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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公主给了骑士一枚子弹

我们的双手 静默里的雀跃 3355 2020-06-14 16:27

  

这是帝都入冬以来的第一次集会,也是自由民第一次在曾经的敌国城市的集会。

因此,即使细雨冰冷,但两条主干道却被围得水泄不通。护送林德·安德烈前往国会大厦的高帽子警察们专门调派了起源式机械甲胄,用来开路。自由民的情绪再如何高涨,也会在战争机械所代表的暴力符号下被冷却。

林德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用他那双强有力的手向周围的人们致意。他红黑色的头发中掺杂着些许银白,眼神坚毅,神情温和,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下颌延伸到脖颈,然后隐入丝质内衬中。这就是自由民的领袖,强大而智慧,他所作的一切都如同他的相貌一般。在这里的自由民对他都无比信任。

机械甲胄的拱形足部轻轻踏在石板路面上,操纵者必须十分小心。并非是操作者的技术不够娴熟,只是因为哪怕起源是第一代机械甲胄,随意爆发出来的力量也并非是这种路面能承受的。

聚集的自由民始终与机械甲胄保持着一段距离,当机械甲胄前进时,人们像水流遇上坚石一样顺从地分开。稍微靠近的人能够听见内部的小型差分机运作的声音,那种滴滴哒哒的声音辨识度极高,即使在喧嚣的欢呼中,依旧无法被完全掩盖。

莫里森少尉,帝都机械与军事学院二年生,站在金色蔷薇酒店的顶层,看着这盛大的场景——林德乘坐的马车经过的街道,被自由民疯狂填满,两旁的排栋公寓无数扇窗户被自由民推开。那些人们簇拥着他的马车缓缓前进,绅士们在雨中摘下黑色的礼帽挥舞,女士们手里飘扬着手绢。自由民们高呼着这个英雄的名字,“林德·安德烈”,无论是牧师还是农夫,无论在雨里还是在临街的店铺里。

这是很壮观的景象,帝都的冬天一向弥漫着煤块、木柴、石油燃烧后的雾气,很少像今天这样拥有好天气,更别提人们如此兴高采烈地聚集和欢呼。

但这一切都不在足以感染莫里森,他现在被另一种事物绝对包围。

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站在高处俯视别人的,亚莉柯西亚尤其钟爱这种行为。她手上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纤细的双手握着锻铁花纹护栏,风掺杂着细雨将她淡金色的长发扬起。在灰色天空和钢铁城市的映衬下,莫里森看着她,怔住了。

莫里森再一次感受到了某种东西由脊髓中奔流而出,顺着骸骨血肉蔓延至整个身体,微微战栗,他所有的心绪都开始沉淀,只剩下一片宁静。亚莉柯西亚用右手抚平了自己被风翻起的领口,她注视着下方的人群,因为某些原因,脸上泛起一丝丝的绯红。细细的雨丝在她的精致的脸蛋上凝聚成水珠,流淌滑落。

她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勾勒出的弧线犹如炼金学者画出来的一样精确美妙。莫里森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时代,母亲牵着他的手走进有着白色圆屋顶的教堂。那天正是复活节,母亲带着刚满六岁的他搬到乡下,郊区的教堂中点着明亮的蜡烛的吊灯熠熠闪光,金色的光芒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唱诗班的孩子们正在唱着赞美诗。她和那天他感受到的东西一样,是近在咫尺的幻觉,是蓦然降临的神圣。

“喂,莫里森,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吗?”亚莉柯西亚侧过头来,话语在风的乱流中传递过来。她有着一双深邃迷人的湛蓝色眼睛,灰色的天空、尖顶的钟塔、飞艇、各色的屋顶和莫里森,都在其中沉沦。

莫里森露出了笑容,“当然。我的公主,您的骑士永远与您永远同在。”

这个处于热恋中的男人知道如何去取悦亚莉柯西亚。对于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女子爵来说,没有得到公主的称谓是她的一个遗憾。从前,她不仅一次对莫里森抱怨道:“如果我早出生一个月,那么就能获得一个帝国公主的称谓。”

亚莉柯西亚笑得更加灿烂了,很显然她对这个称呼极为受用。她有一个姐姐比她早出生了两个月,不是至亲却同属于罗德尼家族,在他们家族即将被迫舍弃帝国皇室的身份之前出生,获得了“鸢尾公主”的名号。在所有的聚会上,帝国最后一位公主的名号都让她的姐姐成为焦点。

即使她已经继承了去世不久的纳里西·罗德尼的爵位,那是她的父亲,罗德尼家族掌权人的胞弟,在多年以前感染了神经毒素,经过医学和炼金科技的长久折磨,终于死去。可是,这个爵位对于亚莉柯西亚来说犹如粘上毒药的美味奶酪。她的叔叔,曾经的帝国皇帝要想让她嫁给一个另一个家族的老头子。

没错,这是交换,利益的交换。

想要获得爵位,就必须嫁给那位老人。出卖婚姻和肉体,就可以作为那位老人的妻子,获得不小的权利,加上女子爵的称谓和其附带的一些家族公司股份,还有一大笔年金的稳定收入。

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更何况这个要做出选择的女孩叫做亚莉柯西亚·罗德尼。

作为纳里西·罗德尼的女儿,她所继承的遗产并不多。为了延续纳西里的生命,罗德尼家族每年都需要付给炼金学者们数目庞大的资金,还要购买昂贵的医疗器械。

那个曾经的皇帝愿意为他的弟弟付这笔昂贵的费用,但对于他的侄女,所给予的关注就极为可怜了。因此,亚莉柯西亚从小就渴望拥有权利,和无数人注视的目光。

“你知道的吗?我也想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亚莉柯西亚抿了抿淡粉色的嘴唇,看着城市上空的钢铁飞艇。

在短暂的停顿后,她继续说道,“小时候,我的爸爸总是躺在病房里,身上插满了细密透明的管道。他很少清醒,很少同我讲话。从来没有来过我的学校,也没有庆祝过我的生日。

家族里的仆人从来都未曾尊敬过我,因为我不值得。除了老约翰,他是我母亲离开之前留下来的管家。他慈祥温和,有一只绿色的义眼,他说原来的那只眼睛是被炸弹的碎片毁掉的。

老约翰带我去贵族学校,带我乘坐飞艇去旅行,教导我贵族社交礼仪。我们偶尔还去下城区,去品尝哪里的美食。可是,老约翰不可能永远陪着我。十二岁生日那天,老约翰送了我一只白色的小狗,然后告诉我,他要离开了,去寻找我的母亲。

我喜欢那只小狗,我叫它‘白色的糖果’。”

亚莉柯西亚的神情逐渐黯淡,有一丝丝的落寞浮现。莫里森看见她的眼睛上附上了淡淡的莹光,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某种蕴含悲伤的液体。

“后来,它死了。那位鸢尾公主在看见之后,向我索要,我拒绝了。第二天,糖果就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宫邸,最后在花园边缘发现了一个小土堆,我扒开后看到了白色的毛。”

亚莉柯西亚转过身来,城市地面传来自由民热烈的喧哗,天空中雨滴的打击力度逐渐增加。

她就面对着莫里森,美丽而坚毅,呼啸而来的风扬起她的有白色裙摆。

“亲爱的,我不想嫁给那个该死的老头子。我不想成为一条狗。”

莫里森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看着她那已经湿润的蓝色眼睛,“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为另一个人做任何事,我们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愿意为你,做我所能做到的任何事。”

得到了这个承诺之后的亚莉柯西亚,扑向莫里森。她和他拥抱亲吻,唇齿相抵缠绵的时刻,狡猾的女孩将一个小盒子放进了莫里森的大衣口袋里。

最后,女孩凑到莫里森的耳边,说道,“请实现我的愿望。除非你认为嫁给老人的年轻美貌的妻子,是上天给予青年男子的礼物。”

温热的吐息离开。亚莉柯西亚的鞋跟敲打着金色蔷薇酒店的大理石瓷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该走了。”

“那再见,公主殿下。”莫里森向她,将手放在胸口后微微鞠躬。

亚莉柯西亚去搭乘下楼的安全升降梯,莫里森则望向远方工厂烟囱中冒出的黑烟。

过了一会,莫里森摸出了她留在口袋里的小盒子。硬版牛皮纸将其包裹得极为严实,莫里森顺着折痕剥开,里面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半透明石英玻璃。

有一枚子弹躺在石英玻璃的内部,子弹的铅制弹头布满了蓝色纹路,纹路中有液体在流淌。这是炼金学者的杰作,为了杀死进化者而生的子弹。

莫里森在手里翻动着这块石英玻璃,子弹的蓝色纹路散发出瑰丽的光芒,哪怕在混杂有其他杂质的半透明石英玻璃中也依旧清晰可见。

巨大的机械甲胄护送着黑色的马车向着国会大厦前进,简易差分机控制的钟塔上的指针精确转动。

莫里森看着这些自由民为林德·安德烈的到来狂欢。雨滴开始疯狂倾泻,暴雨来袭,遮天的雨幕覆盖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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