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何组长则听了他这句话明显烦躁了许多，欲言又止，只是碍着中年男子在，硬生生地忍着没做出什么动作。
对方提出的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
立刻远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再也不用遭受到刑罚审问，再也不用与世隔绝，遭受非人对待，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
路烬明此时此刻恨不得自己真是个背叛者，好能告诉他们璃在哪，下一秒就离开这里。
“可我不知道璃在哪。”路烬明也冷静了些，他的双手平放在椅子把手上，眼里火焰暗燃：“我认为，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把精力放在正确的地方。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拿走了璃。”
“而且，你们没权默认我有罪。不如换个方向，想想如何证明我无罪吧。”
对面的两人听了面面相觑，面上闪过一丝不愉。
科学家不愧是最难搞定的罪犯。这个路烬明不但心理素质超强，对完全不相关的法律领域竟也知晓一二，辩驳也厉害得很。
两人互看了一眼对方。
他真能是无罪的？
他们曾试图这样想。可说不通，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捋下来，唯一必然的连接点就是路烬明，要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与此事完全无关，以一系列的发现来看，说什么都是不可能的。
还是不肯配合。
“看来这次的提审是没必要继续了。”对面两人站起身来，转头就往出走。
“等等！”路烬明叫住了两人。
两人停顿，看向他。
“现在多久了？无证据的羁押有时限的吧。”
何组长听了嗤笑了一声：“这你不用担心。”
她几步上前，一记勾拳狠狠打了上去，路烬明一个侧身连人带椅跌倒在地。她拎着他的领子又将他拽了起来，眼看着一拳又要下去，旁边的中年人却开口了，语气严厉：“何组长！”
何组长的动作戛然而止，停在半路。但手上拽着领子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她眼里满是冷焰，盯着路烬明狠狠道：“我们R队是干嘛的？毁灭一个城市都毫不眨眼。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视人命如草芥，满身的本事不用在正道上反倒来造孽！联邦养你们这群疯狂的科学家还不如养条狗！”
“何组长！”
何组长这次终于一撒手，路烬明和椅子落回原地，发出一声重响。
“总之，璃找到之前，你别想见到太阳了。关着你的期限，我们有权无限延长。”何队员微抬下巴，凤眼上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手插在裤袋里起身就走。
路烬明则冷笑道：“那么联邦养你们这群是非不分随意上刑的人，又比养条狗高到哪？”身前的门却“砰”的一声响，被关了起来，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理会。
……
两人走出审问室后，旁边的中年男人皱眉道：“小何，你的情绪要控制。三两下就被激得真生气了，总这样哪行。”
“知道了，区域长。”她心中有些不甘愿，却仍立正答道。
中年男人点点头，便没再管，问向旁边的人。
“如何？有新进展吗？”
“没有，还是一样。核对完了当晚的监控，从市区到实验室的那条大路上当时只有路烬明一人进出。整栋建筑物的出入录像也核对完了，当晚只有路烬明一人在加班。其他人早就回了，每个人在那之后的活动也追踪完毕，全员没有可疑之处，也与此次事件没有交汇处。”
“同时大路旁的树林也进行了第十一次地毯式搜索，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痕迹，也没有发现璃。”
听了这一系列报告，刘区域长不由再次皱起眉头。
……
砰。
审讯后，路烬明再次被关回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羁押室里，身上隐隐作痛，却抵不过心中涌上的阵阵无力感。
今天是第几天了？
不知道。
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
他们有什么证据了？
还是不知道。
他们依然笃定自己就是偷璃的人。
自己的清白至今无法证实，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有。
难道真要被关在这一辈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路烬明不由深感绝望。
自己那么多年的刻苦努力，自己的才能梦想与未来，难道就这么成为泡影了吗？可是他明明没犯罪！明明是清白的！为什么要被关在这里！他们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确凿证据！
如果他们一直找不到偷璃的人，难道他真要呆在这一辈子，就这样虚度光阴？
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愤怒与绝望渐渐溢上心头。
不行！
他猛地坐起身来。
绝对不行！
或许……
黑暗中，他看向墙的方向，眼中爆发出无尽的渴望。
他可以自己逃出去。
对，逃出去！
去外面那个自由的世界！
路烬明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跳出胸腔，这个想法让他难以自抑，脑中不由开始思索逃出去的可能性，心中的极度渴望爆裂而出，几乎一瞬间就冲刷了全身。
……
不，不行！
冷静，一定要冷静！
冷静……
他艰难地呼吸着，用仅剩不多的理智试图抑制住那饮鸩止渴般的渴望。黑暗逼仄的室内，湿热又憋闷的氧气随着呼吸进入鼻腔肺腑，却并没有为他带来丝毫慰藉。
头脑因挣扎而紧绷，凭着极强大的意志力，他勉强让自己保持了一丝清醒，尽量冷静的思考。
决定，从来不能在冲动的时候做。
他深知这一点。
……
不知多久后，丝丝清凉终于再次涌入了脑海。
路烬明的神情恢复了沉静，他双手托着下巴，开始衡量越狱这个举动的利弊。
逃出去有显而易见的好处，他可以获得自由，他可以自己去找璃和证据，不用再呆在这里坐以待毙，也不用再将一切寄托在他人身上。
可一旦越狱，其他所有的路都会被锁死。他将面临的将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豪赌，如果他成功找到了璃和罪犯，那么万事大吉，他可以将功补过。
但如果在他找到之前R队就把他抓了回来，那么按照联邦律法，等着他的只有真正证据确凿的抗拒拘捕及越狱罪。那时，面对他的就是真正的犯罪和至少三年的有期徒刑。
而逃R队的狱……肯定不止是三年有期徒刑这么简单。
过程中一旦出现差错，那么他的人生与前途，就真的毁了。
没有任何一间顶级实验室，会要一个有过前科的罪犯。他那么多年的努力，他所有的知识，就会成为空气，他将再也无法实现他的理想抱负。
再等等吧，再等等……
再等等，也许他们就能找到真正能证他清白的证据了。
路烬明双眼炯炯，直视着前方的黑暗，激烈的情绪不依不饶地试图破茧而出。他紧攥着拳头，强压下心里那股诱人的念头。可这念头却仍然每分每秒地在纠缠着他，告诉他快越狱吧，现在，立刻，马上。可理智却告诉他另一件事，让他一刻不得静心。
他越发烦躁，最后干脆再次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渐渐的，身体中不知何处再次涌上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在身体中，让他瞬间恢复了平静。闭上眼后的的漆黑世界里，忽然浮现出泛着光的纱雾，像是黑暗宇宙中的星河。
路烬明一时恍若置身梦中，他愣愣地看着眼前，不由想离得更近些，意念一动，视角便拉近了，他“看到”了这颜色各异的光纱，却是由一个个跳跃着的光点组成的。心思一动，他又立刻离远了些，看到这片片光雾渐渐开始扩散，甚至自行分开，形成不同的形状。
路烬明先是惊叹于眼前的景色。随后回头，却忽然想起了有名的感官剥夺实验……
“当人的感官全部休止变得没有意义后，大脑便会自己脑补出刺激、声音、与画面，以补充空白……”
思及至此，他便忽有些顾忌，深觉自己再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幻觉这么简单，可能真就出精神问题了，于是便立时睁开了眼睛，停止了继续冥想。
果然，睁开眼睛的瞬间，眼前恢复了漆黑。
这才是真实的。
路烬明深呼吸，对自己重复强调着。
可停了冥想之后，各种繁杂的想法却控制不住地涌上了心头，越狱的种子得了空白的土壤，迅速生根发芽。之前明明已经有些习惯了的黑暗与隔绝，在此之后却变得越发难以忍受。
而日复一日，外界却依然毫无消息。
这样的日子每多过一天，越狱的念头便又茁壮了太多，直至最后如洪水涛涛，终于瞬间以滔天之势冲破了名为理智的围栏，彻底涌进了他的脑海，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不行！
铁床上，胡子拉碴已然辨别不出原本模样的路烬明猛然抬头，目光中的犹疑终于开始褪散，眼神愈发坚定，充满了重新燃起的光芒！
危险又如何？什么不危险！
哪怕有0.1％的可能性成功，也好过他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任由他人摆弄自己！
他得出去！他必须要出去！让那些无能的家伙滚蛋！他要自己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要将自己的未来，抓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