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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瓮中捉鳖

宋时儿郎 新侨联委员 4183 2020-06-06 13:29

  

那支出丧队伍又犹豫着向前走了数步。人人看到对面官军中这个悍妞俏脸蒙霜,目光如电。方百花那凌厉目光扫过出丧队伍中每个人,令队伍中人人都遍体生寒,只能敬畏地把目光垂下去,做足了温顺状。可方百花却不依不饶,大呼道:“站住!”话音未落,她已经举起长大的步弓,搭箭开弓,箭尖对准来人。阳光斜斜照过,箭尖上发射出森寒亮光,直慑人心!这些汉子都是心头一凛,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有几个胆怯的还不由得向后退了两三步!

朱汉旌听到悍妞方百花喝叫,有些纳闷:这是怎么啦?人家出殡,为何这悍妞都要招惹?在朱汉旌心中,这次杭州大乱中死了那么多人,丧家可怜,纵然与知州抢道,让他一让就是,还这么吆喝干嘛?

朱汉旌回头看到方百花一脸紧张,看到她眼中精光直射那出殡队伍。朱汉旌心里突然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方百花是猎户出身,最是机警,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方百花的紧张情绪弥漫瓮城,随队亲兵们也深受感染。他们或抽刀,或开弩,全部散开做警戒状。于是朱汉旌这一行人就在这瓮城中,与来人对峙。

那支小小的出殡队伍似乎十分胆小怕事。领头两个汉子转头大声呵斥之后,送葬的壮汉纷纷横向退让开,把这瓮城中间的道路让出来。当头的两个彪形大汉对视一眼,都畏惧地跪倒,舞拜道:“知州恕罪!小民家有丧事,吉时出殡,恳求知州准许。”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朱汉旌一时无语。朱汉旌是后世穿越来客,本能地认为当官的为丧家避道是天理。当下,朱汉旌就轻拉缰绳,把马头往路边带。

方百花却将弓拉满,直指当头两个彪形大汉,冷笑道:“瞒不了俺的!全跪下!站立者,杀无赦!”她声音极大,兼之又急又尖利,刺得在场诸人耳膜都隐隐生痛!

那四十多个汉子人人脸色犹豫,相互张望,不知道如何是好。当头两个彪形大汉缓缓屈膝跪下,其他四十多个汉子也犹豫着,次第跪下。

朱汉旌的马向旁边排开两步,他的目光却始终监视着对方举动。朱汉旌心里也发觉这些人大大不同寻常:都是汉子,没有女眷,通常丧者家属会有女眷;寻常出丧队伍并没有人人打幡子的怪事……似乎还有更多疑点,但是一时之间无法参透。

这就是朱汉旌作为穿越客的劣势了。

在古代,丧葬是人生大事。城中被杀者又多是官宦士大夫等上流社会人物,这丧葬之事绝不苟且。人突然遭到兵灾横死,总得先停灵七日,通知亲友,然后筹备棺木、葬地,找和尚道士做足水陆道场,超度亡灵,才能择日出殡。杭州大乱,横死的官宦士大夫甚多,这些人平时又是健康富贵活得好好的,一时之间,哪里会有如许多的棺木备着?这些丧家还得请和尚道士,每家每户都要请数十名和尚道士。大乱过后,这些人家里再有钱,也难于同时请来那么多和尚道士!更不要说一时之间无法选择好风好水的安葬之地了。

是所以这些杭州兵灾死者家属们都还忙于筹办丧事,大乱过后才几天,又是冬季,哪会那么早早急着出殡?

这是在大宋多年生活经验,朱汉旌没有,而方百花有!

朱汉旌这个穿越客懵懵懂懂还没有想明白,身边方百花已经厉声尖叫:“敌袭!放箭!”随着尖叫出口,她突然侧身,抬高步弓,用力拉满,“嘣”一声弦响,一支三棱羽箭带着凌厉的呼啸声直射上瓮城城头!

瓮城,顾名思义,就是瓮罐一般的城池,四面都是高大城墙,商旅队伍进入瓮城之后,两头城门关闭,商队在这里接受盘查。若是有人被搜查出违禁物品,想要反抗,瓮城四面城墙上的守卫就会箭如雨下!

只不过这次箭下遇袭的是官军,是新知州!

第073章 瓮城中伏

此时,瓮城城墙上突然冒出来几十个麻衣孝服送葬人!人人都是持弓或持矛,一声呐喊,几十支箭、矛就嗖嗖地投掷下来!只在这一瞬间,箭镞与矛头的寒光将瓮城之内官军似乎都冻结一般,多数官军冻得不知所措。

幸好方百花常年打猎,屡遭意外变故,或是虎豹反扑,或是豺狼反噬,更有野猪拼命!大难当头,哪次不是方百花眼疾手快,死中求活,以命相搏,才幸存至今日?

方百花敏捷地抬高步弓。伴随着一声“嘣”的弓弦响,那支三棱羽箭嗖地直直飞出去,正中城头一个埋伏者胸口。中箭者走风漏气地长长惨叫一声,头下脚上跌下来,“噗”的闷声落地,摔得烂布袋也似的,再也不动。

可城头上的埋伏者足足有几十个。这时,城头不断有人呐喊,鼓噪,投矛,射箭,喧嚣之声充斥小小的瓮城,充斥着遇袭官军每个人的耳朵里。每个遇袭官军都是心寒胆战,人人脸色苍白——他们都从军不久,跟随朱汉旌打惯了顺风仗,屡屡伏击乱军,还不曾遇袭,哪里会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此时,对面北城门洞被袭击者堵住,背后来路南城门洞又有自己的十多辆骡车堵塞退路。前进、后退都不得!

对面那支送葬队伍本来人人蹲下,这时候人人都站起身,高呼“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扑向棺材,掀起棺材盖,取出兵刃!

那些幡子本来就是在长大枪杆上裹上一层白布伪装而成。此时四十几个壮汉放平端着长枪,疯了也似的呐喊着冲过来,声势颇为惊人!

朱汉旌根本未料到一天之内两次遇袭,最初也是慌乱了几秒钟。也就是两三秒钟的迟钝,就有数支利箭嗖嗖破空而来,箭头撞击朱汉旌身上的甲叶,铛铛作响。朱汉旌吓得紧紧闭上双眼,抱住马脖子。此时更有短矛呼呼呼从城头掷下,居高临下袭击这二十多名护卫亲兵。

朱汉旌的护卫哗地散开,或抬高弩弓,或抽出手刀,慌乱嘶吼,竭力还击。

朱汉旌中箭吃痛,本想甩蹬下马,不料胯下战马也吃了箭,负痛嘶鸣着窜出去,险些把朱汉旌丢下。情急之下,朱汉旌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那四十多支长枪撞过去!

在这刀光火石之间,朱汉旌不知道怎么还有时间想起说书人常常卖弄的一句话:“吾命休矣!”

朱汉旌的命没有休。

若对方是久经战阵的老兵,早就该列队结阵,将四十多支枪尖斜斜向上挑起,就等着骑兵撞上来送死。可这些伏击者并非经制之军,不过是一群念过咒语的教徒,看到一匹高头大马发了性子,嘶鸣着猛冲过来,全都惶恐地散开。

朱汉旌就这么轻易一冲而过。

战马中箭,发了性子,可并没有失去自卫本能,它本能地朝着瓮城北城门洞跑出去。朱汉旌在马上只紧紧抱住马脖子,脸色发白,死不放手:抱住,抱住!不要被甩下来!

朱汉旌在后世只在旅游景区骑过太平马。那些景点供游客乘骑的太平马个性温顺,还有主人在旁随时控制,走起来不紧不慢,十分舒服。可如此疯马,朱汉旌可从来没有骑过!朱汉旌在马上只是缩成一团,像一只大马猴一样抱紧马脖子。不知道被疯马带出去多远之后,马也渐渐累了,放慢脚步,他才能直起腰来。

战马还在跑,朱汉旌小心翼翼地在马背上挺直身子,睁眼看到两边街道上都是纷纷走避的市民,挑担的丢了担子,挎篮的抛了篮子,女娘傻站在大街上,闭目刺耳尖叫,就是坚决不躲开,直到被战马撞倒。

一路之上,这批惊马也不知道撞翻了多少市民,刮倒了多少旗幡,留下一路烂菜叶、烂果子、满地跑丢了的鞋子杂物,还有不停哭嚎的孩童。

朱汉旌使出吃奶力气,死死抱着马脖子,好不容易跑到府衙南十字街口。他只觉得自己在马上都要快被颠散架了!头疼、脖子疼、四肢疼,肠子都要被颠得从肛门脱出来时,他瞥见路边墙头上还有一个蒙面黑衣汉子探出身子,张着一支长大的步弓,朝着他瞄准!

妈呀!朱汉旌手软脚软,想躲,浑身上下一丝气力也无!

真要死了!

不料,那蒙面黑衣汉子却将步弓一收,翻墙跳下,轻巧疾步跑到朱汉旌身边,拉着他的战马缰绳跑了几步,把战马往街边墙壁使劲儿带过去,战马在墙上侧撞了之后,速度也慢下来。这蒙面黑衣汉子看起来身量不是很高,可力气奇大,接着居然把战马硬生生拽住!

战马很不情愿地被拽住,打马掌的蹄子在地上刨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马唾沫都喷了那黑衣汉子一头一脸。

朱汉旌刚觉得这汉子眼熟,这汉子已经把蒙面巾扒下,露出一张还显两三分稚气的脸——孙大哥!是孙大哥!昨日朱汉旌要他埋伏在府衙南十字街口来制造一场假伏击!

孙大哥紧紧扯住缰绳,关切急迫地问:“王子!是谁袭击你?方百花和亲兵在哪里?”

朱汉旌神思尚且清明,软软趴在马背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南门,瓮城,被伏击了!方百花和亲兵都在后面死战,快去接应!”

孙大哥眉头一皱,伸手指入口,吹了一个唿哨,这十字街头官宅之内翻墙跃出两个汉子,大步靠拢过来。

孙大哥大声吩咐道:“你们一个去州衙报信,调动民壮,清缴乱匪;一个护送王子回衙!俺去援救南门亲兵!”

孙大哥说得快且急,话音未落便自顾自撒腿,朝着南门猛跑。他身轻脚快,不多时就跑得看见南门了!孙大哥是山中猎户出身,山里的野孩子,识不了百十个字,可也深懂忠孝节义!这方百花是主公的女人,这亲兵是他的同袍,就是他一人也得豁出命去救援!自己射术高明,刀也使得,哪怕一个人去,拖延一时就能多救一个人!

身后马蹄嘚嘚,孙大哥往侧面一让,这一让,却看到一个熟悉背影:身量高大,头顶盔,身贯甲,大红披风翻腾如烈焰……天!王子,王子怎么又跑回来了!

朱汉旌在后世不过是一个好色偷懒耍滑头的小白脸。遇袭他就跑。既是马疯了乱跑,也是他本能想跑。他穿越过来,已经当上了自封的代署理杭州府事,全杭州城内的首长。即使按照后世的首长保卫制度,遇袭时首长一定要先跑,先跑才能挫败对方企图。他跑,并没有错。可他想起方百花和亲兵还在包围圈中苦战,更有自己的大队辎重与平民被丢下,就不干了。

羊驼!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丢下女人、家眷、辎重跑了?老子就是要回去!

朱汉旌心中拧着劲儿,扶着马脖子坐直了,用力把自己腰带一勒,从山根里再榨出两三分力气,就这么硬生生提起一口气,挺直腰杆,旋即拨转马头,给自己的战马加了几鞭子,恶狠狠地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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