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整个业界都是这种人在说话，那他宁愿自折双臂，没有灵魂的注水作品，怎么可能会带动市场认同感。这样的片子，有一次经历足已，以后哪怕给他万贯家财他也不会再碰。

径直拿了行囊，陈浪坐上车，那口恶气还横梗在心口挥散不去。

“陈哥，陈哥！”小段一溜地冲过来，差点和车头撞上。

陈浪踩了急刹，摇下玻璃探出头。“你来干什么，别想劝我，这事没得说。”

“不是。你走我也走，我是陈哥你一手带起来的，你走了，我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小段不由分说，提着一口箱子就要往车上蹿。

他猴急的速度，箱子磕着车门撞得哐哐响，陈浪也被他弄急眼了。

“你疯了，你媳妇儿就快生了，你没必要因为我丢掉工作。”

“陈哥，你开开门。工作嘛做什么不能做，如果不开心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都想好了，回去后跑跑外卖，实在不行，我还能去我哥们儿的婚纱摄影店里当助理。钱少点，省省也能过。”

看陈浪还在将信将疑的犹豫，小段直接往窗口里一扎，整个人趴陈浪身上往里面钻。

“停停停，你出去。热死了，我给你开门。”

陈浪被打败的叹恶气。小段蹬着两条腿从窗口挪出去，把箱子往后座一扔，人坐上副驾驶露出一口白牙憨憨傻乐。

看他这笑，陈浪脑门子疼。他发动车，平缓了一下语气。“丑话说前头，以后你要是后悔了不能赖我，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不是我让你决定的。”

“知道，我明白，我可以赌咒发誓。”小段跟个没长心的人似的，乐颠颠的仿佛他们不是失去了工作而是去度假。

看了他两眼，陈浪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这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往下拉的嘴角不自觉地抹平了。

刚开出去没跑几公里路，陈浪的手机来了电话，扫一眼备注，看是庄胖子，陈浪咋了咋干渴起皮的嘴唇。

“得，兴师问罪的来了。”

小段伸了伸脖子，“陈哥，你要是不想接我来接。反正我跟他不怎么熟。”

庄胖子是这部片子的制片人，一般情况下不怎么在剧组里。他跟陈浪认识六七年了。

陈浪眼皮往下耷拉，手指滑动接听。手机连了蓝牙，对面声音从音响里连连炸鱼雷的冒出来。

“陈浪，陈导演，你做人不地道啊！说好的，片子你拍我才能放心的做其他工作，你现在搞这么一出，诚心让兄弟我没脸啊！这事传出去，信不信以后没人敢用你，现在你回去给沈小姐道歉，不然别怪兄弟我翻脸无情，这么大的投资，我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赔钱，我也压根赔不起。”

陈浪舌头抵着牙根，手压在方向盘上冷酷无声，旁边的小段睃了他三四眼，就在他想陈浪会不会把手机丢出去的时候，陈浪说话了。

“庄胖子，你搞清楚一件事，当初是你请我过来的，我导戏的条件是什么，要我给你记起来？”

“少他妈给我提以前。”庄胖子恶声恶气，“我就问你，你回不回去？”

话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提的了，都是成年人，说多了无趣。

陈浪一字一字咬字清晰。“让我低头，没可能。”

空气无形中冻结了，小段缩着脖子不敢有一丝动静。

音响里“哐当哐当”躁响好几声，庄胖子气急败坏：“行，你行！我庄胖子这辈子记住你了，陈浪，你个b货，你这次坑了我咱们走着瞧！”

刺耳的盲音，这一刻像极了医院里抢救手术室的心电音。

胃里刺痛翻搅，麻木虚软从脚心蔓延向头顶，陈浪一脚刹车，来不及下车，扶着车窗猛烈干呕。

眼中的世界是白的，耳朵里杂音一片，隔了好久，依稀听见小段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喊：“陈哥，陈哥，你别吓我……”

白雾散开，眼前是飞蛾小金星乱蹿，陈浪闭了闭干涩的双眼，摊靠在椅背上。

“换地方，下面的路，你开。”一句话，分了几次说完。

自从接了这部剧，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就没超过4小时。加之一直反复出问题，无论是进度还是拍摄质量，远远低于预期，他焦虑烦躁的心情一直没有得到纾解，到今天终于累积到了顶点。

陈导演导戏那是没得说的，就是差一个机会。我跟陈导演一个抓质量一个抓宣传，那就是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回想起来庄胖子说的豪言壮语，现在想想字字都是屁。庄胖子如果能找到更好的导演，也不会来恭维他这个不入流。只怪自己太傻，听听就好的事却走了心，搞得现在赔了工作还赔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