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蓬乃旺回过神来：“你今天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来。”他恼火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立场不同，不方便公开接触？很多话在电话中就可以说，为什么直接闯到我这里？”

“因为，今天我要跟你说的话不能在电话中说，而且我想，有些事也该跟你摊牌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提早做准备。”

摊牌？蓬乃旺心中一沉，恐惧如闪电掠过四肢百骸。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一直不希望它来。

“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以后再说，有些话说出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蓬乃旺幽幽地开口。

“昨天，有个西洲士兵在巡逻时趁人不备，跳进了‘银辉虫洞’，成功进入了赛塔德。琼纳斯中将下令处死他。”西里尔语速缓慢地说。

“听说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刚才叫人将他暗中送到德钦那里去了。”

蓬乃旺叹息着闭上眼：“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你不该跟我说这些。”

西里尔不理会他，继续神色平稳地说：“我还得到消息，西洲各大财阀要求削减学生的进入名额，增加他们的名额，这事还有待最高议会决议，但基本已成定局。学生们的名额即将被削减。这是第五次了啊！”

他不转眼地看着蓬乃旺：“听说，你们亚林也有类似的事。”

蓬乃旺眼皮动了下，紧闭嘴唇，闭着眼神色木然。

“我给你一组数据，虽然你也应该基本清楚。”西里尔缓慢清晰地说，“十一年前，自决定公开选拔探索者，当时西洲和亚林共同定下的比例是：学生50%，军方和官方各15%，剩余的20%是社会人群。而现在呢？军方和官方各15%的比例雷打不动，学生只有了40%，社会人群提高到30%。而你我都明白，所谓的社会名额，其实大部分都被各大财阀和他们的相关企业侵占，真正从社会大众中选拨出来的只有少部分。”

他停顿了一会，看蓬乃旺依然闭眼闭嘴，就接着说下去：“看来这组数据不能触动你，那么我再给你一组数据。我统计了上一年达成现实觉醒的人群来源，其中学生类占了82%，军方占9%，官方3%，社会类6%。也就是说，人数与学生比较接近的社会类人群，能达成现实觉醒的还不足学生的十分之一。”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把宝贵的觉醒名额大都浪费掉了。我告诉你，吴亚望。我还同时统计了进入赛塔德的社会类人群的年龄，其中一半是50岁以上的人。他们觉醒的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有什么资格进入？谁批准他们进入的？”

蓬乃旺再也忍不住，睁开眼睛低吼起来：“我说了我不想听！你想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要算上我！”他的眼光凶狠如受伤的猛兽，眼眶中布满血丝。

“你不听不看，难道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吗？别骗自己了，你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是觉醒者，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探索者，是人类未来生存的保障之一。”西里尔提高声音，“现在，我们探索者已经被不断挤压，连觉醒者主要来源的学生群体都一再被削减。在这样下去，我们还有未来吗？”

“这些事你不该对我说，你应该去向你们的琼纳斯中将说。”蓬乃旺沮丧地垂着头，“跟我说有什么用？我们只是一些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他？倒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只会服从。不是探索者，就不会明白我们探索者的处境和想法。就像三年前，如果不是你们的查赞中将乱指挥，巴颂也不会愤而离开。”

“查赞中将……他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只是不太清楚赛塔德的情况……”

“呵呵，”西里尔的笑容很冷，“亏他想得出，让你们亚林的全体探索者集合，说要去找个地方建立城市，加快发展。辛亏巴颂硬顶着没执行，不然要不了半个月，你们亚林人就得全军覆没。他把赛塔德当什么地方了，还以为是自己的海萤星吗？”

“很多事情，他也身不由己，上面的命令……”

“他是军人，可以无条件的服从。可我们觉醒者大多不是军人，巴颂也不是。他居然以藐视上级、不服从命令的名义叫人抓捕巴颂，还出动了巨型机甲，分明想要他的命啊！那可是我们人类第一高手！他把我们觉醒者当什么了，他手下的小兵？”

“他没想杀巴颂……”

“是吗？巴颂可是在十几具机甲的追杀下逃走的！你不要指望巴颂再回来了，如果是我，也不会回来！”

蓬乃旺抬起头来，眼中红丝尚未完全消退：“西里尔，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狠狠地盯着西里尔，“我警告你，这里不是赛塔德，你的个人力量在这里什么也不是。”

“我想干什么？我想我们探索者以后不用再听那些蠢命令，不再被财阀们把我们这里当成自己家的后花园。我想，我们探索者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

“你疯了？”蓬乃旺面孔剧烈扭曲，心中潜藏的担心和恐惧被引发出来，他失控地叫起来，“十多万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这里，天上有上百艘战舰，还有上百枚核弹对准着这里，你……”

西里尔摆摆手，带着奇怪的表情地说：“你想什么呢，以为我要反叛？开玩笑，海萤星有上千万军队，我拿什么去反？”

松了口气，蓬乃旺纳闷地问：“那你要干嘛？”

“我希望，以后我们探索者总部不再受军方管辖，能相对独立。我们探索者自己的事情，自己来管。”

“上面不会同意的。”蓬乃旺闷闷不乐地说。

“我知道。所以我们要早作准备，把所有探索者团结起来，特别是现实觉醒者。这股力量成型以后，我们就有足够底气与上面谈条件，让他们同意我们拥有一定独立权。”

“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你想过没有，要是他们觉得我们探索者不受控制，直接选择动用武力怎么办？”

“存在这种可能行。所以现在只能暗中进行，积蓄力量。”西里尔矮壮的身子稳稳站起，“如果你我能升到大师阶，再有几十个高阶觉醒者，加上上万觉醒者，这股力量也不是他们想动就能动的。”

蓬乃旺眼光闪烁，沉默了一会儿，他声音嘶哑地说：“西里尔，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野心。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扣起来，交给琼纳斯中将和查赞中将？”

“你不会！”西里尔斩钉截铁地说，“是巴颂一手把你带出来的，我不信你对当年的事没有怨言。”

蓬乃旺没有说话。

“说到野心，我承认我有野心。我就不跟你说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屁话。我只问你，扪心自问，你就一直甘心被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胡乱指挥，被那些财阀一步步渗透控制我们探索者？”

“你想我怎么做？”过了半晌，蓬乃旺低沉地开口。

“现在我们能做的不多。无非是增强我们在探索者中的影响力，对现实觉醒者进行甄选，拉拢值得信任的人手，将那些属于财阀的现实觉醒者慢慢排挤出去。关键是，尽一切可能促使更多现实觉醒者出现，对有可能升为高阶的觉醒者要重点关注。”

“这需要很长时间。”

“只要我们尽力保住探索者名额不被财阀们侵吞太多。我不担心时间。时间越长，我们探索者的力量也就越强大。慢慢来吧！”

“如果那些财阀们贪得无厌，继续不断要求更多名额呢？”

西里尔脸色冷峻，声音中带着杀气：“真要这样，大不了我们安排人手暗中在赛塔德清除他们，进来一次杀一次。现实中我们无可奈何，在赛塔德可由不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