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夫兄，多年未见，你可显老了。”紧紧握着老朋友、老战友的手的戴季良发出一声感叹。“这些年在敌后真是辛苦你了。”

看着年近六十却一如四十年壮年的戴季良，再想想自己已经雪白的头发，只比戴季良大两岁的前河北省主席、现任鄂豫皖战区司令长官何光夫何偶才上将，也是一脸的唏嘘：“谈不上辛苦，都是为了国家嘛，不过今天看到主席身体康健，想想也就值了。”

何光夫这话有阿谀的成分，但也揭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人亡政息的时代，派系领导人健康与否，与整个派系的兴衰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戴季良身体健壮如牛，对于正在窥视中央权力的西北军系统来说的的确确是最好的福音。

“我这个人，能吃能睡，又有朴除兄、宾南兄、晓攸兄、之长兄他们分忧，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自然就不显老了。”戴季良说到这，忽然脸上现出一丝惋惜的神色。“只可惜李德彪去得太早了，失我栋梁啊······”

提到因为飞机失事而罹难的李过，何光夫也露出了难过的神色：“德彪兄可惜了······”

“是啊，原本还要大用的，不过不说了。”戴季良拉着何光夫在会客区坐下。“逝者已矣，但你我活着的人还要勉力完成其未尽之事业。”

“主席说得是。”何光夫应道。“只要赶走了日寇，想来德彪兄也能瞑目了······”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戴季良这才问道：“河北的情况，虽然每有电报，不过很不直观，这次还要听光夫兄你这个主事具体说一说。”

何偶才对此早有准备，张口汇报道：“目前河北敌后依托太行山、燕山建有冀西、冀西南、察南、平北、热南、热中、滦东、滦北及锦西南等根据地及游击区，控制区内人口约四百五十万，下辖冀西游击军、骑兵第二师、第一四四师、预备第卅师等部。其中预备第卅师是以张荫梧组建的河北民军为基础整编的，不过目前已经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该师虽然名义上只有一个师，但实际下辖11个团、8个独立营，总兵力超过2万人。因为有着阜平兵工厂的支援，该师的装备情况不错，全师拥有步枪11000余杆、轻重机关枪300余挺，还有40门82mm迫击炮和3门日造70mm步兵炮······”

戴季良打断道：“这个师的师长是？”

何光夫回答道：“是西北陆校一期的周道伟少将。”

戴季良再问：“这个师的活动范围在哪里？”

何光夫指着茶几上已经准备好的河北地图说道：“涞源至正定、石门之间，与接受河北省政府指挥的晋东敌后抗日总队的活动区呈背靠背支援的格局，能互相支援作战。”

戴季良轻轻点了点头：“我记得晋东敌后抗日总队的总队长是公秉藩吧？”

“主席记性真好，是陆校一期毕业的公秉藩少将。”何光夫顺势介绍道。“目前晋东敌后抗日总队已经发展到6个团级纵队又17个营级独立大队的规模，总兵力约计1.7万人，装备机步枪1万余杆/挺、大小迫击炮37门，还拥有日造37mm速射炮2门。”

看起来晋东敌后抗日总队发展的不如预备第卅师好，但晋东山多人少，公秉藩他们能将控制区、活动区从正太路两侧发展到横跨晋东及冀西南的广阔区域已经很不容易，所以戴季良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问道：“赵侗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虽然没想到戴季良的话题会一下子瞬移到冀西游击军上，但好在何光夫的准备是十分充分的：“赵侗所部已经扩大到22个大队、7个独立中队约4000人左右，拥有长短枪3000余杆/把、轻重机关枪及冲锋枪近百支/挺，目前活跃在锦西南、热中、热南、察南、平北和平西南地区，另外赵侗还组织了一支平津锄奸队，活跃在平津及保定等地，给日伪不小的打击。”

等何偶才说完了，戴季良颇有压迫感的注视着他：“光夫兄，冀西游击军的情况不必多说了，我问的是赵侗这个人的情况。”

何光夫品砸了一下，这才明白戴季良的意思：“赵侗跟我们近而不亲，但他很些人格魅力，抗日也很积极，可以用一用，不过主席不必担心，我们对冀西游击军的渗透还是比较成功的，省政府、预备卅师、军情局和交际处都有人打进去。”

这些戴季良都知道，其实他还知道赵侗手下那支平津锄奸队的掌控权早就落到交际处的手中，但他依旧有些担心：“各个部门都有人进去，赵侗难道就一点没有察觉？”

不知道是出于爱才还是什么原因，何光夫变相的为赵侗开脱了几句：“应该有察觉，但赵侗似乎不担心或者说他无所谓。”

戴季良眉头一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还是要提醒雪覃兄注意一二。”

“我在交接的时候已经跟雪覃兄交代过了。”

“那就好，对了，骑兵第二师的情况怎么样了？”

由于之前赵桐的回答不符合戴季良的心意，所以在回答骑兵第二师的问题时，何偶才特意在脑子里转了个圈：“刘桂五在反扫荡中牺牲后，骑兵第二师师长由张汉卿推荐的王照堃接任，不过副师长左世允是陕西人，虽然是靖国军的旧部，但由于乡籍的关系已经被我们拉过来了，通过他，我们架空了王照堃，骑兵第二师可以说大部分掌握在我们手中，王景阳现在连警卫营都指挥不动。只是王景阳的遭遇让李贵清很警觉，再加上其又是杨虎城、邓宝珊的旧部，所以第一四四师现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几乎是一个独立王国。”

戴季良有些吃惊的问道：“第一四四师现在的控制区是？”

何偶才应道：“主要在热中、锦西和滦北，据说一四四师主力约4000人，外围还有1万多地方武装、土匪武装，另外还跟东北的抗日组织有联系。”

戴季良沉思了片刻决定道：“任命李贵清为热河省主席，副师长陈国宾升任师长。”

这是人为的制造矛盾，分化李部，堂堂正正的阳谋，让李陈二人别无选择：“再任命雪覃兄为冀热辽平敌后游击军总司令，统一指挥上述地区的敌后抗战。”

关于分化李贵清部的话题戴季良只不过点到为止，他真正关心的问题才刚刚摆上台面：“光夫兄，不计公秉藩、李贵清两部，河北省政府能直接掌握的抗日武装总数不足3万，力量相当有限，你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何光夫表情一滞，然后面带苦涩的回答道：“主要还是粮食不足。”

戴季良当然知道冀西和冀热辽边都是出产微薄的山区，根本不足以供养3万多军人，因此他提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质疑何光夫在敌后的碌碌无为：“粮食不足的确是存在的，不光是河北省，山西那边也是一样的困难，那你们就没有想过什么对策吗？”

山西显然是比河北更困难，毕竟整个山西境内差不多有14个步骑军、34个步骑师，几近三十万人，远非兵力只有十一的河北可比，但山西好就好在靠近西北较近，能得到西北的大力援助，因此除了晋东、晋东北的华军相对比较困难外，其余总体来说还是相对过得去的。

何光夫在汇报之前显然是深思熟虑过，因此回答起来一点都不打磕绊：“河北省政府有过一些应对的措施，譬如强化征粮等等，但效果一般，所以暂时停止了在冀西等地的扩军，转而以发展冀南、冀中等敌后游击武装为主，目前已经在冀南、冀中等地发展了22个敌后游击区，大约有1万多名敌后游击武装。”

华北日军在河北的驻军只有3个混成旅团不足2万人，因此在不计算河北地区的7万伪军的基础上，1万多人的平原游击队已经算不得少了，更何况：“在伪军中我们也发展了一大批暗子······”

“暗子什么暂时不说。”戴季良再次打断道。“光夫兄可知道C.C.和C.P.在河北敌后有多大的实力？”

“C.C.在河北敌后基本没有成建制的武装，最多也就是在平津保大有一些零散的谍报和锄奸活动。”何光夫完全明白戴季良的担心在哪里。“不过C.P.在河北敌后很活跃，在冀西、冀南都有小规模的根据地，在冀中等平原地区也有零零碎碎的多个游击区，打着C.P.旗号的抗日武装也有几千人的规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装备较差，补给能力很弱······”

“多数时候只能游而不击，”戴季良冷笑道。“但跟友军抢地盘时却很积极，还打着大义旗号通过制造仇恨扩大自身力量。”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知道或者说符合自己主要判断的东西后的戴季良按下了电铃，不一会，一名副官出现在他和何偶才的面前。“以军委会的名义给河北打电报，悠悠万事唯此为大，断不能纵其壮大了······”

领了命令的副官并没有立刻退下，戴季良为此有些不悦的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主席，”副官报告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到参谋本部听取鄂西会战进展报告了。”

何光夫立刻会意的站了起来：“主席忙，那我就先告退了。”

戴季良却招呼住他：“别着急走，一起去听一听。”

何光夫摇了摇头：“这可不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说什么昏话呢。”戴季良却把脸一板。“虽然没有到任，但光夫兄你可是新任的鄂豫皖战区司令长官，鄂西战事有所不利，鄂豫皖方面也要通力协作，如何能不知战局发展。”

何光夫只好讨饶道：“是，是，是，主席说的是，职部糊涂了，还当自己是河北省主席呢，好了，好了，现在就陪主席过去。”

戴季良转颜一笑：“这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