推道:“您要见外、我就求别人去了。”
“好好。”那校尉收了银子,笑道:“我这就去。”
“不急不急。您慢走。”
*
“嘿嘿——”英阳见锦衣校尉离去,向陆承宗笑道:“被我说动心了?信不过了?”
“有什么信不过?”陆承宗驳道:“不过这么大事……查一下才放心!”
接下来三人按校尉教授方法将枣木牌嵌到车上,试着来回赶了几趟——果然是轻盈许多。
“嘿!”陆承宗喜道:“这起码能省一半时间!真是好东西!”
“就跟当日苏老先生用的甲马、神符一样……”杨简观察法牌道:“不过估计用上一时法力就消褪了、还得换。”
“那还不好说?能做这牌子的道士哪儿都是!”陆承宗总结道:“——甭管是啥,花钱就行!”
“说起花钱——青娥咋还不回来?”杨简闷声道:“这都三天了,大同也不远啊……”
“再等等再等等。”
“不会出什么事吧?”
“可不敢这么说!”陆承宗忙道:“她老人家可不能丢!她可是我的活宝贝——”
*
三人原地又等一天,次日正午校尉返回,大概说明情况——
谭洪亮确实有两个哥哥,他大哥也已经葬在了谭家坟地;
其次,谭洪亮父兄给人作长工时,谭洪亮因为年岁小、去县城药铺当了两年学徒……
……
别过校尉,陆承宗向杨、英二人道:“这去药铺当学徒什么的不当紧……这谭洪亮确实有两个哥哥吧?看来他没瞒我……”
“没瞒你就好……”杨简一边说着,一边却出神望向远方——只见一辆大车缓缓而回,正是自家车马。
“青娥!”英阳喜道。
“回来了!”陆承宗大笑道:“我的姐噢——”
三人跑过,离着老远陆承宗便叫道:“青娥我的青娥哟,回来啦——”
“回来了——”青娥微微一笑,应道:“杨简哥哥!”
“……”陆承宗身形滞住:“完!”
“傻得更厉害了!”英阳偷笑。
“你俩哎……”杨简一声长叹。
陆承宗蹿上大车,只见车内码有几堆包裹,翻开一看——皆是罗浮灵药。
“哈哈!买来就好买来就好!”陆承宗喜道。
“还有个条子——”青娥想了一刻,掏出一张纸来。
“条子?”陆承宗疑惑接过,杨、英二人亦是围看。
只见纸上写道——
“谁这么缺德!让个傻丫头来买药?走丢了怎么办?让人欺负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她这病我可治不好,关键还得看她身上那第七个人……”
“咦?……”陆承宗讶道:“谁这么厉害?一眼就看出病根了?”
接着再看文字——
“陆家的、你要的药我给你了!赊账可不行,没见着钱、谁知你是不是骗子……下回本人来!带钱来!要多少有多少!”
“这谁啊?这么抠?”陆承宗抖动纸张忿忿道:“信不过我们陆家的金字招牌?!”
再细翻包裹,只见治疗内伤、外伤、烧伤、烫伤、解毒……之类的灵药一应俱全。
“别让老子发达了!”陆承宗恨恨道:“老子发达之后——把你们那儿的药买干净!当饭吃!”
“青娥?青娥?真棒——”杨简挑指赞道:“不但能找去、而且能找回来!”
“你说你——”陆承宗不满道:“还真把她当傻子了!”
“……”这话驳得杨简无话可说。
“青娥——”英阳亦是问道:“你还记得怎么去的吗?”
“你们不都给我写好了么?一路上七问八问的、就找到了罗浮山在大同的分堂,院里院外全是看病的……”青娥指道:“不过要买这些——得进内院。”
“看到我们陆家的印信——他们没说啥?”陆承宗问道:“没奉为贵宾?”
“就给了个板凳、让我等着……”青娥回忆道:“不过说陆家之前买过药,所以也没更多盘问……”
“板凳,板凳,为啥只给个板凳……”陆承宗喃喃道:“给你看病、卖你药的——是啥人?”
“是个小妹妹!跟咱们差不多大吧……”青娥思索道:“她看我一眼,就给我哄睡着了……醒来之后开过药,又写了这条子……”
“小妹妹?!小妹妹能有这等手段?”陆承宗叫道:“我不信!”
“反正就是个小姑娘——”青娥道:“你爱信不信,我要睡觉了!”
“你怎么又困了?!”英阳笑道:“这会儿邪阵已除。”
“什么邪阵?我累了……走了好几回冤枉路——”青娥怨道:“能找回来实属不易!”
“这才几步路啊我的姐——得,您老睡吧!”陆承宗关心道:“那青先生……啥时候再醒过来?我还有事要问他老人家呢!”
“我怎么知道?”青娥打个哈欠:“好困……”
“什么人啊都是……”陆承宗放下车帘,走出几步向杨、英道:“这回药也买了、人也齐了……”
“咱该上路了!”英阳接道。
“咝——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别扭呢!”陆承宗怨道:“既然咱们行藏已露,就得避开大路……”
“那什么《皇明一统地理之图》不都被你翻烂了吗?”杨简道:“你不早已拟好路线了?”
“对!我都会了!”英阳卖弄道:“向西出大明界、进入亦里八里,再走上几天就到曼塔山……”
“咦?行啊英阳!那咱动身吧——”陆承宗大笑道:“曼塔山啊曼塔山,我们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