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高嫣以前有晨跑的习惯，她从床上爬起来，一夜的休息她体力恢复了大半，迅速地穿上外套，按着高纹龙所说的那样走出房屋，找了一处面朝初阳的地方，盘腿坐下，大道天魔的初步修行极其简单，简单得让高嫣倍感不信，只需要在黎明、正午、黄昏、午夜四个时刻盘腿运功数个周天。

很快，高嫣入定后发现太多不同，下腹的丹田有一团如积雪般沉淀的阴寒内气，左胸丹田熊熊燃烧仿佛一盏灯火，两者相互照应，和谐共处，高嫣引动腹部盘踞的那条游龙状的内气在体内运行周天，她的体温忽上忽下，面色时而红润时而煞白，甚是诡异。高嫣发现每一次大周天后，两处丹田的积雪阴寒内气和燃烧灯火会被游龙吞噬一点。

入定结束，高嫣练完功看了眼手机，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阳光铺洒大地，小竹林里鸟语花香。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有模有样。”

高嫣转身看见那人坐在门槛上，她看出了高纹龙脸上的一丝愁云惨淡，她问：“你遇见了什么不顺的事情？”

高纹龙错愕，他像是第一次认识高嫣那样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一会，默默点头，说：“聚会提前了。”

听见两人交谈的乐执事端来了一碗稀粥、一叠小菜，一杯漱口的清水。

“谢谢。”高嫣漱口，坐在高纹龙身边草草地吃完这简朴的早饭，高纹龙不打扰她，等她吃完后，说：“上次聚会提前是三年前，引起了异人奇士界不小动荡，那时候我十七岁，和沉香一起杀了不少人。”

高纹龙闪烁的目光里想起了那一夜的血流如河、尸横遍野，那是一次对整个城市所有行为异常的异人、武者等大小组织的清洗行动，十人会、永通、永夜的数次交手中，很多人记住了新晋的棋法双绝的佛公子，而少部分存活的人记住了单枪匹马屠戮上百异人的魔公子，那一次行动佛魔两公子坐稳了十人会的两把交椅。

高嫣那双灵动的眼睛仿佛洞察了高纹龙心中所想，她问：“你想起来不开心的过去？”

“呵呵，你不会是个异人吧？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我不是。”高嫣微笑道。

高纹龙这时才想起正题，说：“聚会定在今天下午两点了，十人会全员到场，到时候你跟我进去。”

高嫣惊讶地问：“我可以进去？”

“是的。”高纹龙肃然地说：“我和你谈谈聚会的规矩，每个人都可以带一到两人，大多数人不会带人，因为聚会的所有谈话内容，十人是保证不会泄露，如果泄露会追究十人外的任何一人，只要追查到是谁的随从，那人就会被其他九人追杀至死，发生那种局面连家族都会袖手旁观；第二呢，你要见识见识那九个人是谁，我带你进去同样也是带你让他们认识，对你以后的安全多加一层保障。”

高嫣全神贯注地听完，她气若幽兰地说：“我……”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讨厌吞吞吐吐。”

“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高嫣叹气，忐忑不安地说：“我想不明白，纹龙，你对我好的原因，你从龙家手里把我救出来，我认为自己无以为报，在龙家我会万劫不复，连作为人的资格都没有。我很清楚，海城唐家和九龙城高家没有任何交情。昨天，你看我一丝不挂时候的眼神很清澈，你不好女色，不是吗？退一万步说，以你的权势和地位，你可以找到很多很多比我漂亮的女子。我把所有可能全部想进去，还是想不通。”高嫣注视他的目光迷茫又透彻，她唯一没有告诉高纹龙的是，她有一双通灵的眼睛，她能看到许多人的善恶之意，但她看不透高纹龙，至始至终，高嫣未在他身上感觉一丁点的恶意，他好像把帮助自己当做是一种理所当然。

高纹龙脸上带着平常那副玩世不恭，他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说道：“好吧好吧，那我告诉你事情，我脑子里有五六种采阴补阳的法门诀窍，还有一部完整的大圣欢喜禅，我让你努力练功，等哪天你阴阳功法大成时，我要了你的身子外加苦练的功力，再把你锁在我家里做一只漂亮的笼中鸟。听我说完这些，你还会听我的话修炼吗？”

高嫣红唇微启轻吐一字：“会。”

“你是不是没听清楚啊，傻姑娘。”高纹龙放肆地捏住高嫣白净的下巴，重复了一遍：“哪一天我心情不好就要了你身子加上你一身功力，再把你锁成一只笼中鸟，你听清楚了吗？”

“嗯，你说第一遍时候我听得很清楚。”

高纹龙无奈地放开手指，感叹道：“好吧，你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姑娘了。”

“那你比我还傻。”

两个名义夫妻相视一笑，恍若一对心有灵犀的佳人。

高嫣没被这么大串的蹩脚谎言给绕晕，她说：“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我自己都不明白。”高纹龙心里很明白，那天他赶到龙家时已经无法阻止唐勇的自尽，五年前他有一位关系要好的战友，他亲眼看到战友死在自己面前，战友的影子和死法与唐勇融合在一起，但高纹龙最后辜负了战友的期望，没能救下他的妹妹，他把那份愧疚和歉意从战友妹妹转移到唐嫣身上。两对毫无干系的兄妹和姐弟，却如此相似的相依为命，又被冥冥中的命运安排在了高纹龙的面前，他做不到袖手旁观，第一次如此，第二次亦是如此。高纹龙随意地躺在地上，他深邃的目光透过了云彩，看到了云端后战友的托付，唐嫣的悲戚，他此时哀婉的模样模糊了年龄，让他变成了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高嫣美眸流转，她感受到这男孩身上有一段不愿启齿的壮烈过往，正如她，自从父母死后，她的心扉只给弟弟留一点小小的缝隙，唐勇死在自己怀里时，她的心扉彻底被弟弟残缺的尸体紧紧封闭，现在，那仿若千年寒冰坚硬的心锁被高纹龙一番蹩脚的玩笑话撬开。

这么多年来，高嫣独自一人承受太多，她和弟弟的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挣来，在最困难的时候她打过几次黑市拳。高嫣见过数不其数的男人的承若，但她总能在这些男人的眼睛看到贪婪、看到征服，看到怜悯，唯独看不到责任。那一日高纹龙霸道地捏着她的后颈宣告：你是我的人时，高嫣却在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她渴求太久的含义：我会保护你。

那时的她给了高纹龙一份信任，现在……高嫣缓缓地躺在高纹龙的臂弯里。

高纹龙对这投怀送抱的行为带着几分抗拒，他读不懂女人心，读不懂女孩儿的想法，读不懂高嫣，但他读懂了臂弯下陌生的温度，她的温暖逐渐填补了高纹龙心里永远缺失的一块。

“门外有……”高纹龙轻声说。

高嫣细声细语地打断了他的话，“别说话，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