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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抓配军

宋时儿郎 新侨联委员 4210 2020-06-06 13:27

  

王五长心里发愁,也不知道这些财物价值几何,可这些都不妨碍手上的行动。他利索地把这些财物都捡拾起来,塞入怀中……侵占嫌疑犯财物,本是差役们的陋规,上官是司空见惯,通常不予过问。

王五长本来想侵占了财物就走,而这个半死不活的嫌疑犯就扔地上,随他爱咋咋地……难不成还要将他扛回去抬回去坐牢?

就在王五长刚刚拔腿欲走时,王五长看到街角匆匆转出来一个人,正是自己的雇主:曾经打伤他、雇佣他的那个帮役。王五长心中暗道:“晦气!”

王五长本来想把这些财物都吞为己有,现在看到自己的雇主来了,赶紧把事情缘由简要说了一遍,老老实实献上财物,让帮役挑选。

这个帮役姓赵,本来无名,家里排行第九,人称赵九。他早先是一个泼皮无赖,当上帮役以后,市井小民和帮闲们捧场,尊称他“九郎”。此人满脸横肉,肩宽腰圆,行事最是凶残。他勒索市井时,对不从者惯于捏造罪名,下重手,多次把壮汉整治成残废。

王五长就是被他打狠了,才投靠他,做了他手下的帮闲。

王五长知道他心狠手辣,不敢忤逆了他,立即将他侵占的财物都掏出来,上供给赵九。

赵九收走了所有财物,还不忘记吩咐:“将他收了监。”

王五长心中纳闷,小心翼翼地问道:“都头,这是为何?”

都头,本来是大宋军中管束一百个人的军官,职务大概相当于后世的连长。市井小民或者手下称呼衙役为“都头”,是抬举他。这个帮役连经制正役都还算不上,称呼他都头,是大言抬举了。

赵九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多嘴!”

王五长赶紧低头控背弯腰,作出驯服状。

赵九左右看看,无人,这才低声说:“休要多嘴!方才府衙内传话出来,清溪喫菜事魔邪党作乱,赤佬亏空不足用,州府大抓配军。你等这几日小心些,看到无业流民、滋事闲汉,一概抓了进去!”末了,赵九还不忘记交代:“休要外传!”

王五长抬脚踢了踢还在倒地吟呻的朱汉旌,为难道:“这垂死之人,还能拘了回去?”

赵九只上下扫了朱汉旌一眼,就说:“手大脚大,一个大长汉子,嗯,就是脸白了些,平素少田间劳作。若说这身量……也是个好配军!你去叫两个人,抬了回去!”

王五长很不情愿地去附近找了两个钱塘县的帮闲,说是“赵都头”吩咐,要他们把这个髡首汉子抬了回去。自己却脚底抹油,溜了!

钱塘县是附郭县,同样是帮闲,他们在州府帮闲面前,还是低了一等。两个帮闲心中叫苦不迭,当面不敢说啥,背后骂了王五长全家。王五长一转身,脚底抹油,跑去通风报信了。

王五长是衙役这个贱民中最底层的帮闲,又被派去最没有油水的府前街巡街,若不是有自己的生发渠道,早该饿死了。

王五长的渠道就是打探府衙内各种消息,出卖消息赚钱,而且还得卖、得、快!。

大宋朝的保密工作相当差。朝廷八面透风,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府衙内各级官员、各色吏员都有自己的厉害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凡是有什么利弊之事,牵扯到诸人身后的关系,官员吏员们就会向自己的关系及时透露。

官员吏员如此,那些连工资都没有的衙役、副役、帮役、帮闲等,更是如此。王五长听得赵九说“清溪县有事魔邪党作乱”,要衙役们大抓“无业流民、滋事闲汉”刺配从军,当即判断此事关系到向自己缴纳保护费的一干流氓闲汉,又关系到自己的亲近友好,王五长立即跑去挨个儿和这些人打了招呼。

王五长吩咐自己保护下的流氓闲汉要少上街,尤其不要滋事。这两浙路、杭州府的禁军亏空额度巨大,路、府上官既然决心抓人充军,断然不是一个小数字。若是此时犯事,哪怕平素交足了保护费,此时军国大事要紧,也要抓你去当贼配军!

至于王五长的亲近友好,那也要通知他们赶紧买米屯粮!战事一起,首当其冲的就是米价。这清溪县虽然距离杭州府还有三百多里路,但是粮商最喜哄抬米价,周边一有风吹草动就抬价限购,若是去晚了,恐怕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米了!王五长的亲近友好多数是穷人,家中所存不过三五日口粮,哪堪又是抬价又是限购?

王五长的腿儿长,跑得快,不到半日功夫,就把自己保护下的流氓泼皮和亲近友好都通知到了。冬日大中午的,他穿得多,在大太阳下,边跑边脱,还是出了一身大汗,最后累得连舌头都喘出来了!

“呼、呼、呼……”

王五长拉着长长的舌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府衙前。远远地,他就看到帮闲们提溜着各色人犯,鱼贯从侧门送入班房。

这些人犯看衣着打扮,行动举止,是什么人都有——有泼皮、闲汉、无赖、乞丐。这些是例常抓捕对象,每逢清街,都要抓几十上百个进来。只不过,这次抓得有点多了!

王五长再看,人犯中还有进城卖菜的菜农。那几个肩头上扛着扁担,两头挑着菜篮子的乡下粗汉子不就是菜农吗?什么?进城卖菜也抓?

还有人犯倒是不用自己扛,他的货都让帮闲挑了。看他衣着打扮——身上穿着粗糙缝制的兽皮……这人定是个猎户,进城卖野味,结果野味被帮闲们抢了挑了,人都被五花大绑押过来。看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滚满泥土,想必也是好一番争斗才被抓住的。

更连私盐贩子都有被抓的,这可真是奇怪了!大宋官盐价格奇高,又含恶硝,能把人吃得上吐下泻,所以私盐屡禁不绝。杭州靠近海边,一直有人偷制私盐,偷贩私盐。平素府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州府官员吏员们都好吃私盐。私盐贩子们素来都交保护费,此番连私盐贩子都抓,可见抓得太过了!

王五长心想:此番事大,赶紧回衙!于是他豁出吃奶力气,快步紧走,眼见走到侧门前时,居然看到知州赵霆!

这一看,惊得他两个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知州赵霆,擅长书法丹青,文采飞扬,平日里极少坐衙署理公务。白日纵酒,通宵宴游,这就是他每日的例行活动。春日里,他要出门郊游踏青;夏日里,他要下西湖泛舟采莲避暑;秋日里,他要去登高望远迎风舞剑;冬日里,四野萧条,他还穿着锦衣狐裘袖藏暖笼出城赏雪。杭州周边盛景,他是看不足,玩不厌,唯一厌倦的只有公事。

王五长极少看到赵知州署理公事。尤其是这等抓人充军的事,本来是吏员,最多只要一个通判指挥衙役们行事,何需知州亲自办公?

王五长匆匆一眼,就看到知州赵霆脸色阴郁。王五长心中知道不妙,赶紧低头快步进了班房。

班房之内,衙役、副役、帮役都在大声呵斥自己的手下,人多嘴杂,纷乱不堪。王五长找到了赵九。赵九被副役一番训斥以后,又把手下的帮闲痛骂一番,还动手打了其中几个人。

王五长弯腰控背,战战兢兢地磨蹭过去。才挪到跟前,就被赵九一拳打得横飞出去。

原因很简单:他抓的人少!

王五长抓到朱汉旌以后,就把朱汉旌交给两个钱塘县的帮闲,自己跑去通风报信。这半日折腾下来,他只抓到一个,还是让两个钱塘县的帮闲送回班房的。按理来说,府衙差役和钱塘县差役不直接隶属,只是附郭县通常都比较弱势,县衙差役不得不帮王五长把人送进来,可肚子有气,就告了他王五长一通刁状。

赵九刚刚挨了副役一通臭骂,心中窝火,把满肚子气撒在王五长身上!

这一拳好重,打得王五长嘴角流血,疼得五官都扭曲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还得低头控背弯腰做驯服状。

赵九大声呵斥着王五长等帮闲,声色俱厉道:“明天,每个人都至少抓五个回来!少了一个,你自己去充数!少了几个,自己家里有几个就去几个!”

王五长一听,脑袋里嗡地一声就要炸裂了!某才刚通知其他人走避,这会儿那帮闲人都关门闭户,如何抓人充数?某家有几个人?某家就某和某娘两个呢!

明天某惨了!

不用等明天,今天,朱汉旌就惨了!

中午时分,朱汉旌万幸抽中大奖,被老天穿越到大宋杭州城中,在府前街仰天咒骂老天时,就被急递铺的铺兵抽了一鞭子。白白净净的脸上横添了一道血痕。他还没有从被打懵的境地里醒过来,就被衙役盘查,被打翻在地,还搜走了全部财物。

这还没有完,朱汉旌听到两个衙役说要抓人充军,充军?多可怕啊!大宋是罪犯充军,军人也被蔑称贼配军。当兵就是流放、苦役、送死。大宋那么多年,又打得过谁?

周边各国,从契丹到西夏、吐蕃、越南,转一圈,谁都打它!斗转星移,契丹变成辽国,还是打它!辽国变成金国,还是打它!金国变成蒙古,还是打它!

大宋国,三百年,几乎年年挨打!

在大宋国当兵,不就是等同送死吗?

朱汉旌本来想要跑,爬起来摇摇晃晃要跑,两个“衙役”看到他还能走,大乐,也不抬他,铁链锁颈,揪了便走。

美术系的高材生,朱汉旌,在超级大本营军事论坛上自吹自己穿越也是一个上等文人不愁吃喝还能泡李师师的朱汉旌,此刻就如同一条死狗,被两个衙役揪着走,一路斯文扫地,被揪进了这杭州府大牢中。

哪怕朱汉旌同学在网络上现实中对大宋朝司法制度多有褒奖,他对大宋朝监狱之黑暗,心中还是有点底数的。

大宋的司法开明与公正,是相对于前代,相对于同时代的黑暗中世纪,相对于后代蒙元残暴统治。大宋的所谓司法开明与公正,放在朱汉旌本来生活的那个年代,可以说是黑暗得很。

在宋代,没有辩护律师制度,没有嫌疑人人身保护权,没有有效的司法监督。这一被抓进去班房,班头牢头都要欺压。自己身上财物已经全数被收走,无法用财物行贿班头牢头。这一进去,自己怕是要遭大罪了!

朱汉旌同学之前很满意自己“肤白,脸瘦,腿长,胸有肉”,很符合青春少艾的审美观,但是如果被扔进监狱里面……那么多暴力犯中,总有几个喜欢欺凌同性的罪犯吧?被爆菊是必然的!

朱汉旌想跑,可腿脚不听使唤。

王五长使了“两面烙饼”的打法,用铁尺将他下腹、后腰打伤了。他现在想要跑,也提不起力气来。

朱汉旌一路踉踉跄跄被拽进这杭州府大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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