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奇幻玄幻 阿赖耶梦游记

第二节 相拥

阿赖耶梦游记 定慧风尘 3723 2020-06-16 07:22

  

孤儿院的一角,有一间书房,层层密集的木架间,铺着厚厚的灰尘。蜘蛛君们尤其钟爱这里,在各处编织它们钟爱的小细网,宣告着领土的不可侵犯性。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就像无辜的小细蛾一样,寻找着光明,注定会掉入铺好的陷进。但蜘蛛们也非食物链的顶端,房间内有条小路,是它们绝不敢筑巢的地方,一位“巨人”,每日都会经过那里,破坏它们的安宁。

那是一位有着麦田色头发,与湖波般眼珠的恶魔。喜爱独坐在窗边的阳光里,翻动书籍。

环顾屋子四周,这里的每个架子上,都零星摆满了各色混杂不清的书本,因常年没人管理,几乎泛黄而有些残破。早已没人记得,是谁在这异国,建下了主的布施,又是谁将其荒废、变卖,最后成为这一座受人资助的孤儿院——研究所。

如同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在这座教堂的地下,还藏有某些荒废了无尽岁月、不为人所知的房间。久到连那些年过古稀、白发苍苍的老人,也不曾知晓。只有一位偶然路过这里的艺术家,从建筑与壁画里,识别出了苏西莫斯、周易与吠陀文化的交集,他发现了某些秘密,某些他不敢惊动的秘密。他知道那是血腥时代付出无数生命换来的成果。如果有人愿意去追根溯源,走到地下深处去挖一挖,必定潸然泪下。

好在,那些房间,是再也不会打开了。至少在短暂的岁月里,是不会被那些残忍的群族们打开了。而这位金发小孩,翻阅着前人们的遗稿,心悦于那些精细、美丽而被时代遗弃的图案,心以为那是外面的世界,由衷希望,要是能出去看看,该有多好。可是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想去的地方,只剩下残骸、破壁、瘟疫与灭亡。就连图片中那些让人心旷神怡的广阔湖波,如今也被鲜血与铁锈染红,没了当初光景。

在屋子的外面,那位新来的哑巴小姑娘,正光着脚丫到处奔跑。负责管理她的妈妈,也在后面无奈地追逐着。起先还有些人想帮帮忙,但次数多了,大家也就显得疲惫,不愿在这本就食不饱腹的日子里,多费精神。没有人知道小女孩在想什么,大人们最初只是想给她洗个澡,换身衣服。虽然像个木头人,但搽脸、洗手都还算配合。可当护工想把她的衣服脱下、把小熊也拿去洗洗,她却瞳孔放大,惊恐地尖叫了起来:“你们这些畜生,快滚开,妈妈,妈妈。”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光着脚丫、抓住玩具熊就跑了出去。跑着跑着,便又变成了木头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一但又被人脱衣服或者拿走小熊,她便会再跑起来。稍有些像神经错乱。

其他孩子看着这一切,在旁边哈哈大笑,偶尔也有些孩子抱着同情的目光,好像十分理解她的痛苦,似曾在他们的身上也发生过。甚至有些孩子当时就惊恐了起来,脑中闪现出某些不愿意想起的画面。一些再小点的,还会跟着尖叫、哭泣,就像幼儿园里的孩子同声大哭一样。大人们忙着招呼、照顾,心中即心疼又疲惫,但也无计可施,这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的事情。

小女孩跑啊跑,护工追啊追。一个不愿意放弃衣服与玩偶,一个誓要给她弄干净。另一个总是在追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跑得有多快,而是大家都知道,她需要这样发泄一下,跑累了,自然就停下来了;饿了,就会想吃饭、说话了——不是每个孩子都这么幸运,有些,一辈子也不愿意再开口,有些,宁肯饿死,也不回到现实中来。

小女孩是幸运的,最后一次奔跑时,她累了,畏缩在无人广场的墙角里,这回没有变成木头人,紧抱着小熊哭泣着。跟随她的护工早已没有再跟随她奔跑——反正大门是紧锁的,没有人能擅自离开这里。太阳从东北游走到了西边,蜗牛从树底攀爬上了枝头。哭累了的她,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没有人在乎我,小女孩内心这样悲痛着。

突然,她站了起来,小熊落到了地上,匆匆前走了几步,身体颤抖了几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将小熊捡了起来,再次转身,往她发现的什么东西跑去。

教堂的广场里有一个雕刻成维纳斯模样的喷泉,腿部浮雕着伏羲与女娲互相缠绕的蛇尾同身图,水从维拉斯断臂中流出,落入圆形池底,边沿刻有许多婴儿被树叶、藤条与星星围绕的图案。最神奇的是,维拉斯正上方的天空里,正日月同辉着。往后她还会发现,连北极星也常常出现在维拉斯的正上方,也不知这是怎么选址实现的。小女孩刚刚就是朝着这座雕像呆坐着。

不知是因为这座雕像有些特别,还是因为水声能让人心情平静。回过神的小女孩,恢复了一个女孩子应有的天性,跑到水池边稍微清洗了起来。校长若看到这幅画面,估计会又欣慰又生气吧。

但她还是没有清洗小熊,希望留下小熊上面的味道,那是母亲的味道。

洗着洗着,她突然警觉了起来,发现水中有个人影,赶忙将小熊抱紧,环顾四周,寻找水里的那个男孩。但她很快就发现,这人并没有看她,正独坐在房间里,连身后有蜘蛛靠近都没知晓。

在小女孩眼里,这人过于安静,安静到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与存在。他沉浸在书本里,仿佛没有存在于空间里,又仿佛与整个空间链接在了一体,是那么的和谐与自然。包括他身边的那些东西,明明看起来很杂乱无章,却又似精心布置过的一样,那幅画面,似乎是完美无缺的,无能修改。

小女孩叫出了声:“蜘蛛,喂,你背后有蜘蛛。”蜘蛛闻声逃走了。小男孩过了许久,才从书中分了些神出来,缓慢而适中地抬起头,对小女孩回应道:“啊,你说什么?”双方都没有再说话,男孩好像想起了些什么,继续应道“这些蜘蛛是没有毒的,不管也无所谓。”

小女孩心中觉得这人很有些木纳:“喂,这是哪里,你在干嘛。”如果教堂中的其他人看到小女孩这个样子,可能会有些惊讶吧。之前不是那么安静的女孩子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泼辣与强势了。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性格吧,不知什么原因,才让她短暂变成了另一个样子,而又忽然恢复了正常模样。

小男孩有些害怕这种强硬的女生,体温稍微降低了一点,四肢微颤,深吸气才让自己恢复了平静,接着说道:“这里是孤儿院。我在看书。”空间有一刻似乎降到了冰点。

另一个人可并没有那么识趣,从窗户爬了进去。她先被屋子里的漆黑吓了一跳,但看到小男孩坐的地方要明亮一点,便靠拢了过去。吼叫道:“喂,这是哪里,我没听说这附件有孤儿院啊。我命令你告诉我,你看得是什么书!”小男孩有点觉得烦了,但又不好不搭理,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回应道:“我也不知道,听大人们说,这里离西藏和印度都很近。你自己看吧。”他将书半合住,把题目给小女孩看。书名是外文的,小女孩看不懂,其实小男孩很多也是看不懂的,他更多只是喜欢看里面的图画,找到相同之处的连接。小女孩其实对书本来就不感兴趣,看到是外文,就更不想搭理了,至于西藏她曾经听大人提起过,但印度就不知道是哪里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好像不是以前居住的城市。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恐惧与一些画面强行窜入了她的脑中,使她把小熊抱得更紧了一点,猛烈地甩甩头,将所有思绪再次压抑下去。小男孩反而觉得有些奇怪了,对于异常的事情,他反而挺感兴趣。他想将小熊拿走看看,是什么让她觉得这么重要。小男孩用力一拉,小女孩可能是没提防吧,或者因为没有吃什么东西,一下就被拉了出来。

小男孩上下翻转看了一圈。对于食物都稀少,更别说玩具的教堂来说,玩偶是很少见的,何况这做工精致,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美式舶来品。但在年幼的男孩眼里,怎么看,也不过是只脏兮兮的破熊。

小女孩身体的反应有些矛盾。没有小熊,是让她极不舒服的事情,势必要抓回来才行;但此时的自己,没有抱着小熊,似乎也不是太过地难以接受。和这个男孩待在一起,似乎没有一个人时那么难以忍受,但不安还是占据着她身体与灵魂的许多部分。她想去抱回小熊。小男孩微微转身,躲了过去,希望再多看看。小女孩一时没停住,却把小男孩抱住了。对于小女孩来说,这只是一两秒的事情,右手赶紧下滑抓住男孩的胳膊,左手将熊抢了回来。但对于男孩来说,这个时间是过了那么久,好温暖,让他想起了母亲。小男孩眼泪突然就包住了,小女孩也感觉到不太对。她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不是该把小熊还给男孩,但她很快就明白了,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她放下了小熊,将男孩抱住,说道:“没关系,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转的。”一只手在小男孩的背上,一只手半抚摸着他麦田色的头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就像曾经别人对她做的一样。她在安慰着小男孩,其实也是在安慰着自己。她知道,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时间就这样消逝着,空间被小男孩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所占据着。直到妈妈们找了过来,是到开饭时间了。找到他们的人觉得这画面有些奇怪,怎么先前不说话的人反而在安慰那个平时老闷不啃声、喜欢一个人待着的问题儿童。不过这个画面,她是不愿去打扰的,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

那年那天那时的天色,是微微的紫罗兰,薄云被印成了晚霞。将维纳斯下的水池,染成了一片紫色,那是酒神与潘的游戏,酝酿着他们的美酒与乐曲。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