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摆脱黑道威胁，你妈妈临终前，将你托付给她在住院期间的华人护工，华人护工又辗转把你寄养在香港温家……”
“咋天晚上……我梦见他们了……”
“因为生日吗？”
“……我们在一起点蜡烛……”
“……我可以继续说吗？”
“说吧哥，我没事，我喜欢听。”
“黑道查出你的下落是十多年以后的事，他们弄清了你的身份信息和银行帐号，本来计划绑架你，跟踪几个月都没有机会，才通过他们在银行的内线，冒用你的身份信息开设空壳帐号，并操控这些帐号形成百亿流水。”
“洗钱吗？”
“至少看上去是洗钱的样子，帐号异常是会自动报警的，你在报警当天就以洗钱嫌疑被扣押，收押所那种地方，地下帮派是可以直接操控人命的，这也是他们的逼债方式。”
“姨父家没人出面吗？为什么一直针对我呢？”
“你父亲、姨父都是独生子，两家四个老人，又都是中华传统文化熏陶出来的人，对他们来说，有一样东西比生命更重要，你知道是什么吗？”
嘟嘟嘴，摇摇头。
“面子——老人们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儿子一出事，羞愤交加，精神马上垮掉。不良情绪是可以传染的，那样的气氛下，一旦有老人去世，一定会像传染病一样，一个一个跟着离世，你是你外公、父亲、姨父三个家族唯一后代，你外公家族不惜倾家荡产也要找到你。”
“实习的时候，我想见见外公……”
“又来了。”
“哥！……”
“……你外公在哪儿服刑，我得先打听一下。”
“我回华阳，不是外公安排的吗？”
“那是你另外一个外公。”
“我有两个外公？”
“华阳金家是个大家族，不过到你外公这代只有哥俩：一个四爷，一个三爷，你该叫他三外公。”
“哦，三外公，三外公……”
“你逃回华阳，改回金姓，取名金籽，这些安排都是你三外公自个儿做的主。”
“‘金籽’，我好好喜欢这个名字，我想多知道一些三外公的事，可以吗？”
“你这个三外公可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没成过家，要细说起来，那是另一个故事，改天再告诉你好吗？”
“好。”
“在你外公最红火的时候，你三外公已经看出金家必有灭顶之灾。”
“能看出来吗？”
“按你三外公的说法，自古以来，金钱与权力走得越近，越没好下场，那叫烈火烹油，买卖越大，招来的灾祸越大。”
瞪瞪眼，一脸懵样。
“也多亏你三外公从你外公名下争得一间厂子，当年在法庭上他就说过，他不是争财产，是替大观园收拾残局，你逃离香港的全部花销，就是卖了这间厂子凑的。”
“要是没有三外公，我可能回不来吗？”
“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香港温家是普通市民阶层，不可能提供巨额担保费，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满足案值百亿的其它担保条件，而地下帮派有办法在你的洗钱嫌疑查清之前，以担保名义帮你离开收押所再控制你。”
“这就是洗钱百亿的原因吗？”
“没错，他们每一步都是设计好的：你原有的银行帐号，用律师的话说，并非没有瑕疵；为逃避追杀，温家把你的年龄改大了，按香港法律又够负刑责；百亿黑金足以引起全球华人媒体关注，也可以引出你姨父姨妈。”
“姨父姨妈有出面吗？”
“没有，一点音信也没有。”
“那三外公怎么会知道我在香港？”
“他不知道你在哪儿，只好在香港、北美、欧洲都找了中间人，满世界找你的下落。香港媒体炒作‘百亿少女身世之谜’，香港那边的中间人估计到你可能正是他们要找的人，抢先一步说服温家，你才可以逃回华阳。”
“我可以见见三外公吗？”
“你已经见过了。”
“见过吗？”
“你逃离香港那天，我乘渔船接上你，交给你一个青花罐，你还记得吧？”
“哦！”眼圈突然红了，“是三外公吗？”
“对。”
“我不知道那是三外公的骨灰，以为是驱邪什么的，也没问，也不敢问，就那么随随便便倒进海里了，三外公，对不起，对不起……”泪水忍不住掉下来。
“那本来就是你三外公的意思。他说，华阳金家三百年走到尽头，是走上邪门了，他要替你带走邪祟，让我不要告诉你那是他的骨灰，只说是驱邪的风俗，你没做错。”
“三外公还留有骨灰吗？我想看看三外公去，我想给三外公扫扫墓。”
“他没有墓。他的骨灰你都撒海里了。老爷子说，告诉金籽，从零开始，从负数开始，好好活着，好好成长，好好度过每一天，就是给华阳金家最好的墓志铭，最好的纪念碑。”
“嗯……我记住了。”
“你出法院大门，上游艇，进公海，短短三个小时，动用了你们金家在内地、港台、北美的所有关系——对方追债一个亿，老爷子拿钱买命，光中间人那儿，至少也得一个亿。”
“那，那不得两个亿啊？”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所谓道上的规矩，我曾听老爷子给几个侨界大佬打电话，说华阳金家只有他名下一间厂子，银行评估也就几千万，再升值也过不了亿，求他们出手救人，老爷子临终时留话：金籽，你要记得，你的命，是所有这些搭手救你的人给的，有华人的地方，就有你的再生父母。”
“嗯，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半夜给噩梦吓醒的时候，我就想想救过我的那些人，我把他们当成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哥哥姐姐，我要为他们好好活着，高高兴兴活着……”
“你有这么好的性格，也多亏寄养家庭善待，要记得感恩这么多人。”
点点头，望着窗外，掩饰眼角的泪水。
远天一轮圆月，低一些的夜空，不时有一朵一朵烟花跳上来，礼堂那边，啦啦队口号声每隔一阵就会一轮轮席卷而过——
用药如用兵，人命重千金！我姓神，神农神！中药班，加油！
键盘一响，黄金万两！会计班，咚咚锵！咚咚锵！锵！
手中无针，心中有针！点你死穴，封你乾坤！灭绝师太针灸班，耶！
“你逃离香港那天，有个戴墨镜的人，一直带着一只手提箱，你还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