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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逃过一劫

朔朔长歌 沧司 4136 2020-06-10 07:56

  

沈歆仰面栽进水里,凉水立刻从衣领袖口灌进衣服,激得她一个哆嗦,狠狠呛了口水,掺杂着水藻味儿的水又冲进鼻腔,火辣辣的把眼泪也逼了出来。

远处那人看见沈歆落水,急忙跑到岸边,不由分说准备下水救助。

刚扯下外袍,沈歆忽就然带着股水柱哗啦啦从水下钻了出来,散掉的头发紧贴在脸上,刚好遮住了她的样子。

原来这水压根不深,不过刚刚没腰。

岸上的人也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里同样一动不动的人。

浓云蔽月,一片乌漆麻黑,谁都看不清谁的样子。

“你上来!”不知隔了多久,岸上的人忍不住打破僵局率先开了口。

上岸?想的美!上岸被抓包?

“别怕,你是哪家的卿子,上来我送你回家。”岸上的人又道,语调柔和,丝毫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样子。

但沈歆可不管他有没有敌意,被发现她一个外人偷名盗姓混在军营里,下场只有一个,她可不想被活活打死。

而她一首歌下去,再说是男人唱的肯定也没人信,既然都听出来了,她也不想装,便干干脆脆道了个“不!”

岸上的人见哄她不出来,就开始继续脱袍子,准备下水逮。

沈歆一看慌了,她不会游泳啊,对方要是下了水,她两条腿铁定淌不过人家水里游。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下来,沈歆咬咬牙,狗急跳墙怂着胆子虚张恫吓对方道:“你干什么脱衣服!快穿回去!否则、否则我就告你轻薄我!”

岸上的人可能被这话吓到了,愣了愣,攥着脱了一半的衣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沈歆见有机会,岸上洗好的衣服也不要了,淌着水连滚带爬逃上了对岸,拼命往远处跑,身上的水湿答答淌了一路。她怕那人沿着水痕找她,故意绕了好远,等自己身上的水再也留不下什么痕迹的时候,才敢回摸回房间里去。

此时郭嘉已经回屋有段时间了,刚刚给自己倒了碗水,就听门咣一声被打开,咚一声又合上,吓得他手一抖,一碗水泼出去半碗。

他低头擦掉衣服上的水印子,皱了皱眉:“毛毛躁躁。”

沈歆脸色发白,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冷是怕,压低了声音,止不住的恐慌:“先生,我被发现了!”

郭嘉一瞬愕然:“发生什么事了?”

“我去溪边洗衣服,一高兴就唱了首歌,不想被经过的人听到了,我一害怕,不小心掉进水里,爬起来后跟对方对峙了一会儿,趁他不备逃了回来。”沈歆一五一十交待全过程,不敢有丝毫隐瞒,好在她还有自救,境况不至于太糟。

她停下来喘了两口大气,跟着又补充道:“还好当时天色很黑,我跟他都看不清对方样子,我回来的时候故意绕了远路,保证没留下任何可以追踪的痕迹。”

郭嘉心里一沉,不过现在不是责备她的时候,他匆忙理了下思绪,催促她:“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若按你说的,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里来,足够我们准备了。”

“可是……”沈歆脸一红,“我的衣服全落在那里没拿回来,怎么换啊。”

“……”

气氛一瞬尴尬。郭嘉尽管有些犹豫,还是从柜子里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递给沈歆:“可能大了些,尽量调整到合身吧,不要被人看出来你是穿了别人的衣服。”

沈歆低着头接过衣服,脸红得发烫:“谢谢。”拿着衣服躲到隔帘后,低着头,怀里满是皂荚果的香气。

她抱着衣服呆了一会儿,也不好喊郭嘉出去等,硬着头皮轻手轻脚把湿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搭在架子上。

油灯上的火苗一晃一晃地不断跳动,将沈歆的身影深深浅浅地描摹在隔帘上,圆润的轮廓朦胧显现,一寸寸落在郭嘉余光里。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双颊映得微红,他别过脸,眼中躲闪,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只剩下心跳声一拍拍轻叩着胸腔。

“我出去看看。”等不及话音落,郭嘉推门走了出去。

凉凉的夜风拍在他脸上,他方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刚要下台阶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明灭的火光迅速照亮了院外低矮的树冠。

他只得连忙退回屋里。

“有人来了。”郭嘉关紧了门提醒。

此刻沈歆已经换好衣服,这衣服比她人整整大了一号,虽然尽力调整过了,仍旧说不出的奇怪。还未干的头发匆匆在头顶绾了一下,罩了方纶巾。

那波人很快就到了郭嘉房门外,“笃笃笃”敲了三下,站在原地朝屋内传报:“军师祭酒可歇下了吗?我等奉命寻人,烦请军师祭酒开门让我们检查一下。”

相当毕恭毕敬。

门内沈歆不淡定了,这可是抓她呢,还来了这么多人。

“别紧张。”郭嘉看她神色慌张,尤其是满头的冷汗,这样子被看到定会被怀疑到,遂压低声音提醒。

可这哪是说不紧就不紧的,情急之下沈歆脑子一转,不由分说拉起郭嘉,面朝下推倒在床,一翻身跟着爬了上去。

郭嘉一惊,刚要发问,便见沈歆跪坐在他身侧,两只手在他背上悉悉索索按了起来,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顺势趴在床上,悠悠冲门外说道:“门没臼,你们进来吧。”

话毕,门外的人便把门推了大开。

屋内,油灯静静地坐在灯沿上,郭嘉一脸享受地趴在床上,沈歆则一丝不苟地替郭嘉按摩着肩背,头上一层汗,看起来颇为卖力。

来人在屋内兜兜转转查探了一圈,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带头的朝郭嘉推手一礼:“敢问二位今晚可曾外出?可曾做些什么?”

沈歆低着头,手中动作丝毫不敢停歇。郭嘉闭着眼,慢条斯理悠悠开口答道:“晚间去了荀侍中处,恰逢主公也在,小坐片刻,便回来了。归来时因觉背痛,喊吕青侍候,约莫已有半个时辰。”

“那这位吕青?”那人又问。

郭嘉冲沈歆摆摆手,示意她停手,随后坐起身来,直勾勾看着那人眼睛,凌然一笑:“你们究竟要找何人?”

虽说郭嘉向来为人和善,但毕竟是曹操身边的红人,他们多不敢得罪。带头的连忙又行了个礼:“不瞒您说,是主公吩咐我们要严查所有地方,找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还交待莫要张扬,实在难为属下。”

郭嘉又笑:“这森严军营何来女子。你们便仔细瞧瞧吧,我这屋中,可有你们所寻之人?”

“这……”带头人四下又扫视了一圈,屋内着实一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郭嘉自然会不有嫌疑,他身边的侍从除了异常干瘦之外,倒也整整齐齐没什么不妥,于是第三次行礼道,“恕属下冲撞,打扰了。”

随后退出了房间,恭恭敬敬带紧了门。他哪知道,沈歆的衣服不过大了一号而已,才看起来异常干瘦,且屋内灯光昏暗,他们又不敢携火把入室,才不至于被看出什么端倪。

等到人全部离去,沈歆软坐在床上,一下下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可吓死我了!”

“明天怕还要有动静。”郭嘉看了眼屋外黑沉沉的夜空。

那人刚才说是曹操派他们来的,该是已经被捅到主公耳朵里去了。然而最令他在意的,是那个“莫要张扬”。抓人便抓人,又不想大张旗鼓被人知道,究竟只为了不想鼓噪人心,还是有别的目的?

沈歆没他思虑那么多,此刻天色已晚,经这么一折腾,实在累得可以,不过却又不是很想睡。

她替郭嘉按摩那会儿,发觉他肩背的肌肉真是僵硬得可以,这是长时间坐在那里不走动的人才会出的毛病,久坐不动,气血瘀滞,身体能好才奇怪。

“先生,人都走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沈歆唤他,“大不了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你。”

郭嘉听闻不禁皱眉:“我不是担心你连累我。”

“那就是担心我了?”沈歆笑道,不知何时,她竟有胆子调侃这位家主了。

郭嘉眼神一抖:“不要想多了。”

“好好,我不想了。”沈歆嘴上说着,却已是笑弯了眼,她在他心里总算不是个逞性妄为的阴险小人了。

“那……”沈歆重新坐正身子,望着郭嘉拍了拍床,“你过来,我继续帮你按按。”

“不必了。”郭嘉推辞,毕竟男女有别。

“难道我按得不舒服吗?”沈歆皱了皱鼻子,“不会啊,我这手艺打小学来的,应该不会不好啊。”

“不是……”郭嘉无言应对,都遭了这么些事情了,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

“你一定累了很久了,筋骨才僵成这个样子。”沈歆跳下床,扯着郭嘉袖子就往里走。

换作平时,他早就一把甩开她了,今日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他竟丝毫不想反抗,凭着沈歆把他拖到床上,重新趴了回去,任由她在自己后背捶捶打打。

沈歆的手很小很软,却也十分有力,仿佛施了魔咒一般,僵硬的肩背渐渐变得放松舒展,呼吸渐渐平缓,连带脑子里杂乱的思绪也一点点随之抛到九霄云外。

他真的是太累了,双眼越来越困涩,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沈歆一边按摩,一边望着他沉睡的侧颜,他真的是好看,甚至比女子还要白净,连耳朵也白得像羊脂玉的玉钩。

“谢谢你。”沈歆微微笑了笑,低低地在他身侧轻喃。

她是真心感谢他的,自她有记忆起,她便是无根浮萍,水往哪流,她往哪走,不敢停歇,直至此刻他收留了自己,她才觉得第一次有了踏实的靠岸。

她小心翼翼下了床沿,吹了灯,回到隔帘另一侧。

今日溪边之事,但愿不会再有下文了。

沈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倘若真的被发现,赶走也好,斩杀也罢,她不是不担心。再有的是,她在军营待了这么久,有一些别样的情绪早已在心底最深处萌生,好像有了寄念,但是又不能真实地抓住这种感觉。

“如果真的是男人就好了。”她默默看着天花板。

世间事大都如此,说不清道不明,最后沦为时间暗流里的沉沙,在渺小中遁匿,无从可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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