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插满了针灸。头上的灯发出暗黄色的光芒。
我没变成怪物？
我看了眼我的手掌，粗糙，掉皮严重，上面留着血，有几道残忍的伤口，但我觉得他们太可爱了。
我转头看躺在手术床上的小女孩，她满脸污泥，头发结块。她冲我一笑，我觉得自己看见了活着的维也纳女神。
我问甄键：“怎么回事？只有十六岁以上的人才能完成这个契约，难道这一条是假的？”
甄键瞟了一眼我，“她只是长得看起来小，当我知道这个女孩已经十六岁的时候，紧急征求了她的意见，他居然知道我们是鬼，并且一口同意了。”
我笑了，“你居然私藏了一亿元钱，好在你舍得为我花。”
“一顿饱饭。”
甄键开始拔女孩身上的针灸，郑重其事的说：“代价是一顿饱饭。”
“一顿饱饭？”我不知道该看甄键还是那个女孩，我不敢相信，用自己十年的寿命，换一顿饱饭，究竟是他们当中谁开的玩笑。
小女孩看着我乐，问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这种问题，让人怎么回答，我只能实话实说：“不，比那更严重。”
但我依然要问清楚我脑中的怀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鬼？”
“我叫陆芸，我爸爸是鬼社的成员。”小女孩刚才还笑嘻嘻的眼神突然暗淡，“他死了。”
“鬼社？”不仅是我，连一向冷的像冰块的甄键也惊呼出声，甄键更是抢在我前面问：“你，你是鬼社的人？”
“喂！”我觉得他简直就像在审问犯人，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和颜悦色的说：“别吓坏了人小姑娘，我问你，你父亲怎么死的，你怎么跑这来的？”
“我不是鬼社的人。”陆芸把我们两个人的问题都回答了：“是我爸爸临死前的一天突然告诉我的，那天他极度兴奋，第一次告诉我，他是鬼社的人，说他有重大的发现，他终于知道，鬼是怎么来的了，他发现了鬼的起源。”
我看见甄键的手在颤抖，我在一千年里都没有看到他这样过，而我自己的心脏已经跳上了鼻孔，堵住了呼吸。
结果陆芸一个大大的哭脸结束了话头，说：“不过他什么也没告诉我，说他需要更多证据来证实，第二天他回家，告诉我让我快走，他说他暴露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痛哭流涕，抱着我一直哭，说他多希望能以人类的身份去死，而不是怪物。”
我的灵魂被深深的震击，我看到甄键也一样，听到这句话，他一项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展露出复杂的情绪。
而陆芸已经无法继续说话，低头抽噎。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于是对甄键说：“你快点把我身上的针灸拔了！”
甄键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失望，他无精打采的为我拔去针灸。
陆芸的情绪比我猜想的好得快，她默默哭了一会儿，便恢复了笑脸。她身子很瘦小，但是眼睛里散发出一种狂野的气息。
即便是她像现在这样，抱着腿坐在手术台上，瘦骨嶙峋，若不经风，但只要看向她的眼睛，你会震撼，这双眼睛让你忘记她所有的形象，你会不由自主的帮她虚构一个要高大强壮得多的身躯。
这是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眼睛，也是一双野兽的眼睛，这是我对这双眼睛的评价。
我突然想起来手术的代价，哭笑不得，但是我手头上什么吃的也没有，现在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街上也不会有店开门。
甄键帮我拔下最后一枚针灸，我站起身，去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个冻硬的馒头，我拿出来，递给陆云，“先吃这个罢，回头雨停了，再去吃好的。”
陆芸接过了馒头，分开一半，一口咬下去。
她确实饿坏了。
然后她把另一半递还给我，说：“你吃吧，你也饿坏了吧，你最后变成那个样子，消耗很大吧？”
我纳纳的站着，但听到她的话，确实突然感到胃里一阵抽搐的饥饿。
每当鬼的寿命只剩六个小时的时候，便能开启契约模式，只要找到真心相信契约的人，便可以达成契约，吸收契约对象十年的生命。
但这个人必须是由衷的相信，相信这个契约，否则手术的仪器无法启动。
这经常会被对方当成是傻子而拒绝，但六个小时，对于寻找到一个对象是足够的。
世界这么疯狂，再疯狂的事也有人相信，也有人愿意试试。
但无奈这次遇到了五十年一见的瓢泼大雨，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女孩，我只能变成毫无人性嗜杀成性的怪物，吃人，或者被人杀死，或者被其他鬼杀死。
已经变成怪物的鬼，是人类和鬼的共同敌人。
六个小时精神高强度的紧张，加上变成怪物初期耗费的体力，身体已到极限，刚才还靠着意志强撑，现在一被点破，顿感到饥饿无比。
“吃啊！”陆芸用言语泼醒了我的思绪。
我拿过来就啃，“嗯。”，三口便吃了下去。
“那作为鬼，你的能力是什么呢？”陆芸也吃完了她那半个馒头。
我胸口一窒，一口气几乎没喘上来，虽然你救了我的命，但也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外面装的很平静，淡淡的道：“没有，我还没有仙灵驭。”
甄键又推了推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认真仔细，“他的仙灵驭是妲己。”
“妲己？”陆芸吃了一惊，“什么能力？”
“勾引男人。”甄键毫无口气，冷酷的说。
陆芸笑了，由衷的赞叹：“这个能力还真不错啊。”
我忍无可忍，“够了！”我真想一脚踹进他喉咙里。
甄键却并不停嘴，继续解释道：“这个能力有时候有奇效，就上次，我们遇到一个对付不了的敌人，他这个能力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我简直想让甄键选择，我和他其中一人继续活下去，但我又想起那些历史，那些狗屁历史，那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历史。
于是我只是尴尬而又很失礼貌的笑了一下。
两下。
“可惜用过的仙灵驭就不能再用了。”陆芸的眼睛里充满失落，“否则我有一个跟你换好了。”
“什么！”我几乎跳起来，这女孩身上有仙灵驭，我终于可以替换掉“妲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