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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式武天下 昱火 6589 2020-06-12 19:21

  

应天府东郊城门外,紫金山上,一片红枫林中,小凤俏生生立在一个土堆上。夕阳西下,太阳的红芒透过枫叶照在她身上,使她白皙的俏脸镀上一层诗意般的红晕,也让她苗条的身影在斑驳的叶影中显得更加美丽动人,摇曳生姿。

忽然几十条人影从地上厚厚的落叶中跳出,轻轻落在她面前,单腿下跪,抱拳道:“恭迎教主。”

小凤扫视一圈这些教徒,突然滴溜溜转了个身,同样跪下。朝背后站着的一个侍女道:“教主万岁。”

那个侍女微微点了点头,大大咧咧,也不作答,把手往脸上一抹,扯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五官精致,神态倨傲,不可一世,几乎和小凤长的一模一样的脸。

这世上竟然同时有两个小凤?

又见跪地的“小凤”也同样把脸一抹,扯去人皮面具,原来是个老妪。这才是她的真面目。而此时此刻站着的侍女才是真正的小凤。

这老妪乃魔教长老刘嫂嫂,平日里化作小凤模样,做小凤的替身,挡箭牌,防止敌人偷袭,暗杀。

小凤懒洋洋道:“都起来吧。”

“谢教主”众魔教弟子一起起身,但仍低着头,不敢和小凤对视。

“教主此次前往武林大会,为何不把那些武林人士杀光?”一个光着头,三角眼,皮肤粗糙如鳄的高大男子道。

他虽也低着头,但眼珠上翻,目光透着冰冷的寒气,如同盯着猎物的野兽。

他就是魔教长老之一薛大鳄,由于长相粗野,三分像人,七分像鳄鱼,所以得此名字。又因他专爱吃人肉,所以遮天教中人人都怕他。

小凤哼了一声,道:“你在责问我吗?”

“属下不敢”薛大鳄急忙抱拳躬身。

他身材实在太高,即使弯腰也不过矮了小凤半个头。

刘嫂嫂笑嘻嘻道:“莫不是教主看上那小子了?只要教主下令,属下马上将他掳来。”

她自持是牡丹鬼母的门下,小凤的师姐,所以说话可以没有顾忌。

武林中人对辈分极为看重,无论是谁,就算以后身居高位,但对高辈分的下属也是客客气气。

小凤道:“此人是有点意思,不过他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教主,此事就给属下来办吧,属下好久没杀过人,好......好难受。”

不知道谁搬来个铁笼,一个被关在铁笼子里的男子对小凤道。

只见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眼睛里全是血丝,脑门有几条纵横交错,笔直的乌青,想必是自己头撞铁笼之故。

刘嫂嫂道:“张疯子,三天前你刚杀了个乡下农夫,折磨他达四个时辰,难道还不够吗?”

此人正是遮天教张疯子,发起疯来,武功时高时低,有时四大长老也挡不住他。

张疯子对刘嫂嫂道:“闭嘴,你们不经教主同意,私自将我关在笼中,可恶至极。”

刘嫂嫂道:“你发起疯来,连自己父母老婆孩子都杀,谁管得了你,当然要把你关起来。”

小凤道:“龙星这个人你们都不要插手,我来做,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喜欢上我,然后我要让他知道我的手段。”

“教主,你又要勾引别的男人了,我好伤心啊。”一个半张脸被布遮住的英俊男子哭哭啼啼道。

小凤厉声道:“玉面魔君,你够了。再哭,我就宰了你。”

“是,是,教主”玉面魔君道。

玉面魔君乃江湖上作恶多端的采花大盗,因一半脸英俊无比,而另一半脸皮肤被毁,血肉模糊,所以得此称号。

他生平最爱做之事便是用他一半玉面勾引良家妇女,等到手后,再露出另一半魔鬼般的脸威胁玷污女子。

小凤喃喃道:“龙星啊龙星,你就是下一个王大侠。”

自从武林大会后,青山派告别群豪,往自己的门派所在大青山出发。

一路上龙星花钱如流水,先是凭自己的喜好买了几套青袍,全都扯掉右袖,齐根露出右手臂和肩头,后背也留出斜的一块空处,但见半只脸玛丽莲梦露的纹身露出,长长睫毛的媚眼半闭半开,撩拨着芸芸众生。右手戴着过肘的黑色长手套,上有金丝织成的火焰图纹。还有一条造型夸张的腰带。腰间一围,立刻精神百倍。

除此之外还买了两根手指粗的金项链戴在脖子上,十根手指上戴满了精心打造的宝石戒指,打扮得像个十足的暴发户。这穿着与青山派名门正宗,侠义君子之风大大不合,看得叶凌云直摇头。

只是可惜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

剩下的钱先每个青山派弟子塞一百两银票。然后路上买东西见一个买一个,买一个扔一个。到后来是路上碰到行人,只要是看得顺眼的就塞一把钱给他,少的几十两银子,多的好几片金叶子。

叶凌云看得直摇头,众弟子也暗道:“一百万两银子和一箱子金叶子才几天的功夫就没一大半。这般败家也真是少见。”

一行人改走水路,乘着船,恰好来到了黄河流域附近。只见岸边好些人衣衫褴褛,拖家带口沿河行走,慕华天向船家一打听,得知是黄河水泛滥,无数人受灾,被迫远离家乡逃难。龙星突然发现有几个是当日在夫子庙碰到的,立刻横掠三丈,跳到岸上,叉着腰,大大咧咧拦路一站。那些灾民想起他是那日说要揍他们的人,立刻吓得要逃。

龙星大喝一声:“不准走,谁走就揍谁!”

灾民们无奈,只得跪下求饶,他们方才见过龙星跳到岸上的轻功,自知不是这个奇怪头发男人的对手。

龙星却在每人面前掷下一把钱,直到所有的银票用完,装金叶子的箱子空了后,才大笑数声,倒掠数丈,回到船上,站在慕华天身边。

慕华天欣赏的点了点头。青山派中年纪大点的弟子本来对龙星有看法,此时却对龙星大为改观。由于越来越熟悉,随着以后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不仅年轻弟子,这些老弟子也对龙星越来越客气。当然这都是后话。

慕华天这几天一直有话想对龙星说,但又欲言又止,好几次话到口边还是咽了回去。

龙星没想到刚钱花完,立马有当地的江湖人把钱送来,陆陆续续地又有几百万两银子左右。

原来他的名声已经传遍江湖,武林人士各个分局都恭候他大驾,只要他一到就送钱送礼。

这就好比他在世界各地都存有银行巨款,只要钱没了,打个电话,银行经理就屁颠屁颠奉上几百上千万的钱款。真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爽得不得了。

叶凌云和莫鲜衣看他极不顺眼,但龙星被掌门护着,也无可奈何。

又过了数日,青山派在镇江附近一家小店留宿。

一日龙星正下楼梯,见到底下两名青山派弟子窃窃私语,见他来了,忙互相使了个眼色,住嘴跑开。他登时感到奇怪,这几天好几个师兄弟都躲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忖没干过什么,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以叶凌云为首的那些老前辈对他看不惯,但年纪小的弟子性子好玩,和他最合得来,而这次,连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小弟子见到他也躲着。

这时方捷拉着他衣袂,悄悄到一无人处(地方详写),四下张望,见没人,才对他说:“小师弟,你大祸临头了!”

“哦。”

“小师弟,这杀身之祸都快来了。你怎么还这么漫不经心的。”

“我一直都这样。不好吗?”

方捷道:“哎呀,我都急死了。你快收拾行李逃走。不对,行李不要管了,先逃命要紧。”

方捷拉着他就走。

龙星站着不动道:“向来是别人怕我,从没有我怕别人的道理。况且......”他笑嘻嘻道,“你至少告诉我是谁想害我吧?”

方捷都急死了,道:“都到这关头,你还笑得出来。”拿出一把银两硬塞进他手里,道:“这是我这几年的积蓄,你先留着用,等避过了风头再说。”

龙星见他对己一片赤诚之心,不再戏谑,道:“那害我之人见我走了,知道是你帮我,难道不会把气出在你身上?”

方捷嗫嚅道:“我也怕,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龙星把钱塞还给他,一屁股坐地上,道:“你不告诉我是谁要杀我,我就不走了。”

方捷跺脚,长长喟叹一声,无奈道:“是师父。”

龙星一惊,从地上跳起,抓着方捷胸口衣襟道:“你说什么?!”

方捷闭目不答,眉头紧锁。

龙星见他这样,便知所说的并非虚言。只是奇怪为什么慕华天要害自己?

一想到慕华天那笑容可掬的脸,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平日里对自己的体贴关心都是装出来的。

方捷睁眼推了龙星胸口一下,道:“小师弟,你快逃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但着手处如石像般坚硬。

龙星冷冷道:“为什么?如果搞不清楚,我是绝不会走的。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死过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不明不白地这么走了,我会死不瞑目的。”

方捷此刻突然愤怒起来,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事?”

“你偷学师父的《断金剑法》的心法。”

龙星奇道:“无凭无据,冤枉好人。”

方捷道:“那你说才不到一周,你的武功怎么会一下子变这么高?难道不是偷学《断金剑法》心法的缘故?”

龙星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也这么想?”

方捷道:“不止我,青山派上下所有师兄弟都知道了,大家背后都在议论你。只是大家都知道师父疼你,所以不敢告诉师父。是大师兄最后忍不住,将这事告知师父,师父听了后,怒不可遏,一掌拍向下桌子,桌面碎裂成四块,桌脚齐根插入地面。”

龙星听了后,咬牙切齿道:“又是莫鲜衣!”

他以前读书时最讨厌向老师打小报告,背后说他坏话的班干部。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碰到这种“好学生”。

方捷又道:“你救了大家两次,又在武林大会上给青山派脸上添光,大家都很感激你。错就错在你的武功一下子这么高?大家都很疑惑,大师兄在背地里说你偷学本门上乘心法,散布谣言,还有些话不知道多难听,我就不说了。”

龙星怒道:“姓莫的居然暗箭伤人。看我怎么抽他。”

方捷道:“你还是先想办法应付师父吧。师父命人叫你去客厅,而且师父还把本门所有弟子都喊来,要你当着所有人面解释。”

龙星怒不可遏,道:“好,去就去,老子还没怕过谁!大不了这个青山派弟子不做了。”

方捷急道:“你知不知道这事多严重?未经师父允许,偷学可是本门大罪,要挑掉四肢手筋脚筋的,重的话要处以极刑,我劝你还是快点逃吧。走得越远越好,这里的事我来帮你挡着。”

龙星抱拳道:“多谢,但是我龙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儿。他们要挑掉我手筋脚筋就挑掉,但要我逃跑,那是万万办不到。我是问心无愧,敢作敢当,让我做逃命这种丢脸的事,还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说完大步流星迈向客厅。

只见客厅里满满都是青山派弟子,众人见龙星进来,一下子安静下来,齐刷刷扭头,目光焦距在龙星脸上,旋即回过头。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挤眉弄眼坐看好戏。龙星一看便知,都是来看自己出丑的。

莫鲜衣见到他来了冷笑连连,而叶凌云板着个脸,面色阴沉。

慕华天正在一张大理石桌子前来回踱着步,见龙星来了,便驻足招手,叫他到自己身前,对着大家。

这场景龙星再熟悉不过了。读书时每次被记过处分,他都站在操场升旗台上,面对全校师生读自己的悔过书。

龙星自忖不是慕华天的对手,想趁他不备,先抢走他的剑,使他的断金剑法使不出来。但见他身边都是人,不方便下手。又想就算能夺下他兵刃,也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还不如破口大骂,死得痛快。

就在龙星刚想开口怒骂,慕华天站在他身边,对众人道:“我知道最近有些谣言,在说龙星坏话。”

众弟子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极是羞愧。

慕华天接着道:“星儿是为师最欣赏的弟子,他说的话,他做的事,为师最放心。不管你们说什么,为师永远相信星儿。你们以后若是在流传这种谣言,就别怪我不客气,哼!”

龙星完全楞住了。

剧本好像不应该这么写的。

(以讹传讹,慕华天生气其实是因为有人背后说龙星,他其实早就发觉龙星武功有异,但一直深信他。)

慕华天又取出一本秘籍,交给龙星,道:“星儿,这是本门最上乘的内功心法。现在传授给你,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说你闲话。”

龙星泪水一滴滴落在秘籍上,打湿了页面,喉咙哽咽得发痛,哽咽道“师父。”

他从一开始只是把慕华天当做获得内力,得到原力的敲门砖,却没想到慕华天对他如此之好,如此之真心。这一声“师父”之前不知道喊过多少次,只有这次是真心真意,发自肺腑喊出。

他从小就不被人信任,老师同学都相信别人不相信他,班里掉了什么东西或有什么坏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妈妈虽然疼他爱他,但也不信他。他虽然天生就爱开玩笑,喜欢捣蛋胡闹。但大是大非从来都是立场坚定,向来是一是一,二是二,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撒谎。但父母家长偏偏就喜欢打小报告,撒谎成性的小孩子,对他这种实话实说的小孩反而毫不信任。比如以前他帮小月打欺负她的小孩子,对方家长来告状,妈妈就不听他辩解,要他马上道歉,他不肯就直接用量衣尺打他屁股。他性格又倔强得很,被妈妈打得半死,一把尺断成两截,也咬牙不求饶,拳头捏紧,小眼睛斜视,连一滴泪都不肯施舍。

但此时此刻,他却泪如泉涌,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仿佛要将自己过去十几年的委屈都哭完。

他曾发誓宁可让所有人恨他,讨厌他,把他看成坏人,也绝不让一个人小看他。

可如今却没想到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心居然也会有软化的时候。

慕华天轻抚着他后背,微笑安慰道:“星儿别哭了,不会再有人说你坏话了。”

龙星哽咽道:“不是这个原因。”

慕华天道:“那是为什么?”

龙星哽咽得更厉害,话也说不出,喉咙里仿佛塞进一个拳头堵着,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可就是出不来。他素来胆大妄为,直言直语,毫无顾忌。这样的情况可是生平第一次。

叶凌云见掌门这么护着龙星,心里十分不痛快,便上前对慕华天道:“师兄,此事可万万不能这么草率了结。”

慕华天道:“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多言。”

叶凌云仍劝道:“师兄,你听我说......”

慕华天把脸一板,叱道:“叫我掌门!”

叶凌云无奈,只得抱拳遵命道:“是,掌门。”

这时有小二站在门口,见客厅里都是青山派弟子,满满都是人,个个脸上神色严肃,也不知是什么大事,踟躇不敢进来,向里观望。

这时一名青山派弟子问道:“你有什么事?”

小二这才哈着腰,头也不敢抬高,问道:“哪一位是龙星,龙公子?”

龙星手背擦着眼泪,道:“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小二道:“有一位公子找你,他现在等到门口。”

龙星道:“长什么样?”

小二道:“长得可俊啦,比大姑娘还好看。”

说到这,还用异样的目光看了龙星一眼。似乎在说这公子不会是你想好吧?没想到你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也好兔儿爷这口。

龙星心里在想,虽然武林大会上认识不少豪客,但英俊的少侠却没几个。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他立刻转身对慕华天道:“师父,我去去就回来。”

把心经秘籍还给慕华天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突然所有人发现里面竟然都是白纸。

这本秘籍竟然是假的!

慕华天怒不可遏,没想到秘籍竟然被人掉包偷走。

但他仍克制自己情绪,道:“星儿,你先去会会来客,不要忘了礼数,好了以后再回来,我们商议怎么办。”

龙星抱拳道:“是,师父”

这记“师父”喊得清亮响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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