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灯光因为防空管制的原因显得十分的昏暗，然而引得一众高级将领不安的不是眼前昏黄的灯光，而是抱拳站在地图前戴季良那凝重至极的表情。

好半天后，西北统帅部第二参谋长周亚卫中将才小心翼翼的打破了室内的沉寂：“钧座，冀鲁豫战区的请求如何答复为好？”

戴季良却不答反问道：“总参谋部是不是已经认可了马康提交的作战计划？”

“以归德、兰封两次战役的最终结果来推算，总参谋部认为根据当前冀鲁豫战区拟定的坚决阻击的作战计划是有可能实现的。”周亚卫沉声回答道。“不过鄂豫皖战区关于华中日军可能在皖西和鄂北发动策应性攻击的可能也是存在的，所以总参谋部认为现价段不宜从鄂豫皖抽调过多的兵力北上······”

“当然马司令长官的需要不能不给予一定的满足，所以总参谋部拟从第二集团军中抽调第六十七军贺奎和信阳警备司令部所属六个新兵补充团北上。”周亚卫身边的徐永昌补充说明着。“另外还计划从预备集团军中抽调一到两个师加入第二军序列。”

“一个军、二个师还有六个团，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五六万人，真是不老少啊。”戴季良意有所指的评价着，他的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立刻引起了在场诸人的深思，看看一群陷入思索的将领，戴季良指点道。“总参谋部的目光就不能放在更大的局面上吗？”

“更大的局面？”徐永昌眉头挑了挑。“钧座的意思是指华中和华南方面的日军吗？”

“你们先下去忙吧。”戴季良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报告先放着，我再权衡一下。”

几名总参谋部的将军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但是不久之后，刚刚留守值班室的张自力就匆匆赶来过来：“钧座到底担心什么问题？”

张自力和戴季良既是儿女亲家又是二十多年相互扶持到现在的搭档，因此听到张自力的探问，戴季良毫不隐讳的回答道：“欧洲！”

张自力一滞，欧洲，这似乎跟中国战场是风马牛不相及两桩事，但张自力好歹也是弗吉尼亚军校毕业的有国际眼光的军事家，因此不多一会就了然了戴季良的担心：“眼下欧洲的局面地区十分紧张，希特勒欲壑难填，欧洲大战倒也是随时随地可能重燃，一旦战事开打，英法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未必不会在东亚对日本妥协。”

“还不单单是英法会对日妥协，史大林的赤俄也有可能为了避免两线作战而对日妥协。”戴季良下意识的用手在茶几上轻轻敲打着。“这样一来，别的不先说，南北两条国际交通补给线势必就将彻底中断。”

“和能自行生产弹药装备的咱们不同，主要依靠外购军火补给的C.C.方面在内外交迫之下就有可能对日妥协。”张自力接口道。“即便贵阳基于民族大义不对日妥协，也不排除为了保全实力，对日消极作战的可能，这样一来，华中日军完全可能脱出手来对豫皖实施进攻，以首先打通平汉、津浦两条大动脉。”

“这种可能性既然存在，我们就不能寄希望于日军内部的矛盾，必须作出万全的应对。”戴季良仿佛牙疼般的一字一顿的挤着字眼。“朴初兄，你看，是不是把冀鲁豫和鄂豫皖的主力撤过平汉路，以确保路西地区。”

张自力倒吸了口冷气：“钧座，兹事体大，不可不权衡利弊啊。”

其实这并不是戴季良第一次产生保全实力的心思了，但是今日不同往昔，当前的局面远比战争刚刚爆发前更加危险，一旦南北两路日军协同夹击，势必造成灾难性的后果，而一旦中原地区这百万大军损失殆尽，西北要再想把握战略上的主动那就困难百倍了。

但张自力说得也不错，撤退，在敌军发动进攻的情况下撤退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再加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势必影响到整个华北乃至华中地区的整体布局绝非一句话就能安排妥当的，更不能不考虑全国舆论的唾弃。

“是啊，所以我才无法下定决心啊。”戴季良叹息一声，事实上他的担心还不止这些，日军的土木工事能力远在中国军队之上，因此一旦拱手放弃了路东，再要想收回来难度就大了，绝非简单一句开辟敌后根据地所能挽回的了。“朴初兄可有教我之处？”

“第九集团军孙震部和第十二集团军刘汝明部分别守备鄂豫之间的大别山、桐柏山各要隘，乃是华北日军北上最直接的通道，也是我方占据的最有力的地形，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撤除。”张自力走到地图边仔细观看着，同时自言自语道。“第十九集团军孙连仲部是不是南开保康、房县以加强湘鄂巴蜀战区的力量。”

“把孙连仲部调给刘文辉了，第十六军团冯钦哉部便可以用改任战区总预备队的名义调回南阳一线，这样杨虎城的本钱保住了，再抽回第旗军，杨虎城也不能有太多的异议。”戴季良顺着张自力的思路发挥着。“不过第七军也不能全部调回来，这样好了，总参谋部不是原本计划从预备集团军抽调两个师增援冀鲁豫战区嘛，如今就从第七军中调两个师过去好了。”戴季良说到这，又在第六十七军的标志上点了一点。“贺奎部继续执行北调，编入第何国柱第三军团，不，第三集团军。至于第十军团，则南下调入湘鄂巴蜀战区。对了，这么一来刘文辉手上的力量就太大了，我看还是让第三十九军刘和鼎调给宾南兄，第一六四师张熙民部也一并划入第三十九军建制。”

“这样的话，第一六五师傅渊希部可以编入预备第六军，张清平、唐英两个师也可以编入许绍宗的新编第十九军。”如果说在刘文辉的直接指挥下原本隶属被撤销了的第四十七军的第一六四师尚不容易为刘和鼎并吞消化的话，那同隶属于第四十七军的唐英和张清平两个师在调入刘湘旧部的潘文华军团之后就有被生吞的可能了，所以张自力才建议把第一六五师还给夏首勋作为安抚。“另外，杨虎城这次的损失可是不小，不如将信阳警备司令杨子桓部重新整编预备第廿五师，编入第十六军团。”

“大致可以，不过唐英等两个师还是另外给一个军号吧，咱们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了，”戴季良选择了一个稳妥的方案，相信潘文华要是明白的，自然会为主分忧的。“还应该命令杨虎城把王以哲军团撤回信阳一线担任警戒平汉路的任务，第七军则应该进出至皖西，保持对蚌埠、合肥一线的警戒。”把第七军剩下的四个师向胡椒面一样撒在皖西听上去固然好像是西北军战斗在第一线，但事实上这样的布置根本不利于作战，无非是保持接触而已，的的确确只能起到警戒的作用。“马康这边要提醒他保持好足够的预备队······”

改的面目全非的豫东会战作战方案由张自力带回总参谋部了，戴季良又坐了一会这才抓起电话机：“给我接联勤司令部司马。”

电话很快就通了：“司马，你看看能不能挤出五百万粒机步枪子弹和五万发八二迫击炮弹来，好，你安排一下，用一个最稳妥的方法把这些东西卖给贵阳方面的采购员，另外，贵阳不是要采购汽油嘛，可以每月批给他们二百吨油品。”

挂上给司马的电话，戴季良又给拨了个号码：“褚寿年，你立刻安排贵阳的报界······”

第三个电话戴季良是打给鄂涛的：“之长兄，你这边有没有人跟桂系熟一点，能够李宗仁搭上话的，安排一下，请他去一趟五战区，就关于鄂豫皖战区与五战区在皖西共同对日作战的议题跟对方好好谈一谈，是的，一定要尽快，最好今天就飞往信阳。”

戴季良打电话的时候，宋成悄然无声的走了进来，直到戴季良的电话全部打完了，这才有些面带戚容的报告道：“西安第一荣军医院打来电话，蒋副参谋长五分钟前刚刚过世了。”

“百里学长。”戴季良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天夺其才啊。”说罢戴季良从宋成手中接过手帕抹了抹眼泪。“安排好车了吗？”宋成点点头。“那好，跟参谋长他们打个招呼，咱们去西安，送蒋将军最后一程。”

宋成当即把戴季良的军帽递了过去，在替戴季良整理军服的同时他又报告道：“钧座，另外殷主席也在汉中报病危了。”

“殷本道？”戴季良眼前闪过殷素、殷桃两姊妹的身影，随即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还是先去西安吧，本道兄，吉人天相，想来是能逃过这一劫的。”

戴季良尽管这么说，但宋成却心领神会的安排下去，一待戴季良在西安祭吊完蒋方震，立刻转车前往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