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宗先用钻地龙清通洞穴入口，接着又和谭洪亮开动木龙奋力拖车——有钻地龙在后面助力，勉强将装满法银的大车移入洞中。

二人怕再有什么闪失，舍尽全身最后气力、费了两个时辰，终将五十大车全部拖入。

……

*

“哎哟嘿！……”

勉强将最后车辆拽入山洞，陆承宗一声大叫、瘫软在地，谭洪亮亦是靠他坐下、喘息不止……

“弄俩钱花——容易吗？！”陆承宗叹道：“咱遭这么些罪，这钱来得——也算不易了吧？”

“……”谭洪亮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看明白了——”陆承宗抚着喉咙又道：“这新城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无法无天、一个比一个狠……你要想在此立足……难！”

“大明我是回不去了！”谭洪亮叹道：“一来我爹是逃犯，我们兄弟受到牵连、也被官府通缉；二来，我还要在这边找我二哥；第三，回去连个饭都吃不饱……在这儿、好歹还吃过几回肉……”

“‘光看贼娃子吃肉、没看贼娃子挨打呢！’……”陆承宗想起一句俗语，不禁哈哈大笑。

“……”

“就你这样、怎么立足？”笑过之后陆承宗正色道：“就凭你？！手无缚鸡之力，再平空多出恁多银子——不是招事吗？！”

“我自己会小心！”谭洪亮闷声道：“我吃能吃多少？喝能喝多少？平时花不着什么钱……”

“哈哈！”陆承宗笑道：“那你要这么多钱有啥用？”

“……当然是要当人上人！”谭洪亮想了一刻，决然道。

“人上人……难啊……”

“我早想过——先去各家赌坊转转，然后……就说我有钱、是因为在赌场赢的……”谭洪亮转头道：“难道还能有人跟着我，看我每日输赢？”

“第一我警告你，有了钱别去堵场——”陆承宗认真道：“这钱来来回回就三条路——挣钱、花钱和输钱……断没有赢钱这说！”

“谁说没有？！”谭洪亮辩道：“我亲眼看见多少人都赢了！”

“‘赢钱’那是‘输钱’小时候——”陆承宗比划道：“小时候都长得可爱着呢，再往后看——玩死你！别说你这几十万两，便是几百万几千万、也禁不住久赌……你要想靠赌赢钱，那还不如去偷去抢，那还靠点儿谱……”

“唔……知道了……”谭洪亮认真道：“本来我也没想赢钱，不就是去做做样子吗？”

“那就说到第二条，你以为你有了钱、没人会盯上你？”陆承宗斜眼道：“你一旦去东镇，你忘了还有那什么叫马永豪的家伙、会盯上你么？他已经认识你了，虽说不认为是你杀的钱胖子，可他会注意到你……”

“唔……这倒是……那我尽量小心，玩小点儿、也少去东镇……”谭洪亮想了想，点头道：“或者就别用这方法伪装了，换个别的……可什么能暴富呢？这钱——这钱可是惊天动地的横财啊！”

“哈哈！要不说你见识少呢——”陆承宗笑道：“当初我就跟杨简聊过，你知道那皇帝老儿炼丹，一年光烧的材料就花多少？你别猜、我告诉你——一年光烧材料、就烧掉二十多万两白银！”

“啊？！二十多万？！……”谭洪亮跟当初杨简一样、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宫中采办都有记录可查——”陆承宗笑道：“这就是你说的炼丹！你可得想清楚了……人家皇帝有亿万百姓供他玩乐，你有什么？就凭你这……你这四五十万两？也就够人家烧两年炉的！”

“这……我知道炼丹费钱、但不知道这么费钱——”谭洪亮痴痴道：“我以为这钱够用一辈子了呢……”

“我还以为我是天下第一呢！”陆承宗揉着咽喉道：“还不差点儿被人捏死……”

“刚才那人……”谭洪亮探道：“是——人吗？”

“你别问了！知道了也对你没好处！”陆承宗皱眉道：“还是说你吧——先不管你怎么伪装，你仍坚持用这钱炼丹？”

“对！”

“完蛋——这比赌还费钱！”

“我不会改变的！”谭洪亮决然道：“你是没瞧见那书上怎么说——若能炼出天师那般的‘九转神丹’来，服之三日便可升仙……若有神丹在手，还能怕刚才那人？”

“人家都是拿着神丹当豆吃……”陆承宗笑道：“就你这……”

“爱信不信！”

谭洪亮畅想道：“我有了钱、先买个院子，外边是药铺——总得有个营生吧——里面作丹房，然后慢慢搜罗天材地宝、珍奇材料，再多买些书藉，我都抄下来了，比如什么——《真元妙道要略》、《张真人金石灵砂论》、《丹论诀旨心鉴》、《石药尔雅》、《玉清内书》、《还丹肘后诀》什么的……还有什么——《通幽诀》、《太清丹经要诀》、《还金术》、《阴阳九转成紫金点化还丹诀》、《太上卫灵神仙九转丹砂法》……反正见着就买！你也帮我搜罗搜罗啊！”

“停停！你先别想美事了……我眼下说的是怕你无法立足！”陆承宗琢磨道：“你记住——等四先生回来，一定要先抱他粗腿！虽说他只是个小先锋吧，但我看他本事不错……你呢，别舍不得银子，多巴结多贿赂——咱们手握如此妙法、以后还能短了银子？”

“唔知道！而且四先生救过我命，我自会报答——”谭洪亮点头道：“你是说，以后还能找到更多囚牛矿？”

“这个……还真不好说……”陆承宗摇头道：“你看这洞，是那只双角地龙把方圆几百里的囚牛矿都叼来了……若再想找这矿——不是在大明境内、就是在北边大漠、甚或是更北的极寒之地……都说不准。不说北边、就说大明境内，谁敢干这事？不被朝廷砍一百回脑袋？”

“唔……那……”谭洪亮略有些失望：“先用这些银子再说吧……”

“挣钱的法子有的是——”陆承宗又胡吹大气：“这只是其中之一——以后跟着我混，吃不尽喝不尽花不尽用不尽！”

“嘿嘿好啊！而且还有我呢，等我炼出仙丹来——”谭洪亮笑道：“还愁没人买？”

“你就别作梦了！”陆承宗止道：“就在这虎狼之地？你这才叫‘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先立住脚再说吧！”

“有那么凶险么？”

“你都挨多少回打了？你不比我清楚？”陆承宗道：“要想活下去，先记住我这……十条！”

“十条？！什么？”

“听好了啊——第一，就是保命要紧！”陆承宗一边思索一边数道：“然后就是——脸厚心黑，心狠手辣，奴颜婢膝，谄上欺下，左右逢迎，金钱开道，声色犬马，积蓄武力，蝇营鼠窥，如履薄冰，谨言慎行……几条了？”

“不知道！”谭洪亮翻白眼道：“反正好多条……照你说的、这还是人吗？”

“若欲鬼域求存、岂可贪留人性！”陆承宗笑道：“这还只是随便说说，以你这没根没底没后台的……光这些、还差得远呢！”

“哈哈哈哈！还是这位小兄弟看得通透——只可惜你这些法子、用不上喽！”

陆、谭二人正聊着，猛听旁侧一阵怪笑，接着火焰映处走进几人——为首的、正是青木东镇香主马永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