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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叫周不服

我叫周不服 颜山不笑 6239 2020-06-15 19:36

  

八十年代那会儿,周不服刚上中学。

周不服本来不叫周不服的,他原叫周冲。

之所以得了个周不服的名号,只是因为这家伙确实是一个天不服、地不服的主儿。

幼时顽劣,在中学操场得罪了高年级的学生,被人按在篮球架下,抓了头发将他的头“咣咣咣”的像拍皮球一样的重重的拍在了钢制的底杆上,直拍的他没了意识,拍他那人问他,

“你服不服?”

虽然被拍的几近晕厥,他嘴里犹自秃噜出三个字,

“我不服。”

这便是周不服这个名号的出处。

要不是偶尔路过的体育老师看见,扯开了众人,恐怕周冲便会英年早逝了。

这家伙,就是个永不服输的料。

医院里躺了半月,回到家里,每天里趁着大人不在家,就悄悄的一个人拿拳头去硬锤盛粮食的大麻袋,打到麻袋破了,里面的粮食水一样倾泻出来,这才手忙脚乱的用一双血手去给麻袋止血。

回头发了狠,又用一双肉拳去锤水泥墙,第一日锤了几百拳,直锤的双手疼的麻木才止,如此几日,手上皮肉伤了又好、好了又伤,竟也有了几分力道,便去找那日里揍他的高年级顽童寻仇。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结果,周冲又遭到了群殴,这次好一点,对方毕竟受到了校方的家里的双重制裁,这次下手不敢太重,否则周冲还得在医院里躺上半个月,但是当几双脚踏在他的身上,问他服不服的时候,周冲的回答还是三个字,”我不服!“

几个大点的顽童相视一眼,摇了摇头,真是拿这家伙没辙了,纷纷撒了脚,

“以后,只要你不来惹我们,我们就不去惹你,怎么样?”

周冲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摇摇头,

“不行,这仇我必须要报!”

几个顽童嘻嘻哈哈的耻笑他,

“这个仇你要怎么报?就凭你?”

周冲从鼻子里擤出两溜血块,

“怎么报仇?你们怎么打我,我就怎么打你们!”

几个顽童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竟然也生出了一点寒意,这家伙,像极了一条臭虫。

几个人围成个圈子,嘀咕了一阵,领头的转身对着周冲说,

“小子,这样吧,下个周末,南山上见,我们等你来,再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还打不过我们,你认输,服了我们,你要是打得过我们,我们认你当老大,怎么样?“

周冲一努嘴,拍拍手,

“好!”

说罢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这回去之后,寻了一条铁链锁,就到一处林子里,冲着一颗颗的碗口粗的杨树,一链一链的狠狠抽打,不多时,几颗树可都遭了殃了,树皮都被他打的纷纷扬扬的,人要脸、树要皮,树没皮怎么能活?但周冲,他觉得没了脸,自己仿佛也不能活了。

正当周冲打的起劲,平地里一声暴喝,

“嘿!小子!你把我家的树都打死了!快停手!”

周冲吓了一跳,急忙收了手,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身材矮壮、脸面黝黑、双目炯炯有神的家伙正在瞪着自己,毕竟是自己理亏,可是周冲年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有傻傻的呆在当地,动弹不得了。

“你干嘛毁我的树?“矮黑汉子又呵斥一声。

“我……我……”周冲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手里的铁链锁,“我……练功。”

“练功?”

周冲点点头,

“嗯,练功!”

矮黑汉子看看鼻青脸肿的周冲,再看看几颗没了一圈皮的树,又看看周冲手里的铁链,

“练功?!你这也叫练功?小子,你毁了我的树,怎么赔?”

"我……我没钱……“

“走,带我去见你家大人!让他们赔!”

“我……我不!”

矮黑汉子一愣,登时气又上了三分,心道:这混小子,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怎么行。一步踏过去,一只手就要把他给提起来。

周冲下意识的一躲,向后退了一步,谁知那矮黑汉子似乎知道他要往哪里躲,一只手竟然如影随形,啪的一声抓到了他的肩膀。

周冲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落在了自己的肩头,想用力挣脱,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那汉子的一只大手像是铁钳一般牢牢的控住了他的肩膀。

“走!带我去找你家大人去!”

周冲肩膀吃疼,心里的一股狠劲却被激了出来,任凭那汉子怎么用力,他就是一步不动。

矮黑汉子再加了一把劲,周冲疼的龇牙咧嘴,确仍是一步不动。

矮黑汉子“咦”了一声,瞬即松了手,周冲顿时觉得自己的肩膀一耸,自己的身体由于刚才用力过猛,竟顺着势向前扑了一步,险些摔了一个狗啃屎。

矮黑汉子又一抬手扶住了他,

“小子,赶紧带我去找你家大人去。”

“我……我家里没人。”

“没人?你爸妈上班去了?几点下班?”

“他们不在家,一年才回来一趟,家里只有奶奶,她年纪大了,也没钱。”

矮黑汉子目光柔和了些,将手从周冲胳膊上拿开了,又看了看那几颗树,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你走吧。以后可不许再来毁我的树。”

周冲想不到,这矮黑汉子竟然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一时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呆了一会,这才一步一摇的出了林子。

矮黑汉子见他走了,也不理他,望着几棵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周冲一边走,一边琢磨,这事终究是自己的不对,毁了人家的树,自己没钱赔人家的,不如就拿点东西去给人家吧,至少心里会好过一点。

可是拿什么呢?忽然想起家里那辆没人骑的二八大杠来,反正也没用,不如就拿它来,给了那汉子,就当赔树了吧!主意打定,便径直转回家里,去推了那辆二八大杠出来,一只腿片在大杠那头,将自行车骑回了林子里。

远远看到林子里的那个矮黑汉子,刚要开口,却又住了嘴,只见那矮黑汉子,正用一双肉掌,呼呼的劈在那几颗被周冲糟蹋了的树干上。

只听得那矮黑汉子每劈下去一掌,便传来一阵破风之声,掌根劈在树身上,又发出一声闷响,树干直晃。

周冲瞧的呆了,这矮黑汉子这么大的劲道?

瞧了几分钟,越看越心惊,那矮黑汉子不多时竟然已经用一双肉掌把碗口粗细的一颗树硬生生的劈开了一半,这手掌真真像是一把斧头一样!

周冲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心念一动,我何不去求他教我这个本事?学会了这个本事,那几个欺负自己的家伙,不得分分钟打发了?

周冲捏了捏二八大杠的车把,清了清喉咙,

“叔!”

矮黑汉子听到有人声,赶忙收了双掌,回头来看,却见是刚才的那个混小子,皱皱眉,

“你又回来干什么?”

“叔,我把这个车赔给你!”

矮黑汉子看了看那辆生锈的二八大杠,这家伙,可是好物件,他却摇摇头,摆摆手,

“你快走吧。”

周冲却是打定了主意,

“叔,你收了车,教我你刚刚的功夫吧。”

矮黑汉子皱皱眉,

“走,听到没有?”

周冲却犯了那股混劲,

“不,叔,你不教我,我不走!”

矮黑汉子上下看了周冲一眼,

“行,你不走,我得回了,别再毁我的树,要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说罢,竟然头也不回的往林子外走去。

周冲赶紧推着车子,跟在后面,矮黑汉子快走几步,他就快走几步,矮黑汉子慢走几步,他就慢走几步。

那汉子一回头,已经有了怒容,伸手一指周冲,

“小子,别再跟着我,听到没有?要不然我可要揍你了!”

周冲不搭话,却也不走。

“咦!你这小子!”

汉子举起臂来,朝着周冲快走几步。

周冲却是睁大了眼睛,昂起了头,似乎一点都不怕。

那汉子一只手扬在半空,眼见就要落下来,周冲还是一动不动。

这一掌要是拍实了,周冲还不得当场废了?可他就是昂着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汉子的手,终于还是没有落下,这小子,还真拿他没辙?矮黑汉子不怒反笑,

“你叫个什么?“

“周冲。”

“你刚才说,在我林子里练功,练什么功?”

“铁链功!”

周冲脱口而出,毕竟少年心性,随口就诌了一个自己觉得很霸气的名字。

“哦,铁链功,练来干什么?”

“打架!”

“哦?和谁打架?”

周冲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如何被打,如何报仇又被打,在南山上约架的事情说了一遍,周冲话不多,但好在能把事说明白了。

那矮黑汉子听周冲说完,点点头,脸上似笑非笑,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子打架,别动家伙,伤了人可不好!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好好学习不好么?上学才有出路!练什么功啊?你看我,练来练去,还不是只能种树?“

周冲抬起头来,望着汉子,疑惑着说道,

“叔,我觉得上学挺好,但是种树也挺好,练功也挺好。只要上进,干啥都一样!但是他们欺负我,我不能让他们欺负我,上学念书又不能不让他们欺负我,只有我厉害了,才能不被别人欺负,叔,你就教教我吧!”

矮黑汉子怔了怔,这小子竟能说出这番话来,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来看着这小子就有些喜欢,听他这样一番说辞,心里又是多了几分喜欢。

矮黑汉子想了想,换上了一副笑容,

“行,教你可以,可你得答应我三件事情。”

周冲一听,眼睛冒光,

“叔,你说!我一定答应!”

“好,你听好了,这第一件事,就是不许去和他们打架。”

说完,住口不动,看周冲的反应。

周冲一时愣住了,缠着这汉子学功夫,不就是为了报仇么?仇都不报了,还学什么功夫?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叔,我做不到。”

矮黑汉子似乎早就想到周冲会有此答,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行,那你回吧,咱俩没缘分。”

说罢,转身又朝林外行去。

周冲看看他的背影,又回头看看远处几近被他打断的那棵小树,突然转过头来,大声道,

“叔!我听你的!我不去和他们打架了!”

汉子站定了,转过头来,笑了笑,

“好,这第二件事,就是决不许和任何人说起,你跟我学过什么功夫。”

周冲点点头,

“成!”

矮黑汉子听完,这才折身回来,走到周冲跟前,

“这第三件事,我得考考你,你要是能行,我才收你。”

“叔,你说,怎么考!?”

矮黑汉子笑了笑,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来,

“北山上,有不少黄皮子,你半夜里去山上,给我逮一只回来。“

周冲怔住了,黄皮子?奶奶说,那玩意可不能碰啊!要是和它对视一眼,魂儿就会被它勾了去,人就会被它控制住,它干什么,人就干什么,它要是吃鸡,那人也得跟着它把鸡活生生的撕了吞下肚里。

周冲咽了口唾沫,神色已显慌张。

汉子瞧出了他的惊惧,笑了笑,

“去不去,随你,夜里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带来了,我就教你,你带不来,以后别再来缠着我了。”

周冲又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看了看汉子略带轻蔑的眼神,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狠劲,咬咬牙,

“我去!”

矮黑汉子摸了摸周冲的头,笑着点点头,一语不发的又自转身去了。

周冲直待看不到那汉子的身影了,这才觉得有些后悔起来,本来找他学功夫,就是为了报仇的,可如今,这学了功夫也不能报仇,还得半夜里去北山上逮那吓人的黄皮子,越想越觉得不对,是不是他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不教我呢?那我何必上这个当?

周冲想到这里,推了三八大杠就折身往家里走,走到那棵几近要断的树那里时,却又不动了,痴痴地看着那棵被汉子用一双肉掌打断了一半的树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呆了半晌,才又推着车子心事重重的回家了。

眼见太阳落山了,周冲一语不发的吃了饭,倒在了床上就想闭眼睡觉,可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棵树。

忽然院门外有人喊,是梅子妹妹的声音,

“冲哥,出来看电视了,李叔家里买了大电视,正在院子里放呢!”

那时候,电视可是个稀奇物件,周冲光听过,可没看到过,听说电视就是一个小匣子,里面有人会蹦出来。

毕竟是年幼,周冲一下子就把白天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跳下了床,就跑了出去。

李叔家的院子里,早就挤满了人,周冲和梅子从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略显惊奇的大人堆里钻到了前面,趴在了地上,看着眼前这个神奇的、会发光的小匣子,里面竟然真的有人,还在唱歌。

之后小匣子上出来几个字《射雕英雄传之铁血丹心》。

那一夜,周冲一辈子也忘不了。

当电视播完,梅子在闹哄哄、意犹未尽的人堆里找周冲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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