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的搜妖罗盘到底管不管用?走这么久都没找到!”
川北山道上,一个清灵俏丽的少女正向同行的师兄抱怨。
*
这少女名叫沈梦柯,乃江西三清山三清宫的弟子,此番与师兄出来,本是为了寻找制作符箓的天地良材。走了这些时日、良材没寻多少,却从同门口中得知一个消息——
那弟子说近来从广东河口处,出了个浑身被满硬甲、手执坚刺的妖物。这妖物力大无穷、凶残狞暴,见人便杀已是血案累累——人称“黑铁屠”!
妖物祸世未久便引起道门各派注意,纷纷派出弟子追杀。三清宫亦传下号令——门下弟子遇这妖物立时杀了,斩杀者必有奖赏。
这些日来,听说那妖怪已窜到川北附近……
听得消息、沈梦柯按捺不住,央告同行的赵连勇师兄同去寻妖。
斩妖除魔乃修行人份内当为,且听说那妖物不过就是皮坚甲硬、没什么妖术,赵连勇自然乐意。只是师妹道力太弱,除制作符箓外别无所长——怕她危险,所以迟迟不决。
沈梦柯自学道以来,还未曾遇到妖物。听到这消息喜得两眼放光,想立个大功给师父看看,所以不住央求。
赵连勇架不住她百般研磨,只得应允。
*
“我那罗盘你还信不过么?”赵连勇用力劈扫树枝道:“哪次没找到妖怪?”
“听说每次都是能看到妖怪了——你的罗盘才动!”沈梦柯一边留意拂过师兄又弹回的树枝,一边笑道。
“谁说的?”赵连勇佯装生气:“再这么说、不带你去了!”
“师兄师姐都这么说嘛……”沈梦柯嘀咕一声,旋又央告:“别啊师兄,带我去嘛——”
赵连勇停下脚步:“听说那黑铁屠厉害得很,咱还是别找了!”
“他越厉害、就越要尽快除掉,否则不知要害多少人呢!”沈梦柯个子矮,又站在山道下首,仰头道:“而且师兄你这么厉害,还会怕一个空有蛮力的蠢妖怪么?”
“怕倒不怕——”赵连勇当然知道师妹心思:“不过你得答应我,若真遇到什么妖物,你只能远远看着、不得靠近!一切听我安排!”
“那——”沈梦柯想了想道:“那我在远处驱使灵符总可以吧?”
“那个可以——但不能靠近!”
见沈梦柯点头,赵连勇放下心来——毕竟那怪物只是硬甲坚刺,并不会使用术法。
“快走吧师兄!”
“等等!”赵连勇忽然探臂一挡,端起罗盘仔细观看——只见罗盘指针摆动不休,停后正指西南。
“有怪物了?”沈梦柯踮脚探看,低声道:“是不是没这些树挡着,就能看见了?”
赵连勇横了师妹一眼,低喝道:“跟紧我,不准妄动!”
“好——知道啦!”沈梦柯吐吐舌头,推道:“快些吧师兄!”
二人攀上山梁远眺,只见下方山坳处、有个小小村落。
赵连勇刚要说话,忽闻村中一阵惊叫。
“不好!”赵连勇一声断喝,运起轻身术,踏着树枝向下冲去。
“师兄——”沈梦柯急道:“等等我!”
“不要怕!”赵连勇喊道:“你慢慢跟来,拿出你的天乙神龙罩——”话音未落,人影已消逝不见。
“哎——疾!”沈梦柯又急又气、取出神行符,指尖轻弹、燃起清冥阳火将那符化了——有了符力加持登时身轻如燕,化作虚影疾掠而去。
*
待到村前,只见这是个十余户的小村落——四下无人,地上却拖出一摊血迹。
此时神符道力已尽,沈梦柯拢手大喊道:“师兄!师兄!你在哪儿呢?”
猛听背后一声脆响,沈梦柯慌忙回望,却是一个老汉躲在草中,唇齿抖动、说不出话来。
沈梦柯问道:“是不是——有妖怪?”
那老汉猛点头,喉中喑哑,要哭却哭不出声。
沈梦柯又指道:“是不是往那边跑了?”
老汉一阵点头。
沈梦柯不再多言,拔出长剑向西冲去。
*
一边奔跑一边叫喊,听不到师兄回应、沈梦柯益发焦急。又取出一张“三官搜鬼符”,念罢咒语,只见灵符半空中微滞一刻,陡向西北射去。
跟随灵符穿林掠地,远远见一身着八卦道袍的男子躲在树后——正是师兄。
沈梦柯张口欲喊,赵连勇已经察觉,忙回身作了个噤声手势。沈梦柯立时掩口,微弓着腰挨至近前……
赵连勇止道:“不要过来!”
沈梦柯依言停步,转着眼珠四下察看:“哪儿呢?”
“前边树林里!”
“现在怎么办?”
“为今之计——你来画符,我盯住他!”
“又是我来画符?”沈梦柯拧眉道:“我要去杀他!”
“我刚才怎么说的?让你画你就画!”
“我的道力太弱——”沈梦柯不满道:“画出的符不怎么管用……”
“难道我画符、你捉他么?”赵连勇皱眉道:“快——要不被他跑掉、又白追了!”
“你看到他了吗?”沈梦柯兴奋问道:“什么样的?”
“反正是黑乎乎一团家伙!”赵连勇想了想:“你画连天铁障符!”
“噢……好吧……”沈梦柯嘟嘟囔囔取出一叠桃木法牌,定心之后默运道法,提笔念道:“上有天罗,下绝鬼路!——九天游奕大将军,统领游奕神兵上张天罗……”只见她皓腕高悬、笔走龙蛇,画起符来行云流水一般。
赵连勇看向凝神作法的小师妹,露出微笑——沈梦柯道力虽弱,但其凝神守志、意贯天地的心念功夫却与生俱来,也因此深得长辈厚爱。
连掌教真人都夸她——假以时日,必能成为符箓法门中的一代宗师!
*
此时沈梦柯已经书至横竖勾连处,只听她轻念道:“四纵五横,龙不前行,禹步治道,蚩尤斩精……”
随她笔触,桃木牌上渐透金芒——金芒虽弱,却是纯正之极的大道灵符!
眼见收尾,沈梦柯益发凝神守意:“天界黑地界黑水界黑,墨添黑。鬼道绝,人道通,魔道塞!”
话音甫落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流光溢彩中,一块桃木法牌就此得成!
沈梦柯提着朱笔,得意道:“师兄,我画得还好吧?”
“好!当然好——”
“你需要几块?”
“看这地方——”赵连勇打量林中,沉吟道:“怎么也得八块才能围住!”
“八块?!”沈梦柯轻叫道:“哪用这么多?”
“在这野外捉妖,八个方位都得守住!”赵连勇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上下方位——那一共是十块!”
“十块?!你骗人!”沈梦柯纵纵鼻子,想喊又不敢大声——不过降妖事大、不敢耽搁,死劲瞪了师兄一眼,忙又作法。
*
其实以赵连勇的道力,作法围妖只需四块法牌——但为了让小师妹多加练习,便说需要十块。
大约盏茶功夫,其余九块亦是完工。
赵连勇心下赞叹——师妹嘴上虽然不满,但做起事来却一丝不苟,即便让她再画上百块,也是一般的端正严谨!
沈梦柯何尝不知师兄心思,斜了一眼轻声道:“可别让我再画了啊——累死了!”
赵连勇瞪眼道:“才画几块就累死了?好、好,给我吧!”
接过法牌,赵连勇向前探索一刻,忽是足踏禹步、运起连天铁障罡——只见步迹曲折勾连、乃是模拟铁障,同时念动神咒……
不一时十块法牌电射而出,赵连勇叫道:“上有天罗,下绝鬼路,妖魔现形!疾!”
话音甫落,只见对面林中竖起十道金光,光中传出一道阴惨之极的厉吼。
接着林木急动——窸窸窣窣中一个黑漆漆的怪物霍然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