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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安贝儿的家人

推门者 进一退二 5209 2020-06-06 16:26

  

都林市,位于西洲联合体北端,周边群山峻岭环绕,气候寒冷,以音乐、酿酒和纺织业驰名。如今,传统的酿酒、纺织业已衰落,这里仍是西洲联合体的音乐中心。

安贝儿从传输仓里清醒过来,度过几分钟的晕眩期后,她换上自己的草绿色薄风衣,带着回家的兴奋下到探索者分部大堂。玻璃幕墙外已是黄昏,金红太阳悬挂在巨大的建筑缝隙中,在雾霾薄雾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想了一想,在大堂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拨通了父亲的通讯。手腕上的虚拟屏幕上闪出父亲清瘦儒雅的面容,还不等她说话,父亲的脸被推开,母亲的脸冒了出来:

“宝宝,你可算回来了,妈妈想死你了!让妈妈看看,你瘦了没。吃得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呀?在赛塔德那个原始的地方,肯定什么都没有,宝宝你吃苦了……”

“妈妈,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宝宝,我都是成年人了。”眼看母亲的话滔滔不绝,安贝儿无可奈何的打断她,“我在赛塔德过得很好,你不要老担心这担心那的。”

“好吧,妈妈都听你的。贝儿,这次回来要多住一段时间,妈妈要好好给你补一补。还有,你不知道,布尼尔都问过三次你什么时候回来了,趁这个时间,你和他见……”

“好了,艾丽卡,先别说这些废话。”父亲的脸重新占据了屏幕:“安贝儿,你在探索者分部吗?好,我马上来接你。”

关闭了个人终端,安贝儿走出探索者分部,在门外宽阔的平台上等着。门口层层的检测和众多的军警让她有些奇怪,以前没这么严密的安防措施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十来分钟后,她看见自己家的墨绿色飞车靠近平台,从自动敞开的玻璃门飘进来,轻盈地停在旁边。车顶流线型玻璃罩向后掀开,母亲从后座站起身兴奋地挥舞着手:“贝儿,贝儿。”

安贝儿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快步走了过去。驾驶座的父亲对她笑了笑,透过圆框眼镜,他的目光温和如春日的阳光。

在飞车的后座,母亲抱住她,抚摸她的脸,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口中不停念叨着。父亲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回过头来微笑着注视着女儿,不时插上一句话。

安贝儿的母亲艾丽卡·泰勒,四十三岁,职业女性,维托运输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圆润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身材饱满凹凸,保持得当,风韵如三十多岁的少妇。棕色长发盘在头顶,湛蓝的眼睛锐利精明。穿着一身米黄色羊毛小西装,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在夕阳下反射着淡淡荧光。

父亲托德·泰勒,四十七岁,都林市佩德罗学院的音乐系教授。身材略瘦,四肢修长,穿着宽松的粗羊毛夹克、米色休闲裤和黑皮鞋。在这个手术就能解决所有视力问题的时代,脸上的圆框眼镜是他个人的固执和坚持,但也更添几分书香气质。

在母亲的念叨声中,安贝儿有点走神,心不在焉地简短回答着。最初与家人见面的兴奋激动消退后,她情绪不知怎么莫名低沉下来,怔怔望着车窗外,薄雾中密集大楼在夕阳下投下怪兽般的巨大阴影,飞行器的尾焰划出一道道交错的幽蓝光带,遍布各处的巨大光屏上五光十色,一个个精美的产品画面出现又消失……

眼前熟悉万分的城市突然有种不真实的隔离感,好像自己只是一个陌生的游客。她眼前浮现出漂浮于云端的“神迹之岛”,山顶上的白色母神殿在蓝天的背景中份外巍峨;仿佛有轻风吹过脸庞,树叶沙沙作响;她飞奔着射出一支支羽箭,玛赫塔公主大笑时嘴中尖利的牙齿……她开始想念赛塔德了!

“贝儿……贝儿!”艾丽卡突然提高的嗓门拉回了她的思绪,“在想什么呢?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

安贝儿把目光移回母亲脸上,歉意地笑笑。

“我说,这次回来你得抽空和布尼尔见见,一起去听场音乐会,或者逛逛街。他问过几次你的消息了。这孩子挺不错,长得俊,又有礼貌。”

布尼尔……母亲供职的维托运输公司董事长的孙子,一张漂亮如明星的脸,礼貌倒是无可挑剔,但眼中高傲的神情怎么也掩饰不住。几个月前跟母亲参加公司年会聚餐时见过一面。后来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嫌烦就再也没理会过。

“妈妈,我没时间。觉醒好难的,我回来后也得抓紧时间训练。”不由想起亚撒那张俊美的脸,安贝儿打了个寒颤。据她所知,这年头有点钱的人都去整过容,一眼看过去,满街都是明星脸。布尼尔那张脸极可能不是他真正的面孔。

“就抽一点时间有什么影响。”艾丽卡嗔怪道,“从小就一直训练训练。父亲也是,什么年代了,还练那些古董剑术有什么用?”

“艾丽卡,孩子还小,现在说这些干什么?等她大了再考虑这些不迟。”托德·泰勒打着圆场。

“什么还小?贝儿已经成年了。只是让他们相处一下,如果合得来再慢慢培养感情,也没说现在就要怎样。”

“妈妈,”安贝儿忍不住了,认真地说:“我跟布尼尔合不来。而且我现在全部心神都放在觉醒上,不会考虑这些事的,您就别瞎操心了。”

艾丽卡微张着嘴,吃惊的看着安贝儿,女儿变了,以前再不情愿也不会这么直接顶撞自己的。车内的气氛沉闷下来,托德看了眼女儿,失笑地摇摇头,转回身去。

飞车接近了一栋银灰色矩形大楼,减缓速度慢慢靠向大楼腰部的683层,在众多支出的飞行平台之一上平稳停靠下来。

“到家了。我说,女儿刚回来,你跟她生什么闷气啊!女儿已经成年了,她的事让她自己决定不好吗?”托德打破了沉闷。

艾丽卡板着的脸笑起来:“好啦,我不管了,贝儿你自己高兴就好。先进屋吧,你肯定也累了,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

飞车平台后就是客厅,玻璃门后站着两个人等着他们。安贝儿的祖父温德尔·泰勒,今年七十三岁,高瘦的身子已有点佝偻,尽力挺直着,背着双手。他须发全白,满脸严肃,皱纹密布的眼眶中,深绿的眼睛仍清澈透亮。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部秀美,表情温柔,但有些呆滞,金色头发下隐隐露出金属光滑的银灰色。她叫戴娜,是安贝儿家的机器人管家。

玻璃门轻轻滑开,安贝儿走到祖父面前,低头道:“爷爷,我回来了。”

“嗯,先休息。吃过饭后,我看看你剑术有进步没有。”

戴娜蓝色眼珠里闪过红光,微微躬身:“小姐,欢迎回家!”

“你好,戴娜。”

艾丽卡带着戴娜去厨房做饭。安贝儿和父亲、祖父坐在沙发上,聊着闲话。对他们的询问,安贝儿选了一些轻松的事和有趣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对关于亚撒、玛赫塔公主的事一字不提。

安贝儿的家庭在西洲联合体算典型的中产阶层,生活较为宽松富足。客厅足有七八十个平方,布置非常简洁,一圈长长的的纳米合成皮沙发,围绕着中间的木桌几。

墙边立着一具中古铠甲,经过精心保养,古老的金属闪亮如新、毫无锈迹。铠甲旁武器架上,挂着剑、斧、匕首,一把紫衫木复合弓,一面鸢盾上有安贝儿家族的骑士徽章——紫色圆盾马首图案。

客厅地面为银灰金属,四壁和屋顶空空如也,全用柔性光屏构成,可根据需要选择不同的逼真画面。此时,呈现出的是蓝天海滩场景:头顶,阳光灿烂,湛蓝天空点缀朵朵白云;四周,凉风摇动棕榈树叶,海浪层层叠叠推挤过来,一次次涌上沙滩又不舍地退开。

晚餐有牛排、烤里脊、卷心菜浓汤、火腿沙拉、炸薯条、烤薄饼,全是难得的天然食品。安贝儿家平日主要以半合成食品为主,只有重大节日才能吃上一顿全天然食品。

虽然明知家里做菜不过是把冰箱里的食材放进自动食品加工机里,但在母亲期盼的眼神里,安贝儿还是大口吃着,一边含混地夸奖母亲的手艺,让艾丽卡笑颜不断。

餐后,戴娜忙碌着收拾碗碟,一家人坐在客厅闲聊了会儿。温德尔坐立不安,几次欲言又止。安贝儿见状主动开口:“爸爸妈妈,明天再聊吧,我要开始练习了。”

艾丽卡有点不高兴。托德拉了她一下,她最终没有说话,和托德一起去书房了。

安贝儿到自己房间换了一套宽松的运动服和软底鞋,走回客厅。温德尔起身站到玻璃门前,目光炯炯盯着她。

“戴娜,我要开始练习剑术了。”安贝儿提高声音叫。

“好的,小姐。”戴娜从厨房走出,眼中红光闪动。客厅的金属地板开始滑动,沙发和桌几缩到地板下,客厅顿时变得空旷开敞。四壁和屋顶的画面同时切换为雪山下的草原。

安贝儿从客厅武器架上拿起单手剑,犹豫片刻拔出剑走到客厅中间,先将长剑竖立于胸前对祖父施了一个家族战斗礼,在祖父微微点头后,她拉开架势练起家族的剑术。

习惯了挥舞两把武器,左手空荡荡的感觉让她很不自在,有时候不自觉地左手也跟着动起来。她马上惊觉,强行停下左手,但整体动作的连贯性受到影响,不免显得断续生涩。

练完剑术,她不安地看了祖父一眼,以祖父的严厉,接下来会面临一顿训责吧?

果然,温德尔雪白的长眉拧成一团,原本就严肃的脸更冷硬如石。他嘴唇蠕动一下,想说话的样子,然后又闭紧。想了一想,他没有张口骂人,而是尽力维持着平稳的语调:

“贝儿,你父亲从小就不喜欢练剑,也没有这个天分,我早就放弃了。你亨利叔父天赋也很一般,只能说勉强学会了家传剑术,而且这臭小子迟迟不肯娶妻生子。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你以前也没让我失望过。怎么短短时间就退步这么多?你在那个什么撒他德到底干什么去了?”

“是赛塔德。爷爷,我一直很努力地!只是,在赛塔德……那边的情况不一样,经过别人指点,我把家族剑术改动了一些。”见瞒不过去,安贝儿索性坦白了。

“改动家族剑术?以你的年龄和经验?荒……”温德尔生生忍住冲口而出的话,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你说改动了一些家族剑术,那就让我看看你改成什么样子了。”

无所谓了,祖父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吧,反正过几天我又回赛塔德了。安贝儿这样想着,反而心头一阵轻松。她走回武器架前,抽出匕首反握于左手,走回客厅中央。

温德尔挑挑眉毛,忍住没吭声。

等安贝儿挥舞起两把武器,用剑的迅捷和匕首的凶猛编织出一曲流畅的钢铁之舞后,温德尔先是恼怒,然后吃惊,最后是无奈的苦笑:这哪是改动了一些,家族剑术的招式全被拆得七零八落,除了隐隐能看到一些影子外,简直面目全非了好不好!

不过,这套战技虽然不够光明优雅,显得比较野蛮阴狠,但杀伤力好像更强。特别是隐藏于手臂后的匕首出其不意地猛戳而出时,让温德尔眼睛一阵跳动。如果自己面对这种对手……他有些不敢想象。

这还是我那有些羞怯的孙女吗?看着安贝儿眼中锐利兴奋的光芒,温德尔心情复杂难言,赛塔德,到底是怎么一个世界啊?

安贝儿结束了动作,把剑和匕首放回武器架上,借机偷偷看向祖父。祖父脸色不太好,但没有发火,带着沉思的样子。

吩咐戴娜把客厅还原,安贝儿心中忐忑,一脸乖巧地拉着祖父的手坐到沙发上,说:“爷爷,别生气嘛。你不喜欢我就不乱改剑术了。”

温德尔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语气已经完全平缓下来:“贝儿,你去那个赛塔德后,爷爷这段时间也去了解了一下。听说,那里有各种神奇的能力。”

他认真地看着安贝儿:“这些先不说。爷爷问你,那里的武技比海萤星更好吗?比……我们的家族战技更好吗?”

“这个……不太好比较……”

“尽管说实话,爷爷这点心胸还是有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只想了解一下。”

“赛塔德跟我们海萤星不一样,那里长年在战争。我听说,绝大部分人从几岁起就要开始训练,十四五岁上战场的很普遍。所以,那边的战技更讲实用,搏杀的经验也更丰富。”

“长年战争?那你不是很危险?”温德尔一下急了。

“放心吧,爷爷,我在很安全的地方,还在训练学习呢。而且以后也不会去战场,那里一般只有军方的人去。再说,就算遇到危险,我在那里也只是寄体,最多回来换个寄体再进去。”

“哦,忘了有寄体的事了。”温德尔长舒一口气,接着露出向往和遗憾交杂的神情,“可惜爷爷进去不了,不然就能跟你并肩作战了。我学了一辈子剑术,却从没有经历过一次真正的战斗,想想总有些不甘心啊!”

安贝儿抓住祖父干瘦的手掌,安慰地摇了摇:“不是还有我吗?您教导我剑术,不就像您跟我一起在战斗吗?”

温德尔笑笑:“贝儿,我想好了。既然有寄体,没有生命危险,那你就不要害怕战斗,不要怕受伤和疼痛。对于我们练习武技的人来说,能有这个尽情战斗而又不会死亡的机会,在以前时代是不可想象的,要好好珍惜啊!”

“我明白的,爷爷。”

“还有,我不管你怎么修改家族战技。但是,完整的家族战技你不能忘,把它们传承下去,传给你的后代,代代不能断绝。这是对历代先祖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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