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古云的后背已经半湿了，这个罪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现在最怕的不是柳涯心的责罚，而是羽具被查到是天京支流私自制作而不上报给主族。

若仅仅是其他家族的技术而天京支流并不知情，柳涯心也就说说天京支流不察之罪。

可若是查明是支流自己的技术而故意不上报给主族，完全可以说是要造反，一旦罪名坐实，无需主族出手，其他支流不会错过这个表忠心的机会。

天京里有几个以制作为长的家族？而且柳家支流还是其中最大的家族，真的可能是支流堂主私自研发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堂主自主研发制造型的新技术是允许的，但必须上报给主族备案。

柳涯心示意柳古珊把它买下来，柳古珊一边低头称是，一边为柳古云担心，虽然支流之间在分家后确实属竞争关系，但那毕竟只是支流间的事，在主族面前还是有一些同理心的。

因为这羽具是个新东西，安全系没有保证，所以柳古珊出价的时候，一些人还以为是拍卖会的托。

柳古珊很自然的就拍了下来，走上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靠近老者，悄悄说道：“我们家少爷要见你，一会小心说话。”

老者感受到了柳古珊的气场，或许实力不强，但气场绝对是大家闺秀，很有可能有家族背景，暂且答应。

拍卖会结束，那几个天使撤去翅膀，众人散，柳涯心三人走到老者等五人面前。

老者此时看起来意外的慈祥，柳涯心跟他说话就像孙子和爷爷唠家常一样。

柳涯心先行一礼，出口道：“老爷爷，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想聊聊这羽具的事”

老者明显能看出来柳涯心在三人中的地位，受宠若惊，急忙回礼：“公子多礼了，老朽对这羽具了解并不多，上面的人给我的任务就是把它卖掉，但也不急着卖，公子叫我秦岩便可”

柳古云心跳极快，这位老者说的每一句话都影响着天京支流的命运。

柳涯心颔首想了一下，笑道：“秦老不必客气，晚辈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这羽具流传甚广吗？”

秦岩苦笑了一下：“公子，若是流传甚广，还需要我来吆喝吗？”

“哈哈哈也有道理”柳涯心笑了起来，话锋一转：“那秦老知道这羽具是哪个家族的作品吗？”

柳古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接下来秦岩的话绝对是最重要的话。

秦岩摆了摆手：“老朽并不知道，但我可以推测一二”

从“老朽”变成“我”，居然还刻意拉近了关系，柳古珊眯起了眼。

柳涯心拱了拱手：“愿听前辈教诲”

秦岩眼神示意，那几位五翼搬来了椅子，桌子，上了好茶。

秦岩以手示意“请”，二人面向而坐。

柳涯心并不急，端起茶先喝了一口，姿态并没有很优雅。

秦岩很奇怪，这位公子后面那两人，站着都有贵族的气度，明显是大家族出身，而这位地位最高，却不懂贵族的礼仪吗？

但显然，秦岩也不喜欢那套繁文缛节的东西，也不喝茶，说道：“天京内以制作为长的家族并不多，一个一个排除即可”

柳涯心并没有抬头看他，望着茶碗中的茶，晃了晃，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的排上号的不过四家，首先排除杜家，杜家的天宝一向以宏大，磅礴而自称，不说想不想研制出这种小巧件，就是研制出了，也不敢卖，这几年杜家正处高速发展期，与其开发这种可能自砸招牌的东西，不如稳扎稳打，安心发展。”

“有理，继续说”柳涯心又喝了一口茶。

“第二排除万家，这种羽具多属小巧件，并不是一种心血来潮或者灵光一现所能做的，而万家日渐衰微，光维持自己家族的运作就越来越难，怎么可能有精力开发这种新东西”

柳涯心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双手交叉，靠在椅子上：“万一是家族积累，以便万家衰弱时拿出救家族的呢？”

“不可能的”秦岩笑着摆摆手“公子也看到了，这羽具才刚刚起步，距离与天宝竞争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万家要是能拿出来，早就拿出来先造声势了，现在羽具稀少，显然还在调试期，只是先投放一批看看效果，万家并没有这个时间去等待结果。”

“有理，有理，那就还剩两家了”柳涯心回头看了柳古云一眼。

柳古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另一个陶家，高不成低不就，平平凡凡，没有任何特点，而天京柳家则实力磅礴，资金雄厚，人才济济，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只有一家有可能。

“说是两家，但其实只有一家有可能，公子也是知道的”

“我还真不知道，还请秦老说清楚”柳涯心收起笑意，很认真的看着秦岩。

秦岩忽然发现气氛不对劲，本来闲聊似的气氛让他略有放松，但柳涯心的灼灼目光又使他紧张起来。

他所属的黑云团已经可以算作中间三不管地区一个不小的势力了，确实有资本和一些大家族周旋，但黑云团不可能为了他而与大家族对着干。

谨言慎行，秦岩在心里提醒自己，笑着说：“公子知道，何必问我，唯一有理由，有实力，有资金做这种东西的，必是......”

“少爷！”柳古珊打断了秦岩的话“这种推测没有证据，光凭臆测，一面之词不可轻信啊”

柳涯心忽然一掌将杯子拍个粉碎，站起来，指着柳古珊：“我信不信，关你什么事？古珊，这次我念你初犯，这次可以当做没事，下次再敢干扰我，你就不要在我旁边待了！”

柳古珊当即跪下：“少爷，在下只是说出心中所想，还望少爷明察”

“行了行了，这个茶杯一会你赔给他”柳涯心摆摆手。

“不必不必，区区茶杯而已”秦岩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闲聊，自己的话可能很重要，必须慎重对待。

柳涯心坐下，认真的说：“前辈继续说吧，还有两家”

秦岩忽然感觉前面这个孩子给自己很大的压力，这种压力超越了实力的压差距，更像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迫，就像幼虎与老羊的压力。

秦岩不敢怠慢，接着说：“公子，此物必定是陶家所做”“哦......”柳涯心拉了一个很奇怪的长音。

身后柳古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柳古云更是长舒一口气。

“详细说说吧”柳涯心看着秦岩。

秦岩不明白这么浅显的事需要说出来吗？但还是说了。“还有两家一个是陶家，一个是柳家分家后的天京支流，陶家所制天宝素来以小巧灵活出名，而现在低端天宝的地位很尴尬，所以陶家必须做出改变，以跟杜家做竞争，而刚好自己又有着低级天宝制作的经验，所以能做出这种精巧件不算难，祖上积累的资金又满足这种创新的需求，那为何不做呢？”

“那柳家的天京支流为什么就不可能呢？”柳涯心问出了这句话。

柳古云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秦岩大笑：“哈哈哈哈，先不说天京支流能不能看得起这种小东西，就说开发出这东西的时间不过两三年，当时柳家的家主要为即将到来的恶界讨伐做准备，而老朽因为对制造颇有兴趣，虽没见过柳家的主族，但仍有幸见过支流的人，得到一个信息，今日就说与小兄弟听，柳家有规定，所有支流开发的新技术必须向主族报备。”

秦岩顿了顿，见柳涯心似在思考，遂接着说：“一向以忠诚自诩的天京支流，怎么可能在家主为恶界战争做准备的时候打扰他呢？所以根本不可能是天京支流所为。”

“这个推理有意思，那怎么不可能是支流瞒着主族所做呢？”柳涯心饶有兴趣的提问。

“哈哈哈，公子说笑话了，这种小东西不值得支流为它背这么大的风险，您说对吗”秦岩笑着说。

“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柳涯心拍了下自己的头，笑说道：“那前辈您还有这种羽具吗？我对制作也颇有兴趣，想要收集一下”

“有的有的”秦岩急忙说：“我们这些人都有上面派的任务，可这种新东西不好拍，我的那些同行也正愁着怎么脱手呢”

“好，那还请前辈让他们把所有的羽具都送来”柳涯心站了起来：“我全要了，不过我要的急，要是三天没送过来，就算了”

秦岩眼前一亮，大生意啊，这还真是一位公子哥，急忙称是，送走柳涯心后，回到了这个简陋的拍卖场，向四位五翼天使拱手：“多谢各位刚才的配合，不然在下区区三翼，可压不住场子”

“没事，我们也是按令行事，大家都是为了黑云团嘛”其中一个似是领头的天使道。

秦岩有一件事要问：“诸位前辈，刚才那三人的来路，你们可有头绪？”

那领头的天使摇摇头：“信息太少了，但据刚才反应来看，应该不仅仅是一个制作的爱好者，很可能是一个类似于陶家这样的制作世家中的公子”

秦岩点点头：“我也这样推测，这次收购很可能是想仿制，那我们要不要向上反映一下”

领头的天使似是有些不满：“没必要，陶家拿敢出来流通，就已经做好了被仿制的准备，再说陶家跟我们黑云团只是合作，现在陶家若是受损，求助于我们岂不是更好，更何况我的上头是疯子，我不想去见他。”秦岩苦笑了一下：“了然，在下了然”

领头的天使拍了拍秦岩的肩膀“你刚才那一番表演很不错，完全看不出来我们跟陶家有合作关系，不愧是上面拍下来负责谈判和拍卖的人才。”

“哈哈哈，多年在外，这演技，在下还是有自信的”秦岩摸摸胡子笑道:"还劳烦诸位一件事，那位公子所要的羽具，还请诸位迅速准备好"

“明白，我们这就动身”话说完，四位天使已不见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