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猿大圣拭去嘴角的残血，摸了摸身上的剑伤，伤口深数寸，隐约间能瞧见漆黑铜骨。

注视了插在岩土中的短剑几秒，青猿大圣抬头看向已经被震出地底，完全开裂的弑神专组要塞。

刚才青猿与古剑战斗时，一拳将大地震裂，比杀害余锋时的威力不知高了多少，大半埋在地底的要塞被震出，各种地下光缆散落一地，滋滋地冒着电火花，要塞整体整个翻转，从中间开裂倒在了被巨力挤压隆起的小山丘上。

要塞中的修寻昼缓缓睁开眼，巨大的冲击让他刚才晕了过去。警卫员王牧被压在了坠落的天花板下，生死不明。操作员的咽喉被显示屏的碎玻璃穿透，俨然已经失去生命。一旁的李晟将军单膝跪地，鲜血顺着眉毛流进了眼睛，也未曾眨一下。

青猿大圣脚踏虚空走向破败的要塞，单手撕开了中央控制室厚达三十米的外墙。不再隔着一面围墙，拥有了气息和威压的神明变得更加真实。

要塞已被摧毁，1万精锐如今也只剩下四千，斯克罗夫将军此时也醒了，甩了甩头上的落灰，用脚踹开已经变形的武器箱，拿出了一挺重型机枪，扔给了李晟一把磁暴冲锋枪。

库里斯不知所踪，大概是同警卫员一样被埋在了废墟里。

人类的设施几乎被全部摧毁，剩余的大型武器已经无法释放，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全球剩下的87万士兵和他们手中的枪，7000万幸存者的未来掌握在他们手里。

“投降吧，太强大了，众神太强大了。”废墟中一个幸存的男人悲号着。

“不可能赢的，不打了，不打了，快让我死吧。”断臂的士兵扔掉了武器，蜷缩着抽泣。

万米高空，灰色云流中，空中指挥部内红光闪烁，警报嘶鸣。

在刚才九仙与神明的战斗中，虽然极力躲闪，空中指挥部依旧受损，右引擎烧毁。地面早已面目全非，无法降落，唯一的生路就是跳伞。但六位主事人佁然不动，命令飞行员关闭了警报声。

主事人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全球九成九的人类已经被杀害，但他们无法拿起武器进攻众神，尽力留下人类的火种才是他们的使命。

“李晟……请……请求通话。”对讲机中传来李晟断断续续的声音。

“收到，请讲。”联合国秘书长说道。

“请将我接入全球联合战役公共频道。”秘书长没有多说，将李晟的信号接入。

“同胞们，全球的将士们！”李晟声如洪钟，铿锵有力，鲜血顺着发白的鬓角流下，吧嗒吧嗒地滴落到了铜黄色的子弹上， “人类今日面临灭绝，万年里程即将终结。虽然多有纷争，但无数文化瑰宝倒也给这凄冷的宇宙添上了一抹亮色。”

“人，一撇一捺是为人，即便在众神眼中微如星末，我们也不该匍匐倒地，苟延残喘！活着的人呐，请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为了人类的尊严而战，为了死去的同胞而战！”

天空已从原本的暮色变成了暗红的裹尸布，大地到处都是皲裂的深渊，填满了人的尸体和动物的残骸，被小心翼翼保护的黄帝古柏如今也被烧成了焦炭。

李晟将军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嘶吼，青猿大圣就站在15米开外，眼眸中尽是冷漠。

“起来……”华夏某处废墟中有人唱起了国歌，如一座灯塔照亮了绝望的灵魂，歌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富有激情，人们争相加入，自由的意志冲散了阴霾。

废墟中的男人不再哀嚎，随手捡起了地上的石块。

断臂的士兵也不再抽泣，用下巴顶着枪托，手指扣住了扳机。

“杀！”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也许全球各地都有人在呐喊，这一刻，人类最纯净的情感得到释放，战歌压制了阴风，怒吼震散了血云。

弑神要塞外，战斗已经打响，李晟将军率领四千死士冲锋，子弹如同骤雨打在了青猿大圣的铜皮铁骨上，反弹的流弹横飞，李晟将军的左肩被击中，右耳被打穿，脸上出现数道血痕。

斯克罗夫将机枪当做步枪使，手持机枪来回跑动，狂笑着射击，却已老泪纵横。他恨啊！要塞中的遇难的士兵多是他的族人，这片土地是他的家乡，如今已将变成地狱。

修寻昼手握李晟递给的一支手枪，守在昏迷的伤员身旁，此时的他心智已经有所提升，虽然仍冒着冷汗，但眼神坚定，原本就深邃的双眸更加深不可测，注视着外面拼杀的将士。

青猿大圣仰天怒吼，从高空俯冲砸向地面，数百死士四分五裂，断臂横飞。

虽然无用，士兵们仍全力将每一颗子弹都击中目标，青猿每一次挥动巨手，数十上百的士兵都会死去，但没有一个人转身向后跑。斯克罗夫将军不幸被扫中，200磅的身躯横飞出去，砸进了一块巨岩之中，挣扎几下便再也不动了，至死都没有闭上双眼。

一分钟后，枪声停止，李晟凭借自身的灵活没有被扫中，但他已经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四千死士全部牺牲。

随手将枪扔到地上，李晟大口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走到青猿大圣面前，青猿大圣此时站在尸堆之上，抱手而立，身上除了剑伤，军人的子弹连擦伤都没有留下。

“啊啊啊啊！！！”李晟强行让已经达到极限的身体奔跑起来，左手握拳，砸向身材是他数十倍大小的青猿大圣。青猿大圣竟没有忽视他，而是也握起拳头，和李晟将军的拳头对撞在一起。

“碰！”巨大的拳头带起了音障，李晟的整条左臂化为血沫。

没有任何呻吟，没带任何迟疑，李晟右手反握匕首刺向青猿大圣。

“碰!”又是一拳，这次的威力更甚，李晟的右半边身体炸得粉碎。

两眼无神，双膝跪地向前倾斜，李晟显然已经死去，但青猿并未收手，最后一指带起气流涡旋，贯穿了李晟整个头颅。

看着李晟的尸体，青猿并未像杀死余锋时那样狞笑，反而面色平静的说道：“除了耍剑的疯子，你是我第二个让我欣赏的。人类，神承认你。”

高空的空中指挥部也已经到达极限，整架飞机燃起熊熊火焰，化作流星，砸向了一位神明，血色苍空中的浓烟轨迹是人类最后的烽火，就像华夏领导人说的，我们要打完最后一颗子弹。

除去少数逃兵，所有为人类而战的军人全部壮烈牺牲，人类幸存103万。

要塞内的修寻昼靠着墙壁慢慢滑下，苦笑道：“结束了吗？”

青猿大圣慢慢走向要塞，修寻昼侧身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身去，靠着墙壁，右手紧握着李晟给他的手枪，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30年前，人类突然发觉自己不是这世界的霸主，遥远的宇宙彼方并不是边界。古代先行者的末裔遗物，残喘的众神，他们都是幸存的萤火之芒，但人类文明在这股力量面前犹如蛆虫，数千年的历史在整片洪荒之中算得上什么？

正要了结要塞中剩余人员的青猿大圣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竟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奋力一跃，破空而去，其他神明也有着同样的感觉，49位神明同时飞向已经开裂的泰山之巅。

泰山顶，十万丈血云如同漩涡，而后瞬间散开，神域金光倾泻而下，九条数十丈粗的黑雷化作黑龙，神游金光，龙吟响彻云霄。

其中一只黑龙的龙首之上，有一八尺壮汉，戴鬼面，身着风衣，梳着大背头，手持一对玄铁鎏金锤，如同从时间尽头走来的鬼神，周身法则闪烁，时间长河环绕而不敢近身，众神感受到了九仙遗物都未带来的死亡威胁。

青猿大圣算是亦正亦邪，但众神大多都是残暴妖邪之辈，这些神明飞向泰山的轨迹是有意选择的，在击退九仙遗物后，直接抓住人类活吞，其中一个更是连尸体都不放过，200万具死尸被其吞噬。这已经不是刚刚破封时的众神了，稍稍恢复力量的众神比刚才要难缠百倍。

壮汉皮肤有玉石般的光泽，通体黝黑，手持着玄铁刘金锤，站在黑雷龙首之上，可又偏偏穿着现代人类的衣服，十分诡异。他的出现连众神都没有料到，不像九仙遗物早已了如指掌，众神不敢贸然行动，虽然有所恢复，但离全盛时期还相差甚远。

更何况，这壮汉周身除了打破神域产生的空间碎片，更有着时间长河环绕，即便是众神之中最擅长控制时间的克罗也只能观察，不能降临。

神明虽然不擅长用规则战斗，但这差距也太大了些。

壮汉头戴鬼面，看不清容貌，但眼神冰冷，看到地球如此惨状似乎早有预料，来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但想打破轮回推翻众神，别无他法。

想到这里，壮汉心意已决，从龙首融入龙身，九条黑雷化作的邪龙气息暴涨，眼中丝丝青雷飞舞，扬天长啸，顺着金光冲向宿敌。

万古时代，众神破域，万物创生，反抗剥削，无数先贤埋下的大计，怎会如此草草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