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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腥雨最是江湖险恶,悲情总道往忆愁人2

剑左英雄 大别山小石头 5335 2020-06-13 16:25

  

待人众细里一瞧,只见那刀云袍中年一头散发,颌下短髭,腮边黑髯,面容颇显粗狂,气势却甚是威武不俗。只是双目之上,却蒙着一条黑布,凹陷的几分恐异,显是个瞎盲之人。

毕秋海面色茫然,打量了来人模样,旋即沉吟片刻,自思量了一番,登时面色大骇,连连撤步后退。

他惶然神色毫无遮掩,“哗啦”一声宝刀出鞘,颤声喝道:“你...你是上庞境督巡司,盲俎尊?”

眼蒙黑布的来人不曾应允,只微微颔首,算默然应是。

申屠邪反倒面有欣慰之色,振声道:“刀殿宗督巡司莅临,我等未曾远迎,万请恕罪!”

悉数目光俱落于刀云袍身上,盲俎尊却迟疑片刻,将在场人众寻探来回,方才轻轻颔首。

他自寻一处酒桌坐下,手中宝刀却未置入龙宿璩,只犹自静静的放在身侧,不曾远离。

忽闻“哐当”一声脆响,盲俎尊神色一奇,问道:“可是有谍夫在场?”

英冲听了一惊,果见那个灰衣谍夫犹在。此前一番云阳尊暴毙的变故,再加其后几次对战,原本在场的飨客早已逃之夭夭,却不想这位谍夫兀自在场。只是慌乱之下,他不意把金锣坠在地上,才引起了盲俎尊留意。

谍夫赶忙应允,盲俎尊便把他招呼跟前,索问此前场内一一事迹。那谍夫不敢捏造虚实,一应如实禀告。且他赖此生计,甚是精于此道,饶是惶恐无已,叙道的却好生详尽,说的是天花乱坠,浑似把此前场景一一重现的模样。

众人细里听着,的确无有不实,盲俎尊也满意颔首,顷刻功夫,便即知晓此间原委。

倒是盲俎尊的现身,使得毕秋海申屠邪二人,也再没了相斗的胆量与心气。他两个实力相去无几,倘在赫赫刀云袍面前妄加造次,保不齐惹得这位仇刀刀修震怒,现出一柄通天刀芒来。

便是傍身狂霖指绝艺的申屠邪,也不敢妄称,自己是这位仇刀造诣东洲前列,三殿官家百余位境督巡司内,实力兀自名列十甲盲俎尊的敌手。

只是一旁久不作声的唐妧,见毕秋海还满是戒备模样,素手端着酒樽,莲步轻移至金甲尊跟前,媚笑道:“毕掌门倒也真是,罪魁祸首云阳尊既已身死,此事便已了却,毕掌门何来自寻不快,再去插手兽霖山庄之事作甚?”说着将手中美酒斟满,递与毕秋海。

毕秋海只觉馥郁胭脂香气袭来,心下却犹疑不定,暗忖:“这女人厉害,还是水系毒修①一派,我不得不防。”便不去接下酒樽。

他只是朝着水媚尊点头,便对申屠邪和颜道:“见笑了,只是自那日毕某得见‘走兽’前辈英姿,实是钦佩至极,是以常常自忖,但凡能献绵薄之力的,毕某自当无不力行,哪知开罪了申屠邪小兄弟,还请见谅才是。”

唐妧却浑似不曾将言语听在耳中,只在意毕秋海不接酒樽,颜色立时阴沉下来,娇嗔一声:“怎么?金甲尊难不成思疑酒里有毒?”

言罢,她便仰头将满斟美酒一饮而尽,再朝毕秋海娇嗔冷吭一声,才悻悻归于座位。

毕秋海见她当众如此,不免面色羞赧,向唐妧敛手示愧。

倒是这话落在一旁刀云袍耳中,只闻盲俎尊蓦然置喙道:“金甲尊,毕掌门?莫非是上庞境摧甲门,毕秋海毕掌门?”

毕秋海平素不与官家来往,只是眼下被问及,他也不便不理,应声道:“正是在下。”

刀云袍登时一愣,无奈苦笑一声,方道:“金甲尊可知,我何故来此?”

毕秋海不愿过多理会,只道:“自是不知。”

盲俎尊沉吟须臾,便徐徐言道:“今日晨时,鄙人收到临境霹鹙鸟传讯,说是摧甲门昨宵一日之间,被人灭了满门。鄙人细想近日所发生之事,便速即前往点阳宫查探,果见也有人正在施以毒手。那人逃遁而走,鄙人便一路紧追不舍,方至了此处。眼下瞧来,却好似被人有意引路至此了。”他言辞淡漠,事无关己,却甚是清晰。

那厢毕秋海等摧甲门众登时瞠目错愕,一个个呆若木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毕秋海茫然良晌,盲俎尊下半句说了些甚么,他已全无耳闻,只有“灭了满门”四字,在他脑海中盘桓。

毕秋海面色酱红,腾身而起,狂怒道:“你这瞎子!浑说甚么?”

盲俎尊最是忌恨的,便是旁人提及其目盲之残。他听了这话,登时面有怒色,手中暗握宝刀,厉声道:“信与不信,在于你,说与不说,在于我。”

他话音甫歇,毕秋海却不知何故,蓦地大叫一声,旋即狂呕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他饶已气若游丝,口中却是竭力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走兽’前辈允下的,保我摧甲门满门周全,他允下的,谁人还敢动我家门?”却不去在意自身伤势。

唐妧莲步轻移,蔑笑道:“自然只有‘走兽’前辈本人了,前辈命我捎话与你,摧甲门,一个不留!”

毕秋海神色大骇,再低眉瞧见自己狂呕的鲜血,果是显现漆黑之色,这才意识自己已然毒入肺腑,回天乏术。

只是他心下一时彷徨无策,更是难以置信至极,口中不时喃喃:“不可能,绝不可能的...”姿态状若疯癫。

摧甲门门生悉数被瞬时制服,毕秋海气息更已有出无进,危如累卵。

唐妧面色得意,抬起手中玉瓷酒壶,把酒徐徐浇在伏地恸哭的毕秋海头顶上,反倒浑似个俏皮的女郎,娇笑道:“叫你狐疑我酒中有怪,却岂非兀自中了我的毒?”

毕秋海手指颤抖,指着唐妧,口中却尽是污血,道半句言语不出。

唐妧立时会意,嘻嘻娇笑道:“你是兀自不解,你不曾与我接触,不曾饮下我所斟之酒,却何以身中剧毒罢?啧啧啧,瞧你这可怜模样,告知你却也无妨。我前后统共四次与你近身,却唯有一次将毒力散放,为了能毒到你这谨小慎微摧甲门掌门,我可是连胭脂香毒都使上,如此算来,你死的倒也值当啦。”

隐匿在胭脂香气中的毒素,且来回四次近身,却仅有其一暗匿毒素。无怪谨慎如毕秋海,都是毫无察觉。

只是这般回想起来,唐妧本意,应是索取常阳中毕秋海两人性命才是,只是常阳中之死,却实属意料之外。不然,便是常阳中犹在,此刻只会落得与毕秋海一个下场。

唐妧娇笑声落下,毕秋海立时恼的气血翻涌,但一个恍惚间,竟似回光返照,忽生一股气力,仰头瞠目咬牙喝道:“你知我的,知我不曾泄露绝艺,为何,为何不信我?我...是我看错了么?!”

话罢,已是闭目而躺,彻底没了生机。

犹自在场的飨客已是少数,英冲等人见毕秋海与常阳中如此惨状,纷纷唏嘘不迭,大是惋叹。

堂堂修尊强者,一境江湖势主,竟落得如此悲惨下场,端的是教人好生感慨。

正自暗叹时,却有一道拍手叫绝声响起,大是不合时宜。循声而去,正是那道端坐的刀云袍。

他还在连连拍手,口中叫道:“好,好,好!真是好戏一出。”

唐妧不敢接话,只把目光投向申屠邪。

申屠邪蓦然一笑,敛手揖道:“真是教盲俎尊见笑了,然此事应算得江湖纠纷,万望官家莫要搀和才是。”

盲眼刀云袍点头不跌,应道:“算得,自然算得,只是你辛苦将我引来,不正是欲使鄙人作打手的么?却怎地又教鄙人不要插手?”

申屠邪心下登时一紧,暗道:“这瞎子,果然好生了得!分明是从中掺和进来的,竟却如此洞若观火,倒是浑似尽知此间原委一般!”

只是眼下被对方一言道破,申屠邪自是不敢应承罪过,便故作茫然道:“盲俎尊此言何意,倒教小可好生不解。”

盲眼刀云袍笑意更盛几分,将桌案上的宝刀微微挪动,方道:“不解?你这‘不解’二字,倒教鄙人汗颜。鄙人也几处不解,请这位兽霖山庄高第,能够解惑一二先?”

申屠邪面有异色,却犹自礼道:“敬闻其详?”

刀云袍手指一抬,指向瞠目而死的毕秋海尸躯,摇头道:“本是欲告知他详尽的,只是瞧他将死之人,便懒得与他多置口舌,”

众人心知,他显是兀自记恨适才那一句“瞎子”,心下这般想着,却不敢道将出来。

只闻盲俎尊继续道:“霹鹙鸟传讯,摧甲门满门皆丧,然则死状不似为一人所伤。单凭此一点,鄙人便可断定,此事绝非出自‘走兽’之手。走兽一向独来独往,动手的也俱是红酆鸠那只不凡珍兽②,自是不会为了灭一个区区摧甲门,而去亲身亲为。倘若如此,他便不是那个形单影只亲上晦明阁,大闹灵逸宗的堂堂‘走兽’了。”

申屠邪默然良晌,方道:“确有几分道理。”

言下之意,这番言论终属揣度,算不得数。

盲眼刀云袍又是一笑,见对方竟还犹自心存希冀,不肯应承,便直言不讳道:“适才鄙人听闻这谍夫道得甚是详尽,却也生出许多疑窦来,听闻此前那险些要了英冲公子性命的一指,可是触到了鼻尖,才被人挡了下来。这样厉害的能耐,料来是怕被人瞧见出手。”

他蔑然一笑,才终自直言道:“休怪鄙人小觑阁下,以阁下不过修尊的境界,想要做到如此,却还力有不逮。那一指,只怕非是出自你申屠邪之手罢?”

英冲听他说得如此,登时面有恍然之色,暗忖:“的是如此!无怪我总也觉着,前后两次狂霖指炁能,委实有着不小的差距。想来便是他申屠邪刻意掩藏实力,却也难以施展救下我那一指的浩瀚威力。但倘是如此,又是谁出手救下了我?”

但此刻心下饶是犹疑,碍于申屠邪颜面,英冲也不敢妄自置喙。

申屠邪身躯显是为之一颤,却强颜欢笑道:“盲俎尊真会说笑,在场除小可以外,哪有人再能使出狂霖指?不是小可,却又是谁?”

盲眼刀云袍闻声,思量良倾,却付诸一笑,再道:“如此说来,倒也不无道理。”旋即转过身来,用那双凹陷空洞黑布眼眸,瞅向艳霞庵庵座,淡然道:“这位可是名盛妆馜境的艳霞庵唐妧庵座?”

唐妧登时娇躯发颤,只感阴森恐异,遍布周身,吓得俏脸惨白,浑似一个被严父呵斥的俏皮女娃。当下点头似擂鼓,弱态惹人生怜,柔声道:“不,不敢当,正是妾身,不知尊者有何吩咐,妾身无有不从。”

盲眼刀云袍不为所动,朗声道:“水媚尊当真是好手段,金甲尊死的确也不亏。水媚尊这妆馜境毒修扛鼎者的名讳,端的是无虚。想来水媚尊倘以同样本事应付鄙人,只怕鄙人亦是会交代于此处啦。”

唐妧花容失色,欠身一福,忙不迭颤声道:“不敢,便是借妾身天大的魄胆,也绝不敢生出妄动尊者的念头,还望尊者明鉴。”

盲眼刀云袍犹自面色淡然,又道:“同为修尊境界,水媚尊不消这般。鄙人只是蹊跷,这位兽霖山庄申屠兄不曾显迹江湖,便是我三宗暗阁,亦鲜有录载,却不知几时与艳霞庵庵座私交颇厚?”

唐妧素手微颤,不敢答话。

那厢申屠邪见她神色惶然,忙不迭插言道:“尊者这倒是大有误会了,小可不曾显迹江湖,自不曾与堂堂水媚尊有所交际。小可今日,亦是初窥唐庵座仙容。无端的,怎会和唐庵座私交颇厚?”

言下之意,唐妧此前毒杀金甲尊之为,全是受江湖绝顶“走兽”之令。与他申屠邪,自是半点干系没有。

众人听至此处,心下已有几分狐疑,此前金甲尊死前不明就里,悲痛大骂,已是令人心生疑窦。想来“走兽”何消如此不堪,去糊弄一个界内势主,岂非徒然自败望名?以他那孤身亲上官家殿的胆魄,索性灭了三家势力就是,却又何消多此一举?

正自犹疑间,却见盲俎尊一脸故作诧异,抚掌叹道:“如此说来,鄙人可得对阁下刮目相看。二位素未谋面,申屠公子却胆大如斯,有魄力饮下水媚尊递来的美酒。这般修为,只怕远胜鄙人许多矣!”

一阵倒吸凉气声袭来,众人纷纷讶异暗叹,此起披伏,俱自心忖:“这个盲俎尊,端的是个厉害角色!饶是双目失明,却能明察秋毫至这般地步!”

人众也才恍然念起,此前申屠邪初次现身之际,水媚尊唐妧便递与一樽美酒,申屠邪瞧也不瞧,便仰头一饮而尽。

现下转念回想,以唐妧而后毒杀金甲尊的能耐,申屠邪犹能有如此胆魄,若非是无惧毒修,便只能是与水媚尊私交颇厚,唐妧自始至终,没曾下毒于他。

本是心存希冀的申屠邪登时语塞,寻不出丝毫藉口予以反驳。

他总不能道出:“我便正是无畏水媚尊的毒力,管你信或与否!”

毕竟鼎鼎大名刀殿宗境督巡司有言在先,便是他盲俎尊,亦对唐妧的毒力心存馀悸。

待得此时,申屠邪见局面被拆,也就索性付之一笑,敛手揖道:“盲俎尊,久仰大名,小可钦服。”

......

注释:

①水系毒修,毒修也是修士十方大道之一,是十方大道中,手段最是诡谲莫测的一个。毒修一般水系修士居多,得道的特征是真炁附毒。

②珍兽,兽族之中,也有妖兽,珍兽两类分支,妖兽数目多于珍兽。二者的区别在于,妖兽修炼的是体魄,所以长得极为健硕,似如之前的踏岩犀,狞齿虎一类。珍兽则体格偏小,与人类一样,能掌控天地自然炁能,进行修炼,族脉有着各类神奇的特色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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